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公孙文韬说,宇天安要在草原上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屈突昊志一愣,这不是对草原人有好处吗?
“这么说,宇先生跟先生不同,他不代表大夏朝的利益?”屈突昊志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公孙文韬道:“要知道宇天安为什么这么做?还得从他天宫学者的身份说起。”
“我师傅研究过历史,他发现无论我们龙山两侧的戎夏形势如何,五十年都是个大限,大战必然爆发,死伤轻则二三十万,重则百万。”
“两方都会为此人口锐减,再各自休养生息,五十年后历史会再一次重演。”
“这个规律几百年未变,可为什么会这样?”
“我师傅查阅了不少典籍,又亲身经历过两次大战,他终于发现历次交锋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屈突昊志眉毛紧扭,脱口问道:“什么特点?”
公孙文韬道:“天宫!它就像一双手,操控这一切,当草原势力疲弱时,就会出现天宫的人帮助他们统一各部,休养生息。”
“等强大起来后,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借口,导致戎夏之战爆发,而时间的节点就恰恰是五十年。”
公孙文韬的话有些过于离奇,竟然会有势力能操纵世间的一切,可屈突昊志相信这个分析,戎夏之间的战争规律的确存在。
屈突昊志问道:“要是这一切真的是天宫所为,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公孙文韬道:“不知道,我师傅接触不到天宫的人,即使见到,也是些各国的学者,里面的人似乎从来不离开天宫。”
屈突昊志道:“那白首先生是不是想破坏这一切?”
公孙文韬点点头道:“吾师想将戎人彻底赶出草原,这样几年后的大战就不会发生,可没想到被大首领给破坏掉。”
屈突昊志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事情先生已经全都知晓?”
公孙文韬道:“在来的路上,宇天安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讲给我听过,大首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的是好手段,文韬自叹不如。”
屈突昊志摆摆手道:“先生可不能如此说,其实这里面小子参与得极少,只是凑巧做了几件关键的事而已。”
公孙文韬道:“首先是大首领的箭术,让柯邪浩图看到了刺杀柯邪巴车的希望,坚定了他政变的决心。”
“其次是你与雅丹的被劫,让英雄城的各方相互猜忌,局势更加紧张,直接把柯邪浩图和柯邪巴车两人之间的斗争推向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大首领到了塔基比,不但收服了各齐鲁鲁部落,还将柯邪卢狄这个野心勃勃的人给弄回英雄城,直接导致了大战的爆发。”
“难道大首领还说这是凑巧吗?”
要是这一切都是屈突昊志有意为之,他足可以因此而自豪,不过此时的他正苦笑连连,说道:“先生,这里有很多误会,当初我和呼都徵确实是想在刺杀柯邪巴车时,只重伤他,挑起拜月国的内乱,可还没实施,我就被各齐鲁鲁人绑到这里。”
“拜月国的事,我确实有责任,可要是说因我导致了什么,那有些太过夸大我的作用。”
“国主和王爷两人的矛盾迟早会爆发,要是我们不来拜月国,斗争依然存在,也许胜利者不会是柯邪卢狄,但拜月国的实力也一定会大减。”
“其实各方都准备了很久,要不然战争中怎么会出现牤牛阵、巫师,柯斜力目和哈巴利和部的援军也早就有所准备,他们不会因为我们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
“所以说,我们只改变了结果,而没有改变过程,唯一的例外是柯邪卢狄成了最后的赢家。”
公孙文韬捋着胡须,眯着眼睛听完了屈突昊志的解释,点点头道:“看来确实如此,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大首领是个不世之材,已经引起了宇天安的忌惮,把我送过来,只是他的第一步。”
屈突昊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道:“该来的就让他来吧!只是我想不到呼都徵会有这样的选择。”
公孙文韬道:“记得我说过各齐鲁鲁的危机吗?如果宇天安同柯邪卢狄联手,那塔基比的形势十分危险。”
屈突昊志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公孙文韬道:“要是我们有科索比部落的支持呢?”
公孙文韬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他们连强大的拜月国都不放在眼里,那个巴登更是个野蛮人,毫无信誉可讲。”
屈突昊志笑道:“巴登已经死了,现在的首领是他的儿子森徒留,碰巧是我帮助他当上了这个首领,现在我们是兄弟部落。”
公孙文韬愣愣地看了屈突昊志一会,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这次大首领还说自己只是恰逢其会吗?”
屈突昊志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次确实是我有意为之,这个我承认。”
公孙文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自己心里就是一惊,他突然发现同屈突昊志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他竟然对这个神奇的小子生出了好感。
屈突昊志道:“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啊!”屈突昊志这句话跳跃太大,公孙文韬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公孙文韬有些紧张,这个答案关乎他的生死,最关键的是他儿子公孙立城的生死。
屈突昊志道:“因为我的身世?”
公孙文韬道:“你知道?”
屈突昊志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有人打听它,那就要一定除去他。”
屈突昊志的语气有些阴狠,让本已平复的公孙文韬心里担忧起来。
公孙文韬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的母亲是不是叫做姬千然?”
屈突昊志道:“是的,我的父亲是屈突臣。”
公孙文韬道:“你有没有感觉屈突臣对你有什么不同?比如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
屈突昊志脑袋“嗡!”的一下,其实他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在两岁的时候,被送回了大夏,记得当时父亲和母亲因为这件事还大吵了一架,父亲的那句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不要让我的儿子陪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这里受苦。”
当时屈突昊志不明白为什么,他问过母亲,可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父亲在弟弟送走后不久,就在同漠北狼族的战斗中战死。
屈突昊志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同。”
看着屈突昊志的神情,公孙文韬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他说道:“十八年前,夏国皇帝姬千秋正在统一各国的征战中,他的原配妻子唐未央,吴国大家唐世高的掌上明珠,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
“不过不巧的是,当时为了笼络代国,姬千秋也娶了代国国主代熹的女儿代冰华,跟他父亲很像,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
“由于代国紧靠着夏国,夏国国都安平城王宫里的护卫大多是代冰华从代国带过来的人,唐未央母子的安全岌岌可危,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唯独征战在外的姬千秋对此毫无察觉。”
“为了救儿子的性命,唐未央请求她的好友姬千然,也就是姬千秋的妹妹带着那个男孩逃到了戍北郡屈突城,屈突家是姬家的世交,屈突臣也是姬千然的未婚夫,为了那个孩子,两人翻过龙山,逃进了草原。”
“夏国用了三年收服了各诸侯国,达到了形势上的统一,为了削弱诸侯国的国力,姬千秋让各诸侯国出兵,进入草原攻击刚刚登上单于位置的曼达。”
“其实这一切都是受了代无敌和代冰华的鼓动,他们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斩草除根。”
“可不知为何,当时的曼达就是不肯交出他们母子,最后败逃漠北。”
公孙文韬说完这些话好久,大帐里都很安静,唯一存在的就只有一个粗粗的喘气声。
此刻的屈突昊志再也没法保持那份镇定,他的脑袋很乱,乱到无法让他继续思考任何东西。
好半天,屈突昊志像是脱力了一般,说道:“先生,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公孙文韬知道屈突昊志需要消化自己的话,对着他施了一礼,昂首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屈突昊志刚刚起来,就听见外面乱哄哄地一片,他顶着红通通地眼睛走出大帐,就看见扎图拄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带柄长刀站在帐外,看他身上的露水,估计在此站了一夜。
屈突昊志抬头望去,就见帝克巴和金布洛等人拿着兵器,围住了公孙文韬的帐篷,勃尔金带人将这些人隔在了外面,不过各齐鲁鲁部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吵吵嚷嚷地在争执着什么。
屈突昊志快步走过去,大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一见大首领过来,都停止了争吵,帝克巴和勃尔金两人走到屈突昊志面前,施礼后,帝克巴道:“大首领,我各齐鲁鲁部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拜这个公孙文韬所赐,恳请大首领让我们剁了他,也为这些年死在矿山里的族人报仇。”
“是啊!大首领,我们要杀了公孙文韬。”
“报仇!为老首领报仇!”
看着群情激奋的各齐鲁鲁人,屈突昊志将手举起后,向下压了压,说道:“我知道大家现在恨不得进去砍死公孙文韬,为你们的家人报仇。”
众人听屈突昊志讲话,都安静下来。
“不过我要问问你们,这个公孙文韬之前同你们有仇恨吗?他当初为何要你们交出圣物?又为何要把你们赶出各齐鲁鲁草原?”
这个问题还真没有认真思考过,帝克巴等人都低下头思索起来。
屈突昊志继续道:“我告诉你们,公孙文韬只是执行了柯邪巴车的命令而已,柯邪巴车他是想夺取你们的圣物,可他更想把你们变成矿山的劳力。”
“今天你们来找公孙文韬是找错了对象,你们应该把仇恨放在柯邪巴车身上。”
“不过,公孙文韬也有过错,但他的罪只能我来定,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大首领的话,就老老实实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此时帝克巴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今天一早来要杀死公孙文韬并没有请示过大首领,现在听到屈突昊志已经发火,一个个都把脑袋低了下来,后面的人开始悄悄地离开这里。
等人走光,屈突昊志寒声道:“你们跟我来!”
帝克巴、阿齐、金布洛,还有多乐廓尔战战兢兢地跟着屈突昊志回了大帐,勃尔金留下了保卫的人,也跟在了后面。
一进大帐,帝克巴就带头跪在了地上,几人齐声说道:“大首领,我们错了。”
屈突昊志怒气未消道:“帝克巴,你是各齐鲁鲁的首领,你来说说,你们错在了哪里?”
帝克巴低着头,躬身道:“大首领,我们错在只记得仇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擅自要杀了公孙文韬。”
屈突昊志走到几人跟前,低头从几人的脸上扫过,怒道:“如果你们眼里还有我这大首领,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帝克巴,如果我这个大首领只是你们找来让你们脱困的,现在你们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你们可以不认我这个大首领了?”
屈突昊志的诛心之言句句都仿佛重锤般,敲击在几人的心里,最后几人全都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喘一下。
今天的事看似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可屈突昊志心里不这么想,他成为各齐鲁鲁大首领后,对部众只有恩,却没有威。
当他看到部落里的主要人物都罔顾自己这个大首领,要对公孙文韬施行私刑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攀附于自己身上的部落此刻绝没有把自己这个大首领放置于心头。
帝克巴抬起了头,泪流满面地道:“大首领息怒,我以我祖先的名义,对月亮神发誓,心里没有半点对大首领的不敬,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请大首领不要抛弃我们。”
其他几人也哀求道:“请大首领不要抛下我们!”
屈突昊志看几人诚恳的态度,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说道:“你们起来吧!”
等几人站好,屈突昊志道:“你们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我把公孙文韬留下来,是有大用,况且他也不是你们寻仇的对象,好了,跟我去送送路都孚大巫满。”
出了帐篷,看到扎图还站在门口,屈突昊志问道:“扎图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哼!”屈突昊志的询问换来了一声带着不满的闷哼。
屈突昊志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扎图看屈突昊志真的打算离开,忙瓮声瓮气地说道:“大首领不是说过收下我作贴身护卫吗?那为什么你出去总不带着我?”
看着扎图那认真的面孔,屈突昊志知道这个家伙真的十分在意这个护卫的身份,安慰道:“这个是我疏忽了,从现在开始,我去哪你就得去哪,明白吗?”
“诺!”扎图回了一声大夏话。
“噢!”屈突昊志问道:“你怎么学会大夏的话啦?”
扎图道:“是昨晚那个公孙什么教的,他说大首领你是大夏人,想当你的护卫就要会大夏话。”
屈突昊志摇了摇头,没理扎图,任由他跟在后面,走向路都孚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