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颐昏睡着,感觉很冷,时不时的咕哝几声不成音的字,常常打断纪誉的思路,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转过头看向她,突然觉得她的神情说不出的哀伤。他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意自己去同情她,可是心底里,到底是担心她就此再也醒不过来。
所幸,半夜里解颐的烧终于褪了下来。
“水……”解颐似乎在梦里说,“水……”
纪誉终于听到了一个还算清晰的字,虽然因为解颐的嘴有些漏风,说的不如其他人那么清楚。他立刻站起来让侍女端水过来,然后接过杯子把解颐扶起来给她喂水。
解颐贪婪地喝了几口,抿了抿干燥的唇,而后抬起眼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纪誉突然发现,虽然她的眼皮松垮,可是眼睛并不像其他老人那样浑浊,而是黑白分明,甚至很有神采。
解颐的目光轻飘飘掠过床顶,还有纪誉的脸,似乎像是没看见他,呆呆的看着房门,房门是紧闭着的,可是她却好像看到了外面。
“是泥坑的味道……”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纪誉皱了皱眉,没听清,“什么?”
解颐却又闭上眼睡着了。
唐密后背已经惊出了冷汗,刚才解颐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音色,不过看纪誉的神情似乎也没听出来。
确认了解颐病情好转后,纪誉才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二天解颐已经完全清醒,用午膳的时候,皇上的小太监还过来代替纪誉请安,问了她的伤寒好得怎么样了,之后每天都是如此。
半个月后,解颐已经完全好了,斋灵的春天只有两个月之久,可她却病了四分之一的时间,等从房间出来时看见外面一年才一开的花已经开到了终期,总觉得就像自己仓促的一生,没怎么有青春,直接就老了。
解颐蹲在一盆花面前看的时候,侍女回她说:“唐密御医来了。”
唐密背着药箱从露水还未干的石板路上过来,解颐忙命侍女们烧茶炊备点心,自己也站起来让他到房里坐。
这次唐密给解颐诊了脉后,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是献给她的。那是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木盒,做的倒是精巧,像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解颐打开后就呆了,里面竟然是一副假牙。
她抬起头看了看唐密,唐密没说话,她立刻把假牙拿出来试戴,却不得要领,唐密站起身过去帮忙给她戴上。戴上后解颐试着咬合了一下,竟然完全合适……也是,她的真牙想必一直在他那里,他要给她做副合适的假牙应该不难。
解颐摸了摸自己安好的义齿,突然笑起来,这次是真心的笑。
有了牙后,嘴唇不再往下陷,那张脸看起来也舒展了一些,虽然仍是老丑,可到底不那么难以接受了。最重要的是,吃东西会比以前方便很多。
虽然只是小小的改变,可乐观的解颐还是因此十分高兴,觉得凡事还是有希望的。
看侍女们端上茶来,解颐心情大好,要给唐密调奶茶喝。之前她师父在世的时候,不多的两样享受就是喝奶茶,吃羊肉火锅,每日烧茶煮奶和调配就是解颐的工作,她专门研究过这门手艺,煮出来的奶茶香浓可口,口感一点也不腻。让侍女端来奶和材料后她自己在茶灶上温热,调配好后捧给唐密一杯,唐密谢过太后然后接过,两人在窗前的矮几旁对坐着慢慢饮茶,解颐感觉心中渐渐归于平静。
“中午,我要自己弄一顿火锅吃。”解颐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