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滴落了几滴雨水,啪的落在一只细致的手背上。雪白的狐裘包裹着女子,一支墨绿玉钗松松垮垮又稳当的别在发梢后,女子手伸到檐下,天上的雨滴纷纷落下。
“娘娘?”
从冬青后出来一个丫鬟,蒋错瞧着,还未讲话,那丫鬟便又往她身上加了一层厚重的斗篷,瞬间压的她有些不舒服。
“天儿还冷,又落了雨,娘娘别在门口候着淋风了,小心着了寒,又闹病。”
蒋错有些麻木,由她服侍着坐了榻上,又抱了暖炉,屋子里烧的正暖融融,她倒有些热了。
“翠玉。”蒋错唤着她,“还有几日她入宫?”
翠玉眸子暗了暗,道:“回娘娘,还有三日。”
蒋错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仿佛能听见不远处的御花园内的欢歌载舞,在冷清的冬日内又何妨?只要是他秦若珏喜欢的人,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下来给她的。
她如今被禁足在凤仪宫内,只因她向秦若珏说,我是一国之母,若你娶了我姐姐,实属不妥,便被他不留情的惩罚。蒋错听闻他下令后,拽着他的黄袍,说:“若你真要将她纳进宫,我同意便是了!”
秦若珏没有感情的双眼看着她,像看一副无所谓的死尸一样,说出了让蒋错瞬间心如死灰的一句话:“因为我从来都特别恨你,什么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不过是我讨好你的玩笑罢了!你不是蒋家嫡女么?娶了你,不仅有了蒋国公的支持,还有了你外祖家薛氏。我不过一落魄皇子,母妃不过一介罪臣之女。音儿与你不同,你从小娇生惯养,过分自诩清高,说的好是一朵冰莲,说的差是,自傲!”
蒋错眼角噙着泪,脑海中浮现蒋音温柔恬静的面容,亲切的对自己讲道:“二妹,万不可因为大夫人去世了,你就妄自菲薄。大夫人拼了命了也要生下你,不是让你日日以泪洗面的。”
蒋错轻轻合上眼睑,她从前身份显赫,是武官蒋国公嫡女,是文官薛氏嫡系的外孙女,孤傲的性子,让她看不起同龄人的,她当初和四皇子秦若珏成亲,完全是遵从了先皇的旨意。而她亲生父亲蒋国公也看中秦若珏此人大有前途,所以才让蒋错嫁于秦若珏。给秦若珏提供了不少仕途上的帮助。是不是她一开始就错了?祖母一向不喜大夫人和蒋错相似的清冷的性子,反倒更喜爱和大夫人蒋错性格完全不同的郭姨娘和蒋音,蒋音随了她生母郭姨娘的好嗓子,整天整夜里给祖母唱着小曲儿,倒也讨得老人家欢心。
翠玉打开窗户,屋子里就亮堂了许多,二人听见屋外的吵闹声,翠玉见蒋错示意,抚了抚衣摆,颔首退了出去。
翠玉见来人,呵斥了一声:“哪来的宫女,如此不知好歹,扰了皇后娘娘,你一条命赔得起吗?”
宫女冷笑一声,道:“翠玉,天黑了你瞎了眼么?”
翠玉听了,怒极,“圆儿,你哪来的胆子硬闯凤仪宫。”
圆儿是蒋音的贴身侍女,二人从小在蒋国公府相识,却因主子性格不同,导致二人见面也是针锋相对。
“你们凤仪宫的太监丫头们不长眼,我这是带了皇上的口谕过来!”圆儿得意洋洋,她看着都是一脸惊恐的众人,不禁笑出了声。
翠玉知道圆儿这是欲擒故纵,要是早说带了皇上口谕,凤仪宫还会不让她进来?翠玉怒极反笑,“圆儿,我看你是蠢到蒋国公府了,皇上口谕只有大太监才能传,哪用的上你这个丫头跑腿?我看你是目无宫规,假传圣旨,应该杖毙!”
圆儿冷笑,“你大可杖毙我试试!再不让皇后娘娘出来,这个罪名你可担当不起!”
蒋错叹了一口气,起身。她一对明眸看着院内的圆儿,道:“圆儿,你长胖了许多。”
圆儿一愣,看着面前这个神情淡淡的皇后,仿佛凤仪宫外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在府上是,在这个浑水滚烫的深宫里也是。
圆儿低头行礼,只道了一句:“皇后娘娘,皇上和众位妃嫔在御花园摆了宴席,庆祝....庆祝封妃大典。特让奴婢来请您赴向御花园。”
蒋错听闻,笑了声,“大姐可真是喜欢这个深宫大院。”
御花园
御花园早已摆了流水席,秦若珏坐在最顶端,一身明黄色便服,旁边是娇媚可人的熟悉面孔,蒋音。坐在了属于她的位置,而众位上,没有给堂堂皇后留一个位置,叫她来,是为了讽刺她么?
可是他和她忘了,她蒋错,从来不畏惧这些。也从不屈服于这些蝼蚁。
蒋错在众人之下,向秦若珏行了礼,地铺金砖,梧桐树上挂满了红灯笼,恍若白日般。她环视了四周,看看她曾帮助过的嫔妃,现在如小鸡一般躲着她。秦若珏面若桃花,一双明眸毫无感情的看着蒋错,道:“皇后,你竟然敢违抗朕的旨意,私自出凤仪宫?”
蒋错闻言,唇边带笑,她知道这是蒋音给她的一个见面礼,温柔的晚风轻轻吹在她脸上,一绺青丝随风飘起。她抚了抚脸庞,道:“臣妾此次前来,一是祝贺后宫添了一位可以为皇上分忧的贵妃,二是想上奏一封懿旨,臣妾愿断发去护国寺修行。”
众人都震惊蒋错这个决定,他们都知晓,蒋错这种性子,是不适合在深宫里生存,太过于寡淡无味,秦若珏手握精致小巧的酒杯,冷笑一声,对下面宛若仙子一样的女人道:“皇后想断发去护国寺修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薛氏叛国蓄谋已久已经灭门,你去了护国寺修行,朕怕你污了护国寺的门槛。”
翠玉听到目眦欲裂,她是薛氏的家生子,和祖母一同服侍蒋错,因祖母年纪大了,特意让祖母回了薛府安度晚年,却如今被诬陷个叛国的罪名。
蒋错拉过翠玉,冷笑一声,“薛氏到底叛没叛国,秦若珏你恐怕比我更清楚!”
蒋音一身贵妃华服,明媚皓齿,顺势躺在秦若珏怀里,道:“皇上,您瞧瞧,皇后娘娘如此大不敬,臣妾知道是自己抢了皇后娘娘的宠爱,可是皇后娘娘也太任性了,还要断发修行呢!”
秦若珏却推开蒋音,看着面下的蒋错,冷道:“皇后,朕再问你一句却是……”
“秦若珏,请你写一封休书予我!”
“好!好!好!”秦若珏狂笑,道:“来人,蒋氏任性蛮横,不符贤良淑德,褫夺皇后封号,贬为庶人,赐毒酒一杯!”
蒋错仰天笑了一声,道:“我蒋错,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我想要的,你偏偏不给我;我在乎的,你嗤之以鼻;我曾经以为,我不与人作恶,别人就不会害我,可是我错了!若有来生,我蒋错化为厉鬼,也要为我外祖家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