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几个凤凰山的匪徒正在围着雷横发牢骚。
“大当家的,刘先生这分明是胳膊肘往往外拐啊。咱们冲锋的时候不就起步慢了一点儿么,那也不至于就拿这么几条枪啊。”
雷横刚刚被刘动怼回来,心里的气正不顺呢,此时眼一斜,冷笑一声道:“怎么?眼馋了?怎么干活儿的时候没你,吃肉的时候你跑出来了?人家八路是怎么打仗的,这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的,人家死了十几个才打下这个据点儿,你汗毛都没掉一根,也有脸抢战利品?”
那土匪本就是山上没能分到枪的,此时被雷横一说,反倒振振有词:“大当家的,我不是手里没枪么,要是有枪,我也一样打鬼子。”
雷横反倒被这家伙的无耻给气乐了。“昨天所有人一起练习打枪,你为什么没被选上?”
“我,承认我是有点儿笨,但是打鬼子咱可不含糊,只要有杆枪……”
“二虎兄弟啊,怎么?想要拿枪打鬼子?”刘动这时正拎着两个袋子过来,听了两嘴,于是插话道。“正好,我要带几个人和八路的苏队长、张排长他们一起去接应八路主力。他们那边应该正和古月据点出来的鬼子在激战,我可以和苏队长说说,给你配条枪,等打完了鬼子,我们少分一条也就是了。”
汤二虎缠着雷横,无非是想要一支枪而已。一方面是好些土匪都有了武器而他没有,感觉自己面子上不好看。另一方面,这年头枪可是金贵的物件,很是值几个大洋的,如果有一天山寨散伙或者他个人不想在这儿混了,起码还多一份儿傍身的资本不是。
至于去打日本人……
别闹了,没看见那边儿躺了一溜的八路军战士的尸体么?小命只有一条,脖子上那三斤半要是搬了家,那可就吃什么都不香了。
“嘿嘿,先生,你看我这不是没拿过枪么,手生的很,我寻思着要是能有一支,回山寨和熊氏兄弟他们好好学学,练好了枪法不也是多一份杀敌的力量么。”
刘动倒也佩服汤二虎的机智,这话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也是。不过这场战斗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些枪可以说都是人家八路拿命换来的,你没有出力就想拿现成的,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对于枪和小命,汤二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那是,那是。没关系,要不我再等等。或者我回头和他们商量商量,借一杆来练练手,等枪法练好了,一定跟着先生去杀鬼子。”
人各有志,刘动也不想过分的逼他,于是道:“二虎兄弟说的有理,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没有给大家留出练兵的时间。不过咱们现在不缺武器弹药,等这一仗打完,我一定带着兄弟们好好的练习作战基本功。”
汤二虎赶紧道:“那感情好,我到时候一定认真的学。那我就不打搅先生和二位当家的谈正事儿了。我上那边儿去了。”
说完给刘动和雷横行了个礼,赶紧开溜。其它几个同样没有分到枪的也都唯汤二虎的马首是瞻,见主攻手都跑了,自然也跟着一起开溜了。
看着有些仓皇的汤二虎的背影,刘动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人各有志,上山当土匪的人本来就大多是些鸡鸣狗盗之辈,本就不能指望太多。
“大当家的,这支王八盒子你回山寨的时候帮我捎给二当家的,至于那只三眼火铳就让他扔了吧。”刘动从怀里掏出那支缴获自日军曹长的‘南部式’手枪,递给雷横。
马豹之前有一只自制的土火铳,昨天虽然分了一杆三八式给他,但马豹觉得做为二当家的手里没有一支手枪,而是和普通土匪一样扛大枪,心里头多少有些不爽,刘动当初下山的时候承诺他这次一定会给他搞一支手枪,所以专门找苏月要来了这支南部式。
“好嘞。”雷横笑着接过手枪,插到腰间。他之前已经有了一把手枪了,所以也不眼馋这一把。
刘动随后又递给雷横一把日本军刀。“大当家的,这把只是普通的曹长刀,不怎么样,你凑合着先用,等我缴获了佐官刀再给你换一把。”
雷横连忙接过来,嘴上道:“这就挺好,这就挺好。”
刘动笑笑,随后道:“大当家的,我一会儿带几个人和八路一起去接应他们的大部队,你们在这儿抓紧把物资往山上搬。那些百姓有要回家的,一会儿让他们吃饱了就走吧,剩下想要留下打鬼子的、还有那些俘虏,都可以帮着搬东西。”
雷横看看手里的日本军刀,犹豫着劝了一句道:“真的要去啊?其实别看八路人多,真和小鬼子打起来,未必能占到便宜。”
凤凰山的这些人里面只有雷横和他的两个兵是真正经历过和日军的正面战场的,所以雷横最清楚鬼子的实力。要不是真的被打怕了,他也不至于当逃兵上了凤凰山。
刘动知道雷横其实是好意,于是解释道:“我只带熊氏兄弟等几个人去,如果真打不过,跑还是跑得了的。所以你们这边儿一会儿吃完了饭也得快点儿搬东西。”
哪怕战况紧急,也得让那些被解救的老百姓先吃顿饱饭。这些乡亲们现在又累又饿,如果不补充点儿能量,你就是让他跑他们也跑不掉,鬼子一来还是死路一条。
雷横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刘动和雷横交代清楚了,这才叫了熊氏兄弟和陈二狗、大刘、猴子、迟三儿几个人,想了想,又叫上了老猫和蝎子。
“你们几个带上武器和我一起行动。熊氏兄弟和二狗一组,大刘、迟三儿你们俩还是在一块儿另外在带上‘蝎子’,半路上教教他怎么用歪把子。剩下老猫和‘猴子’跟我一组。老猫把那挺捷克式扛上,猴子你把那几个弹夹装起来。”
“哎…”
‘猴子’应了一声,连忙弯腰把刘动先前放在地上的一个弹药包捡了起来,老猫也把机枪扛了起来。
捷克式是弹匣供弹,弹药包里面一共是十个弹夹,还有三百发散弹,一共不到二十斤。比机枪轻点儿。猴子的身材相对老猫更削瘦一点儿,刘动的分配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因素。不仅如此,刘动还把三百发散弹给熊氏兄弟、陈二狗、蝎子一人分了点儿,确保每个人都有五十发子弹,剩下的才交给猴子背着。
另外里面也有给大刘的歪把子准备的一小包子弹,已经单独分好了,刘动让‘蝎子’和迟三儿带着备用。
分派完子弹,刘动又从脚边的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些手榴弹来给几人分了分。“熊大、熊二、狗子,你们三个要在外围打冷枪,灵活机动是关键。所以不用带太多,有两个防身就够了。老猫、蝎子、三儿和猴子你们几个一人带上四个,以防不测。”
刘动分给他们的手榴弹都是木柄手榴弹,这种手榴弹使用简单,拧开后盖儿一拉弦儿,扔出去就行了,不像日本鬼子的四十八瓣儿手榴弹,还得在硬物上磕一下。
把手榴弹分完,看大家都准备好了,刘动一挥手道:“好了,跟我过去集合。”
另一边,苏月的游击队和张伟的正规军已经集合完毕。原本六十多人的队伍,刨去已经牺牲的和留下照顾伤员的同志,集合起来的只有四十人。不过因为人手一枪,还有一挺歪把子,刺刀、子弹和手榴弹也都配全了,反倒比之前显得更加威武雄壮。
刘动带着人靠了过去,重新整理了一下队伍,然后苏月把手一挥:“全体呈两列纵队,跑步前进,出发!”
随着命令,部队开始急行军,此时远处的枪声已经变得零星了,因此苏月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主力部队那边怎么样了。”
张伟道:“放心吧,营长带着五连、六连两个连,虽然都不满编,但也有一百大几十人。鬼子不过是一个运输队,就算是吃了一次亏长了记性,能派个二、三十人就不错了。不会有事的。”
苏月也认为张伟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希望如此。”便继续闷头赶路。
苏月不知道,主力部队现在的处境比他想的还要艰难。
和龚为民分开后,石国彦迅速的回到了一线阵地,很快,押送补给的一队伪军就走进了五连的埋伏。
“打!”
随着石国彦的一声命令,五连的指战员纷纷向不远处的敌人发起了攻击,一瞬间,就有几名敌人倒了下来。
然后战斗就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汉阳造、中正式还是三八大盖儿,打完一枪后都需要拉动枪栓重新上弹。这个步骤一般的士兵可能会用一到两秒,而优秀的老兵则能控制在一秒之内。
一阵枪声过后,大多数士兵开始拉动枪栓重新上弹。就是这么一点儿时间,不远处的敌人就完成了分散隐蔽和还击等一系列动作。
“不对!”
石国彦明显的感觉到有问题——敌人的反应太快了,而且战术动作极为老道,这根本不像是伪军,倒像训练有素的日军。
而随后响起的枪声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啪叩,啪叩……”
这是三八大盖儿特有的声音,这些敌人是日军!
虽然汉阳造和三八式有着较大的区别,但是想要在几十米外用肉眼分辨两支武器的不同,确实有些难为人。所以,直到对手开枪还击,八路军才知道对方的确切装备。
“中计了!”这是石国彦的第一反应。
日军的战斗力数倍于伪军,这二十几个日本鬼子,至少相当于一个连的伪军。石国彦原本的计划是先通过一两轮射击打乱敌人的阵脚,然后全军冲锋,迅速和敌人拉近距离展开白刃战,一鼓作气打垮伪军的战斗意志,快速解决战斗。然而现在,对手和预计的出现了重大偏差,以至于石国彦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短暂的犹豫。而就是因为他这短短的几秒钟的犹豫,就已经错失了快速结束战斗的最佳时机。
八路军是打伏击的专家。因为兵力和装备巨大的差距,他们能选择的作战方式也只有游击战、伏击战这寥寥几种而已,所以理所当然的将这些战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伏击战的要点就是突然性和快速。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在敌人慌乱的时候,永快速冲锋拉近彼此的距离,用刺刀抵消对手的装备优势,凭借人数优势抵消对手的训练优势,获取胜利。
但是这一次,因为石国彦一瞬间的恍惚和惊讶,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喊出那声:“冲啊!”而这多给日军留出来的几秒钟时间,让鬼子可以更加从容的抽出了隐藏在货物里的机枪,并开始反击。
八路军的处境立刻变得恶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