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奶奶在睡梦中走得很安详,没糟什么大罪。她还在的时候,就不待见周怡。久而久之周怡也懒得再做表面功夫,除了春节的时候象征性的去拜年,其余时间也不再打过照面。寒奶奶的突然离世于她而言在情感上并没有过多的起伏。
身后事办完的第三天顾劭夫妇返回申城,那段时间顾浔好像又回到刚出国那阵子的状态,整个人昏昏沉沉,一蹶不振。
回国后周怡有次在商场结账的时候遇见了姜岷书,随便闲聊两句,最后临走的时候姜岷书才想起来件大八卦,他凑过去神叨叨地挑了下眉,“阿森和你那同学在一起了。”
“哪个同学?”
“还有谁啊,任汐呗。”他用力强调了一下那个名字,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周怡“哦”了一声,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回去的路上她认真想了一下这件事情,以前她变着法的想要撮合他们,隔了两年这俩人反倒在一起了?该不会任汐撞坏脑袋突然开窍了?突然觉得命运有时候真够可笑的,要是早这样多好?
今年过年很特殊,除夕前夜周老爷子特意吩咐周怡大年三十要把顾浔喊过来吃年夜饭。周怡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心想他大概又去了哪个酒吧,一气之下扔了手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周老爷子催急了,周怡也怕老爷子上火,最后还是亲自走一遭。只是到了顾浔家门外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在家。周怡坐在楼下的石墩上等了许久仍不见他身影,这才隐约慌起来。
除夕夜万家灯火,这样的夜格外漫长。司机小心询问是不是要先回去,周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愣了几秒后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去趟碧湾庭。”
司机在小区门口把车停了下来,周怡一个人慢慢踱着步子,记忆中她就来过一次,那次她在等任汐,远远看着她从屋内跑过来。而这次她也是远远地看着。从外面看过去屋内没有任何灯光,与四周的灯火通明形成强烈的反差。看样子任汐并不在家,周怡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转身离开听见顾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小仙女,我在你家楼下。”
周怡瞬间脸煞白,耳膜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进其他。
世间瞬息万变,他们之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天她撒了个谎,说陪顾浔回趟申城。其实一大早她就联系了纪咲森,电话响了好久纪咲森才接通了电话。
显然接到周怡的电话他丝毫没有任何喜悦,冷着脸沉声问她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吗?”
他抿了下嘴唇,发出一声“嗯”。
周怡冷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她也没再拐弯抹角,“顾浔可能去S市了。”
良久,电话那头没有作声,周怡怕他反应迟钝又强调了一下,“他是去找任汐的。”
“所以呢?你打算追过去?”
“难倒你不想?”
他想!
但,不是追过去找任汐。而是想要追过去打断顾浔的一条腿。
周怡这个人还真是绝了,他了解她那样的人,狠起来绝不手软。如果去S市是势在必行…
几乎没有再多犹豫,纪咲森脱口而出,“你定个时间。”
纪咲森后来才知道任汐的祖籍在S市,这完全符合他对S市女子的认知。一路上他和周怡像两个陌生人,彼此互不搭理。周怡是第一次坐大巴车,满心满眼写着“嫌弃”二字。她也不明白堂堂周家大小姐被宠惯了,怎么会在这受罪。好在路程不长,一路上颠颠簸簸总算到了S市。
周怡神通广大,很快摸清了任汐的祖宅。纪咲森怕她一时冲动发疯冲进人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只好用各种借口糖塞过去。他的那些观点周怡也听得进去,觉得没必要打草惊蛇索性第一天安然无恙。
第二天,他们才得知任汐早就出去了,跟人都给跟丢了,简直愚蠢至极。其实纪咲森知道任汐在渎川,她没说她和谁在一起,但从她吞吞吐吐的语气中他也猜到了八九分。
挂了电话他不觉咬紧后槽牙,表面笑嘻嘻,心里MMP形容的就是他当下的心情。
S市之行,最终徒劳而返。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周怡借着生日之名邀请了任汐,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看见她此刻煞白的脸颊,一切终见天光。
任汐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酒店的,外面还在下着瓢泼大雨,比来的时候大得多。雨水打在大理石台阶上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她的裤腿。花朵忙着拦出租车,吩咐任汐在屋檐下躲雨,没曾想她竟失魂落魄地走进雨中。
这就是顾浔离开她的理由。一直以来她都想要知道的理由。
雨越下越大,她抬头仰望了一眼黑色的天空。如此应景的天气,她竟连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那么黑的雨夜,远处一个高大身影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他把伞45度倾斜,盖过她整个瘦小的身躯,任汐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驻足,她缓慢地抬起头。
伞檐慢慢抬了起来,伞下是张年轻的脸。他刀刻般的五官,圆润的寸头一如她初见他时一样。
纪咲森薄唇轻启,“走吧,送你回家。”
他把原本插在口袋里的那只右手抽了出来,伸向她。
任汐愣了三秒钟,不觉也向他慢慢伸出了一只手臂。
这一刻她是濒临窒息的溺水之人,而他是拉她上岸的绳索。
顾浔看见任汐发过来的信息,赶去酒店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一路上他打了无数通电话,可任汐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终于他们之间还是以最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这漫长的相互纠缠。
雨中驻足的明明是三个人,顾浔再明白不过,这是他一整个的青春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