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人生中第一次来S市,也是头一回所见渎川这样的地方。在此之前他对江南水乡的印象还停留在书中所描绘的小桥流水人家。都说这里的女子温婉淡恬,光这两点他就不认同,至少在任汐身上压根没有体现出来。
一下车,两个人商量先解决温饱问题。古镇入口的街道齐刷刷两排小馆子,但凡有游客下车,店外的服务生咧着嘴笑得脸都僵了,就会伸长了胳膊使劲召唤,这架势活脱脱就是当代怡红院。顾浔顿感困惑,心里泛起了小九九,任汐大概也意会到了两三分,尴尬地同他相视一笑,拉着他往靠在最边上那家小馆子走去。
虽说酒馆是任汐盲选的,还特意挑了整条街最不起眼的小酒馆,走进去才知别有洞天。或许是还没到就餐的高峰时段,酒馆里连一桌客人都揍不齐,实在萧条。从酒馆正门走进去有个院子,院子的正中央栽种着一株杜梨十分惹眼,只是可惜时下正值严寒正月未到四月花期。
俩人顺着木质的阶梯上了二楼,倚着靠窗的一张方桌坐下。任汐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随意翻了两下勾了两道菜便合上又递给顾浔。
顾浔瞄了眼菜单,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任汐。以前她每次点餐都是划一堆,最后摆得满满一桌。
“怎么只点了两道?没什么食欲吗?要不要换一家?”
任汐原本正看着顾浔发呆,没曾想他忽然抬头问她,连忙回答,“啊…够了够了,我胃口没那么大。”
顾浔有些狐疑地问她,“真的?”
“真的,你再看看要加点什么菜。”话音刚落,任汐才意识到顾浔为什么会反问她。她轻笑一声有些难为情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浔明白,她一向快言快语有什么说什么,自然是他想多了,才会觉得这句话一语双关。
“嗯,我再点两道。”
从饭馆出来正值正午,加上春节的缘故入园的客流量并不算多。俩人刚剪了票入园任汐就给顾浔讲了她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年春节回S城,一屋子的大人们都在院子里忙着搓汤圆,任汐觉得无聊就拉着任伊去外面玩,大年三十店家们早就打了烊赶回去团圆,哪里还会打开门做生意,就这样她们边走边寻,不知不觉越走越远,等大人们发现的时候早就没了踪影。
“那后来呢?”
“找回来了呗。”任汐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不服道,“我还因为这事被揍了一顿,就揍了我一个人。”
顾浔笑了笑刚想牵她的手,任汐向前小跑了两步,伸出手指着远处兴奋地催促他,“走快点,前面就是严家花园,里头有严家小姐喂鱼的亭子。”
她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刚退热。顾浔“嗯”了一声,加紧了步伐跟了上前。
所谓严家小姐喂鱼的亭子不过是严家花园中的一处简单不过的亭子,其实这样的古亭在S市比比皆是。只不过此处沾了严家小姐的光,具体是出自什么典故任汐也讲不明白。只知道这园子几经易主最后卖给了一户严姓官人的手中。严家世代经商,在城内也是富甲一方,经过不断的扩建才真正成为一处名园。
顾浔没来过S市,自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园子,这严家花园门喽上刻着的“桂馥兰香”四个大字到是精美细琢得很。
俩人穿过宽敞大气的宜宾厅走进轿厅时一台海棠花轿印入眼帘,花轿的做工极为精致,无论是雕工还是镶嵌的彩绘都十分奢华。顾浔觉得新鲜,不自觉地调侃任汐,“改明儿用这顶轿接你回府怎么样?”
“行啊…你试试。”
顾浔不留情面道,“我可没说是我。”
这下倒好,任汐狠狠睨了他一眼…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倒垂杨柳碧湖小溪,飞檐翘脚的亭子如同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清秀而雅致。
“顾浔你看,这就是我说的严家小姐喂鱼的亭子。”
亭子就是普通的亭子,建在人工湖畔,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顾浔探头看了眼,喃喃道,“鱼有了,可是小姐呢?”
任汐闻言不说话了,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顾浔不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
听见他嘲弄自己,任汐不高兴了,她昂着头,撅嘴道,“怎么?我不配?”说完就要放下捂着眼睛的手,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可是顾浔快她一步凑过身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明媚的眼眸。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覆盖住她整张脸,唯独露出她那樱粉娇嫩的唇瓣。
顾浔痴痴地望着她,只觉得喉咙里越发干涩,忍不住咽了一下。不待她反应出声,便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轻轻松开手极温柔地在她耳畔低吟,“你配,你配…”
任汐哪里会知道顾浔竟然搞偷袭,一下羞红了脸,早就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但她欢喜。但很快可满心满眼欢喜之余也徒增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到底是做戏,是该敬业些才好。只是这个道理要是早几年他能领悟那该多好,哪怕是就说做场戏骗骗她,也不要在她最无助崩溃的时候离开她。
想到这里,任汐眼眶里噙着的泪水竟不自觉漱漱的往下掉,她别过脸背对着他用手轻轻拭去。
顾浔见她的脸上忽然没了笑意,又故意背过身不看他,疑惑地询问她怎么了。
任汐起先不想回答,顾浔又问了一遍,问烦了她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被风迷了眼睛。”
顾浔笑了笑,也不拆穿。走过去又重新将她拥入怀里,“你还感冒,我们随便逛逛就回去吧。”
任汐不说话了,任由他这样抱着,后来顾浔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她发着呆出神也没听得大清。最后还是纪咲森的一通电话,才令她再次绷紧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