书房中,陈老爷正在拟写公文,他身旁的红檀桌上放着一本醒目的折子,赤红的颜色与周围公文格格不入,上面是洒金的‘宴’字,字体笔锋铿锵有力,自有一派风流。
木门被人轻叩了两下,接着传来一声问询,“父亲?”
陈老爷将一折公文移至桌旁,搁下笔,道:“进来。”
木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白衣少年。他谦逊有加地向陈老爷行了一礼后屹立桌旁,等待指侯。
陈老爷将桌上的那本红帖拿起来递给他。陈长枫双手接过,迅速的览了一遍。
“枫儿,最近剑法习得如何了?”
“与平常一般,只有些许进步。”陈长枫盯着请帖,眉头紧锁。
“若你不想去我便上奏替你驳回,与否?”
“不用了父亲!不过狩猎而已,况且能与皇子们一较高下实乃孩儿的荣幸,此次狩猎定能让孩儿受益颇多。”
陈长枫将请帖合上,语气坚决。帖子是宫里送来的没错,可是能让圣上亲手写好请帖送出去的又有几人,与其说是一场狩猎,倒不如说是圣上为拉拢人心所准备的一场盛宴。陈长枫贵为朝中重臣之子,他的去否起着重要因素,因此他不能冒险。
“也罢!你下去准备吧。”陈老爷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长枫行了一礼,悠然退下。陈氏一人坐在书桌旁,再提不出精神来批改公文。此次狩猎圣上共邀请了六位大臣与三十七位贵族,尽是无党派与圣上这一党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圣上要他们为他所用,可狩猎者却并非他们,而是他们的子女,这确实令人琢磨不透。陈长枫很少与这些贵族子弟有交集,陈氏明白他对他们是有抵触的,可这次狩猎无疑是带有命令意味在里面。
书房内陈氏一个人思虑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去看看他这个令人心忧的儿子。
陈长枫走出书房后就一个人去了校场,狩猎之日定在半月后,他可不想就丢了父亲的面子。
然而当他到达校场后才发现那个平时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姑娘颜深礼也在,她手扯着弯弓向靶标射了一箭,虽射得不够准确,却是颇有力度。陈长枫鼓掌称赞,她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放下长弓笑盈盈地奔向陈长枫。
“枫哥哥,你也来啦!”
“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射箭呢!”
陈长枫有些惊讶,她的剑术这么好大概是从小就有练的,可一个商家女子习箭术却颇为稀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姥姥教的!”颜深礼骄傲的说。
“听说你姥姥是位仙人,怎地还会教你箭术?”
“嘻嘻,不告诉你!”
颜深礼调皮的把话截了,兀自跑到标靶边抽出了箭,拿着它朝陈长枫大摇着,“枫哥哥,往这儿”。
陈长枫会意的拉起长弓,对准了颜深礼旁边的标靶。
“咻——”
箭刃直中三环,稳稳地立在标靶上,颜深礼取下件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陈氏在校场一旁看着,心情又似乎好了一些。他这个儿子从小就非常寂寞,如今有颜家这个小丫头陪着也挺不错的,看来这桩亲事定的正好。他欣慰的笑了笑,转身回府。
后来的半月里陈长枫每日都去校场练箭,而颜深礼也总是随时都在,虽然陈长枫并不知道为何她每日都来,却还是觉得有她在更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狩猎之日。陈长枫整顿出发,乘着马车到了猎场。
猎场选在淮安城外的一座青山上,那儿是历代君王必选的皇家狩猎场,林中动物多不胜数。除了每年的狩猎日之外皆不允许在此山打猎,这正是山中动物众多的原因。
今日天气甚好,充足的阳光配合着凉爽的北风,正适合出行。
圣上携了一众皇子出来,据说每位都各有所长,不相上下。这一队伍浩浩荡荡,场面颇为宏伟壮观。
“今日诸位爱卿都来了,朕甚是欢喜。这一年一度的夏猎唯有今年较为特殊,因为参赛者皆是各位的小辈,见过的同辈们的威武英姿,偶尔也想看看小辈们如何,不知各位可都想见哪?”
很显然,底下喧嚣声四起,却都是一致的赞同。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贵族中,攀比之风尤为盛行,任谁都想看看哪家的孩子会更高一筹。
比赛前总会做些准备,毕竟身份都不一般,出了事很难解决。陈长枫擦拭了好几遍弓才将它背上,现下他们都站在赛场前等待着比赛的开始。今年的参赛者众多,大约一百来名,皆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观赛者就更为繁多了,都坐在场外静心等候。
一声令下,众人皆涌向山林,林中飞鸟惊起,扑着翅膀冲向天际。陈长枫随着人潮进入林中,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猎物。接下来就看他父亲了,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现下是与否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好好比赛,别给他的父亲丢脸就可以。
林子很大,猎物也很多,可陈长枫手上却一只猎物也没有,如今他正在四处寻找着。
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投射下来,风轻拂过矮丛响起一阵稀疏声,陈长枫拉开弓,瞄准了草丛中的某一位置。
“咻——”
箭出,丛中立即滚出一只兔子。那兔子通体雪白,圆圆胖胖,一双眼睛犹如红宝石般澄澈空明。他的腿上中了一箭,鲜红的液体染红了那一片如雪似的毛,却仍不死心的蹬着腿挣扎。
陈长枫提起它,貌似对于它还活着感到很意外,片刻又随即撕下衣角欲给它包扎。
“哎,那是我的猎物!”
林中突然走出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微胖的身躯挂满了十几只猎物,左手拿着弓,背上的箭筒里紧插着寥寥无几的几根箭。他凝视着陈长枫,语气笃定,就像是真的有人从他手里抢走的东西一般。
陈长枫蹲下身替兔子扎了个蝴蝶结,悠悠的道:“这位兄台,你已劫了我十几只猎物,这只就免了吧!”
“哎,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劫了你十几只猎物!?”那名男孩明显被惹恼了,脸一下子刷红,气鼓鼓的跑到陈长枫身边狠推了他一把。陈长枫本来已经替兔子包扎好了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力又伤到了他的腿。这下好了,本来还能跑的兔子现在连动都困难,陈长枫看着受伤的兔子,瞬间也恼了。“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明白吗?做人别太过分了!”
“过分?!今日这十几只猎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到底谁更过分!”男孩丝毫不思悔改,一拳就往陈长枫身上送,陈长枫闪身避过没有还手,而他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挥着拳头骂道:“小爷我可是丞相之子,你竟敢得罪于我,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他说的极狠,牙关都紧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