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啊就是娇气，我们家秉德啊，当年打拼事业的时候，比现在他们可还要累多了呢，再说那会儿都没什么基础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咳咳！”一直眯着眼睛不做声的顾文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冯巧知趣地闭上嘴巴，沉默了几秒钟，转移了话题：
“对了，卿卿现在工作累不累，要不别干了，女孩子家太辛苦了容易变老的啦，雇个经理人来打理多好，你就当个挂名的，又不耽误赚钱你说是吧……”
沈卿连忙回答：
“我不累，伯母，能每天跟华熠哥哥在一起工作，我觉得很开心，再说，我觉得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这样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并肩奋斗……”
顾华筝又重新捡起美甲挫，满脸写着“看不上”三个字，用做作夸张的口型模仿“华熠哥哥”四个字，继续专心地对付指甲。
一小时后，晚饭准备停当。
管家彭虎进到客厅，通知众人去餐厅吃饭。
顾华筝也终于打理好了指甲，站起来懒懒道：“你们先去吧，我去叫我哥。”
顾华礼听着“我哥”两个字，似是吃了味，定定地看了这同母异父的妹妹一眼，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顾华筝从来没叫过顾华礼“哥哥”。
倒不是因为嫌弃他跟自己不是同个父亲，而是另有原因。
顾华筝，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清楚那件事内幕的人了。
就是因为那件事，让她的双胞胎兄弟顾华熠，变成了一个智商惊人、却缺乏情感表达的怪人。
顾华筝小跑上楼梯，走到哥哥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哥哥。”
“门没锁，进来。”
顾华筝没等里面的回应，便推门进了房间，自顾自一屁一股坐在沙发上，又端详起自己的指甲。
女孩刚刚补过妆的唇瓣润润的，红红的。
头发短得接近男孩子的发型，染成刚刚好的亚麻色，在阳光下反射出健康的柔光。
顾华熠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批阅着公司文件。
两个人的面孔很像，神情也像。都是淡淡的，却有着让人无法忘怀的美丽。
“哥，看下面那帮人的意思，沈卿是非你不嫁了。”
顾华熠头也不抬：“爱嫁谁嫁谁，反正我这里不收。”
“哥，我就喜欢你这个劲。谁也不鸟，谁也不怕。你教教我呗，怎么才能做到你这样？我从小就怂，怂到现在，别的都像你，就这点不像你。”
顾华熠闻言，抬起头，看向窗外。
良久，说道：
“你不用像我这样。这样不幸福。”
顾华筝站起身，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去吃饭，吃饭就幸福了。”
其实顾华筝也是有心事的，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摊上冯巧这样的母亲，对于子女来说，实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餐桌上。
顾文氏是辈分最大的长辈，坐在桌首。其他人按照主客的位置分别落座于桌子的两侧。
冯巧热情地举杯：
“来，今天我们家的几位大忙人，好不容易都聚齐了，卿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的孩子一样。”说到这里看了金兰一眼，“其实啊，活到我这个年龄，能看到几个孩子，都健康平安，就算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妈，您说是吗？”
扭头看向顾文氏。
顾文氏表情难看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为大家的健康，干杯！”
“干杯！”金兰和沈卿的回答最为热切响亮。
其他人则兴趣缺缺，似乎很想早点结束这场画风尴尬的晚餐。
顾华熠则举起了杯子，只是闻了闻红酒的香气，就把杯子放下了。
坐在身旁的沈卿眼尖，注意到这一幕，悄声问道：“哥哥怎么不喝？”
顾华熠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有点嫌恶地避开身子，没有回答。
沈卿自问自答：“哦，哥哥是开车来的对吧，所以不能喝酒。”
顾华熠就是为了能够回家有不喝酒的理由，才每次都不让小明载他回顾宅。
故轻轻地“嗯”了一声，夹起了一块生鱼片。
沈卿继续轻声说：“哥哥，你喝点也好，等会儿我送你。我没有喝酒，我喝的是葡萄汁。”
坐在顾华熠另一侧的顾华筝插话：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哥哥，哥哥的叫？也不带个名字，难道我们很熟吗？这是我哥，不是你哥。再说了，也不看看自己大我哥几岁，还叫哥哥，装什么嫩啊。”
沈卿被说的脸上挂不住，紧紧咬住唇瓣，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冯巧听到三人的龃龉，不满地敲敲桌子：
“华筝，对姐姐什么态度？”
顾华筝冷哼一声：“得，又一个分不清谁家谁家的。我是你女儿，她又是我哪门子姐姐了？还是说她也是你在外面生的，一直瞒着我们来着？”
这句话，一下子触到了冯巧的逆鳞。
多年以来，冯巧对三个孩子的态度颇为令人玩味。
在三个孩子中，她最偏爱的是长子顾华礼。
或许这个孩子，代表着她难以言说的青春少女时代，那个时代，给她带来的是痛苦还是甜蜜，只有冯巧本人最清楚。
顾华礼，是她前后两个人生的分界线。
冯巧从小也是一个叛逆少女，抽烟喝酒打架文身，是她那个年代的小太妹的典范。在冯巧长大的年代，这样的行为可谓惊世骇俗。
而自从生下顾华礼之后，她跟以前小太妹时期的朋友全部断交。
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她开始工作。
并且用惊人的毅力，戒掉了那些对孩子不好的恶习。
多子女的家庭，父母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顾家也不例外。
对于顾华礼这个外来的孩子，儿媳的“拖油瓶”，顾文氏自然是不会有多少好感的。
顾秉德虽然不说，但只要逻辑正常的人都知道，顾华礼之所以能在顾家享受大公子的待遇，完全是因为冯巧的保护。
冯巧常常看着顾华礼叹息：
“我的儿子，好可怜。都是妈妈不好。”
顾华筝每次看到冯巧这样做作，都异常反感。
顾华礼哪里可怜了？难道不是很幸运吗？
要不是跟着冯巧一起打包来到顾家，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桶跟猫猫狗狗抢吃的呢！
如果一定要说可怜，顾华筝觉得自己跟双胞胎哥哥顾华熠才更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