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左家来了两人，是来坊市取灵石的。每当这个时候，官朗都有些成就感。都是自己收来的灵石，一个月足有上万块之多。
从长春坊到艾山虽说不远，但也有一两日路程，为保证安全，族中都是派炼气后期的弟子负责押运。万枚灵石对左家这种大家族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散修眼里可是笔巨款。以前就出过灵石被劫的事，而且不止一起。
两位师兄办完交接手续，便带走了灵石，还带了左震云一同回艾山，说是族中有事传唤。
左震云仔细交代一番，安排左荣临时主事，见二人应下，才放心离去。
自从金无缺的事之后，官朗与左荣的关系改善不少，闲暇时，两人还常去小西门切磋。
说是切磋，其实是左荣给官朗当陪练。他是炼气五层的中期修士，比官朗强太多，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对官朗而言情况则不同，左荣虽强，但比起左冲等人给他的压迫感要小得多。这样的对手更能激发出他的战斗潜力，每打一场都有极大的收获。
左荣毕竟耿直，陪练了几次后多少有些不耐烦。官朗再约他去小西门，就找些借口搪塞过去。
官朗刚尝到些甜头，哪里肯干休？琢磨着如何拉拢一下这个便宜陪练。
左震云走后，两人失了管束，官朗便提议去仙福楼吃酒，说到吃酒时，还邪邪地挤了挤眼睛。
左荣大惊失色，叫道：“不会是吃花酒吧！”
不过听官朗说要请客，左荣欣然赴约，还不忘揶揄：“你小子打着我家幌子整日在外边瞎捞，也该让你出出血了。”
官朗心中偷笑，原来有次去仙福楼时，发现左荣眼珠子乱瞟，官朗知他有些好色，便投其所好。
到了酒楼，官朗叫了一桌好酒好菜，还特意点了一道灵膳：【芙蓉三宝】。
【芙蓉三宝】是以长牙猪的鞭花、腰花、蹄筋为主料，辅以花灵菇、青玉笋等食材慢火煨炖而成。蒙味浓厚，肉细筋烂，口感独特，对中老年男性修士而言，具有某方面的特殊滋补功效。
“嘿嘿，让官师弟破费了！”
左荣夹了一块子菜，贱兮兮地与官朗碰了一下杯，仰脖将一杯灵酒喝下，却将身子与旁边那位仙子挨得更近了些。那女子颇知趣，借着斟酒便往左荣怀里凑。
一顿酒吃下来，官朗才知左荣这人真没什么城府，兴许是真把他当自己人，说了不少左家内幕。直到此时，官朗才对左、董两家关系，以及芝麻洼申家覆灭之事有了些眉目。
酒酣耳热，官朗提议夜里就在酒楼留宿，正合了左荣心意，又与官朗啰嗦半天，两人才各领了一位仙子回客房。
官朗心中不由暗骂自己：今日之事若让老娘知道，非得赏几个大嘴巴子不可。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处男，带着四十大几的熟男出来狎妓，这种没皮没脸的事体，若是搁在一年以前，打死他都干不出来。
刚回过神来，侍立在侧的仙子便要上来给他宽衣解带。官朗定了定神，说道：
“不用了，你退下吧，我还要修炼。”
女子见他说得坚决，又不敢违逆仙师大人的意志，只得臊眉耷眼地往外走。
刚才得知要伺候这位年轻俊美的仙师，姐妹们都羡慕的不要不要的，自己的心到现在还跳得很厉害。没曾想仙师竟如此无情，直接破了春心，碎了春梦，毁了春宵。
官朗送女子到门口，见她楚楚可怜，更兼身段婀娜，又酒劲有些上来，终于没按捺住一股邪火，伸手在女子翘臀上轻拍一记。
女子“啊”的一声尖叫，脸羞得通红，顿了身形回头凝望，又盼着仙师回心转意。
官朗扯了扯嘴角，挤个尴尬的笑，却道了声“再见”。
算上前次小果的摩擦，这是官朗第二次与女子肌肤相亲。做贼似的快感，带得道心都跟吃了酒一般乱晃。
官朗一时又无睡意，把耳朵贴在墙上，想听听隔壁左荣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听到。这才想起仙福楼的客房都布有隔音禁制，觉得自己老大没意思，才取出那本【鬼手札记】，看着看着，竟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官朗出了房门，正好碰上神完气足的左荣。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
私下里，官朗问左荣为何还不娶亲？
左荣苦笑着说：“你当修士取亲那么容易，都排着队呢。”
“排队？”官朗一头雾水，没听说过讨媳妇要排队的啊。
听完左荣的解说，官朗不由啧啧不已。
家族修士的婚姻几乎全是包办的，当事人绝难自主。
与凡俗婚姻相比，门当户对这条铁律被执行的更为彻底，所以左家修士可选择的联姻对象就十分有限。
修士数量本就少，谁家也舍不得轻易嫁出去一个，都是捂热了待价而沽。最通常的做法就是嫁出去一个，娶进来一个，谁也不吃亏。
如左荣这般家族中的边缘人很难找到道侣，像左震云那般，都一百多岁了仍是孑然一身。
家族修士的底线就是与散修结合，可是这种大家族子弟平日里与散修接触的机会极少，何况散修也是狼多肉少的。
至于找凡人女子为妻，官朗自己怕都不乐意，何况这些眼高过顶的大家子。
哪个修士不是千万人中的天之骄子？谁不想与道侣共求长生，双宿双飞。谁又愿在百年后，守着一堆冢中枯骨黯然神伤，令道心蒙尘。
“那些战败家族的女修如何处置？全杀了吗？”官朗心中一动，出言问道。
“卖了……都卖到远处做了炉鼎，比奴隶还不如呢。”
左荣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
至于远处是哪里？炉鼎又是什么？左荣再也不肯多说。联想到白鹿原申家奴隶的现状，官朗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心中难免又是感慨。
过了五六日左震云才回来，带回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左家要在长春坊开家店铺。
官朗这才想起，左家作为长春坊的东家之一竟然在坊市内没有产业。
原来左家就没有生产修士，近百来年左家处于快速扩张时期，每一二十年必要发动一次修士战争。整部家族机器都围绕着战争运转，无暇生意之道。
正巧最近董家把上次的剩余战利清算完毕，差人送了过来，几大储物袋的法器、丹药、灵草、矿石。
左家大库里这样的杂物还有很多，以前都没人管，这次不知族中高层怎么想的，起了开店的心思，想将这些杂货慢慢发卖。
左震云道：“族里命我等筹备开店事宜，尽快把店开起来。正巧今年我家在坊市当值，还能省一笔费用。”
“如何筹备，师兄吩咐便是。”左荣、官朗异口同声道。
“选址、盖房、备货，差不多就这些了。”左震云手捋胡须，将开店章程定下。
坊市里空地多的是，虽说地段没先前的好，但左家人也不太在乎。左震云做主定了块地，择了日子破土动工。
修士建房不同凡人，拿到工匠画好的图纸，左震云便取出一叠灵符，掐诀念咒，竟召唤出五六个身高丈余的力士。
力士们伐木、运石、夯土，一人竟抵得上十余个凡人，又不知疲倦，日夜无休。不消一日，主体建筑便已建好。
官朗看得目瞪口呆，又艳羡不已。稍一打听，才知那是一种二阶【力士符】，专门用来营造，价格可是不菲。若不是为了赶工，左家还未必舍得用。
这些日子左家修士来了好几位，还带来七八只超大号的储物袋。最后左雄竟也来了，随行一位面生的女修。
女修一来便居中调度，把除了左雄之外的一干左家修士指挥得团团转，就连左震云这个白胡子老头也不例外。观其举止做派，便知此女泼辣能干。
女修名叫石岚，看相貌有五十多岁，官朗知道她实际年龄定然不小。石岚出自安溪石家，嫁到左家已有五十多年，在左家年深日久，威望素著，有相当的话语权。如今担任着左家的庶务奉行，左震云、左荣他们正归石岚管。
左雄来此，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原来官朗从金无缺那里收到的矿石，随灵石一道交到族中。石岚经手时，发现竟是块二阶的寒铁矿石，这是种炼制冰寒属性法器的常用灵材，能达到二阶就算得上稀罕，那块寒铁少说也能值好几百块灵石。
左家感兴趣的是寒铁矿石的出处，因此派了左雄与石岚过来查问此事。
市署大殿内，左雄问明情况后，与旁边的石岚交换了眼神，开口说道：
“尽快找到金无缺，一定要把人请到栖霞峰。”说到“请”时，还特意加了重音。
交代完坊市的事务，左雄便领着一干人回转。临走前左震云请石岚定商铺的名字，石岚推给左雄。左家人重武轻文，左雄也没什么创意，最后拍板定下【左记杂货店】这个字号。
想起自己给【廿七集】取名，官朗不由窃笑：好像雄师兄也没比自己高明哪！
店内装修、定制家具等事是些慢活，左家派来的仆役聘了些谷内的凡人工匠，有这些仆役们盯着，左震云等人都不用操心。
此时，市署大殿的地上铺得跟地摊似的。左荣和官朗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件的物事，登记造册，编写价目。
这工作凡人干不了，只能他二位亲自动手。
左震云坐在主位上，手捧茶杯笑眯眯看着两位师弟。良久才将目光缓缓移开，看向窗外。
阳光明媚，已有分夏天的强硬，却不肯败退春天的柔和。地上有些残落的柳絮，跟自己的头发胡须一般，俱都白漂漂的。
百多年的人生光阴，怎么就到了垂垂暮年？左震云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遥想当年，自己也曾意气风发，棱角分明。可是如今，身上的刺都被磨光了。看来岁月不只是把杀猪刀，还是块磨刀石啊！一时想的出神，竟然呆了。
“震云师兄，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