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衣女人呆呆地站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的脚边是一个体积不大的深色柜式手提箱,乍看下屋内物品很少,是刚被整理过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女人正要准备离开这里。
左暮迅速上前,一把将这怔住的女人的面纱扯了下来,旋即又紧紧抓牢她的一只手。
随即她的容颜暴露无遗。这是左暮第一次见到这女人的容貌,她看上去二十出头,虽然此时脸色有些许苍白,眼神也有些闪烁,但五官却非常精致细嫩,尤其是她水灵般的一对大眼,竟然与照片里林柔娇的如出一辙。
但此时并非欣赏美的时刻。
女人奋力甩了一下胳膊欲求挣脱,但无奈被左暮的手紧紧抓牢动弹不得。
“你是谁?”左暮问。
女人默不作声,连嘴唇都纹丝未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左暮。
或许是她已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眼神并不再闪烁,而是保持着镇定,超乎寻常的镇定。
“左暮!”楼道里传来司徒吟的喊声,由远及近。“抓到人了?”她跑了进来,瞪着眼前的女人问。
女人用更为犀利的眼神同样回瞪了她。
“回巡捕房再说。”左暮故意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这使她眼眉颤动了一下。
“把我松开,我跟你走。”女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娇小动听,却干脆利落。
左暮摇了摇头说:“除非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林柔珍。”女人没有犹豫,低声作答,但有神的双眼仍然紧紧注视着左暮。
“果然是你。”
左暮松开手,随后与司徒吟分别走在女人左右一侧,将她带往巡捕房。
在得知林柔珍落网的消息后,探长陆赋民极为亢奋,为此他特意暂停了每个下午练习书法的习惯,亲自来到审讯室内。
原以为案件就此就能水落石出,但审讯却开展得颇不顺利。
弹指一挥间,整整过去了三个小时,林柔珍却是只字不提。
审讯室里除了陆赋民,还有另一个虎视眈眈的男性警员,最旁边坐着正在记录的司徒吟。
但直到此刻在司徒吟的讯问记录里仍只有一句问话:
“林柔珍,我再次警告你,快点将你犯下的罪行都从实招供!”
除此以外,便没有了多余的记录。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那名虎视眈眈瞪着林柔珍看的男警员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紧握的拳头有点颤抖,一幅怒不可遏的样子。考虑到旁边坐着一位性格中和的探长,他才没有跃上去动手。
左暮怎么还不来。司徒吟心想。
“你有点过分了。”陆赋民板着脸呵斥道,“你以为就你这坐以待毙的雕虫小技能难得倒我的巡捕房?”
见林柔珍抬起头来环顾了一圈四周,陆赋民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绷紧的脸有所松弛,便接着说:“林柔珍,我是为了你好,与其这样耗着,不如向我们从实交代……”
“交代什么?”这是她被带进巡捕房后的首次张嘴,但语气倔强。
另一名男警员实在忍无可忍,他正要抬起手狠狠地拍响桌子。不过几乎同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
来人正是左暮,他提着深色柜式手提箱缓缓步入室内,神色看上去有些深沉。
但相比之下,林柔珍的脸上却更为沉重,传导出一种忧虑和不安。
“这是你的手提箱,不好意思,把你带过来的时候没有一同带来。所以我刚才特意回去了一趟。呃,顺便检查了一下房子。”
左暮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反而令林柔珍有些迷惑。她望向左暮,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提问,或许他从屋子里发现了什么,需要赶紧向自己进行讯问。
但左暮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这又出乎她的意料。
“哎呀,你发现了什么,左暮?”陆赋民倒是有些坐不住。
“是她的物品,最好由她自己来打开。”左暮把箱子推到林柔珍脚边,伸手示意由她开箱。
林柔珍低头盯着手提箱,露出左右为难的神态。在将信将疑地思索片刻后,她还是弯下腰慢慢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只是两套衣物,此外还有一个钱包。
那早已怒不可遏的男警员冲过来,一把夺走钱包后打开。里面只有若干纸币。“你这娘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出个门就带这么点东西?”他自言自语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柔珍瞪着左暮,以严肃的语气小声问,但紧张的神情有所释然。
“探长,你们审讯了这么久,不妨先去休息,让司徒吟留下来即可。”
“也好。你和阿辉换着来,看这姑娘能撑到什么时候。阿辉,我们先走。”陆赋民有意把“撑”字说得很是大声,试图让对方放弃做无畏的挣扎。
愤怒的男警员有点不甘心,但只好跟着陆赋民离去。
“你和他们不一样。”林柔珍主动打破现场的沉默气氛,说道。
“何以见得?”左暮露出微笑。
“把它们都拿出来吧!”林柔珍语气和缓了不少。
左暮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和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明明都放在手提箱内,你却非要藏起来,不肯当场揭穿我?”
“我一向崇尚对话,而不是审讯。几个小时前,我用枪指着你,但如果不是情形危急,我绝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这让我觉得过于暴力。”
此时林柔珍已全然放松了下来,脸上恢复了血色,精致的脸庞下是一对明眸,只是长发微微有些凌乱,但难掩美人气质。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我要先确定你的身份。”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左暮看了一眼司徒吟手下的审讯记录簿,给了林柔珍一个无比清楚的暗示。
“林柔珍。”
“很好。那就开始我们的对话吧!把你带到巡捕房以后,我又去你的居所搜查了一遍,说实话我没有寻找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直到我打开你的手提箱,才在侧缝的口袋里找到了这封信,以及这把钥匙。那个口袋是人为开口缝制的,显然,这两样东西对你而言很是隐秘,不能轻易被人发现。
“在分析这两样东西以前,先来看看你手提箱里的事物。两套普通不过的衣服,一些纸币。假如你要出远门,似乎衣物带得单薄了一些。那么你要去哪里呢?”
司徒吟一边做记录,一边疑惑地望着左暮。
而林柔珍却显得淡定了许多,只是安静地听着。此刻,她倒是想见识下眼前这位警员能推理到何种程度。
左暮继续说:“你的身世令人同情,是的,除了那噩梦般的圣埃蒂安教堂和已荒芜的林家,你似乎无处可去。既然如此你带着手提箱要去何处呢?
思来想去,我只能推测你仍然要出远门,只不过并不准备久住,或者仅仅为了实现特定的目的而去,因此只需要准备这么一些物品。那个地方会是哪呢?毫无疑问,我首先想到了杭州。
因为在那里,你还有一件事尚未完成,这也是你整个计划里的最后一部分。我的推测正确吗?”
林柔珍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倾听,从表情上看不出一丝肯定或否定。但她心里却异常期待着左暮接下来更为详细的推理,甚至比在对面忙着记录的司徒吟更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