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
同州离南郑很近,近的只是三日光阴,便让韩醒感觉到自己身处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吴侬软语并没有听到,或许他们还并没有走近真正的江南水乡。地处边界的白沙镇,给人的感觉十分奇妙,似是裹着柔软外壳的一个铁球。明明看起来很平常,却又处处露着血的味道,否则又怎会每家每户都有兵器。
韩醒眼里放着光,后面的两人却心不在焉。一个正想者别的东西,一个怕是嫌累,嘴里指不定抱怨自己怎么做出了这么傻的举动。
韩醒三人来时未带仆从,这是韩醒要求的。来时带了几匹马和干粮,却遇上了贼寇,直接把东西扔了逃去了。想到这里韩醒便十分生气,若不是这李吟风执意不走,还想杀几个人头,他们也不会如此慌张的什么都带不走了。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都停在那里不动。路旁的三人是累的,也停在这里不动。
出师不利的三人心情都不大好,也只有韩醒还在想那些荣华富贵。手里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在这么下去,三人迟早得累死。
正好,到了个小镇,也不知这里的水土好不好,是否能养出像韩醒想象中那般好客的人。
韩醒瞧见一老头过来,张嘴便是一口流利的吴地方言,:“你好,你知道这长度县怎么走吗?”这个世界上主流的语言是雅语,据说是某位大儒所创,但实际上却和前世的普通话一般无二。兴许那位大儒是北方人,搞不好还是燕地的。
虽说雅语很流行,但到底还只是上层人说的话。不同地域之间的人交流需要雅语,但想着田间的老人,一辈子说不定都离不开家乡,活动范围便是这方圆十八里,学了雅语,又找谁说去。
韩醒庆幸自己继承了前身的语言记忆,否则这种情况,他真要做手势与人交流了。
结果却是那老人用了一口北方话,说到:“还以为是个老乡,原来只是穿着我们北方的衣物,还是个地道的郑人啊。”
随即又用吴地方言说到,这里是白沙镇,便属于长度县。
喊醒很是震惊,一未想到这长度县在边境,二则惊讶这穿着明显带有江南特征的服饰的老人,它竟是来自北方。
韩醒心中震惊但并不喜怒形于色,这是他苦练许久的。他凑到老人耳边用自己在北方养成的北方话说到:“我是县令的亲戚,韩醒,字沐誉。”
老人不说话,走开了。
带着点惆怅。
“我这是怎么了,则么感觉这老人都的头上挂着乌云,而且看到的还不只是我一人,真是奇怪。不过,这倒真是个怪老头。”韩醒自言自语。随即对着心不在焉的两人说到:“还不走,已经是长度县了。”
韩醒三人伴着天上的白日慢走,嘴里问候着整个太阳与土地的家族。此时的他们是真是想要一匹蹄子朝南的白龙马。
不知多久,不知几时,不知中间吃了什么,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幸好韩醒他还知到路在何方。
县城比起小镇要好了数倍不止。起码县衙气派得很,土木结构的房屋本就是如此漂亮,再加上旁边房子的衬托以及寻得真经的喜悦,这简直在韩醒眼里就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高楼大厦。
走进房屋,韩醒的便宜哥哥似是而非的笑摆在那里,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个年过半百还邪心不止的油腻大叔。
这就是官样?不像啊?
“来的倒是挺快,不过你怎么得罪伯父和我父亲了,都不让我去接你。”
“看他说话的语气,前身和他很熟,那么自己放肆一点也没事吧。”
“说啊,哑了?”
“让你不去你就不去,你是猪吗?”
“你说什么呢,小醒子,你大哥我出来当个官连家都回不得,你还骂我是猪,你,你不是人啊。”
“我本来就不是人,已经成仙了。”
李吟风看着两人拌嘴,本来深皱的眉渐渐恢复,嘴角也逐渐上扬。
韩醒也感觉到一阵轻松,这便宜哥哥真好说话。
“大哥你也真是的,也不好好读书,若考个一甲前三,进了翰林院,那咱们家不就发达啦。”
“谁说你大哥没好好学习了,你大哥悬锥刺股,闻鸡起舞,只为科举。那年的殿试,我本为那探花郎,差点步入翰林之时,朝堂上的人接说我相貌不端,贼眉鼠眼,又有人觉得我虚报年龄,说我真实年龄已过三十。那皇帝也愚昧,真就把我和弄成了三甲最后一名,又弄到了这个边疆县来当县令。”
韩醒见他兄长的样子,明显是在痛苦的回忆里沉迷。也真奇怪,他哥倒真是像那毛驴县令。不过起码韩家基因还好,他兄长的样子只是个突变。要是韩醒二十多岁成了个油腻大叔,还没有胡子与白发,那他不得伤心死?
韩醒心中想到,那武则天式的人物,莫非只是个泛泛之辈,徒有虚名而已?
韩醒不想其他,只是把造纸一事告之与韩宁,然后在其困惑的眼神中,向他解释了起来。随着具体过程讲述出来,韩宁的表情也精彩起来。两眼发光可能就是最合适的形容词。
韩宁与韩醒进入偏房继续聊,魏远坐在椅子上,不知何时便打起了呼噜,显然困的不轻。但不知为何,本来该是同样状况的李吟风却睡不着。起身向差役要了纸笔,找了间有桌子的房间,纸铺在上面。随后用极标准的楷体,极缓慢的速度写下了“忍”这个字。
不止一个“忍”。
“忍”“忍”“忍”……
魏远打着呼噜,忽的又醒了,抬头一看,韩二哥对着一个门缝看来看去,举止怪异。
“莫非有什么没人在里面?不对,不对,这里是县衙,哪里来的女人。李大哥又去哪里了?不管了,不管了,兴许只是个梦吧。”
如果这是梦,那千万不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