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那号称控甲百万的拉蒂联邦皇帝,阿宝机·延禧曾有言道“北冥满万不可敌也。”
数百日月教弟子舍生取义独抗冥金军,为大离炎西军争取时间,虽杀冥金国数十将领,刺伤冥金军主帅北宫宗翰,但并没能阻止十万北冥铁骑的脚步……
种师中所部撤退到杀熊岭三日后,仍未见得其余两路离炎军一兵一卒!
得知冥金军主帅北宫宗翰亲率十万冥金兵赶到,致使惧敌怯战的姚涣、张林两军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所部会师歼敌。
冥金兵探知离炎军情况之后,数次发动猛攻,士气低落疲惫不堪的离炎军再也顶不住了,左右军、前军先后被冥金军骑兵冲杀至溃散,种师中亲率中军死战不退,从卯时战到巳时,据不投降的种师中率领身边仅剩百余将士继续拼命死战,身中数箭,一代名将饮恨疆场。
此后,冥金军以迅猛之势横扫黄河以北……
数年灭亡拉蒂联邦,横扫大陆北境,数月踏破离炎帝国两路边防,连克数十城,阵斩离炎名将种师中…
这一切,都让腐朽不堪的离炎朝廷,人心惶惶。
驻守在黄河以南的数十万离炎军早已没有斗志,敌军未至便已逃之夭夭。
离炎军主动放弃黄河天险,使得不善于水战的冥金军轻易渡过黄河,中原已成沦陷之势,冥金国东西两路大军汇合,兵锋已直指离炎都城——上京。
江南大地绿翠茵茵,微风和煦,南方叛乱已平,如今依旧莺歌燕舞,宽阔大道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夜夜笙歌…俨然是好一副太平盛世。
广南道,大城惠州。
‘月照楼’是惠州城内诸多酒楼中的一间,宇文靖独自一人坐在二楼。
酒楼不算最大,但是最近半年生意却是最好。听说是因为半年之前,新来了一位说书的南宫先生,跟其他酒楼茶馆不同的是这位先生看着年龄不大,故事忒多,这半年不论刮风下雨一场场听他说下来,居然没有一个故事重复,那江湖侠士,神仙鬼怪,皇庭密事……应有尽有,当然最受欢迎还是赵家天下的时事,这光景敢明说这个的可不多,至少在这惠州城算独一份。
传闻‘江湖时有那仙踪侠影,郎才女貌、本领通玄,行侠仗义于天下,家国大义间快意恩仇……’
有人嗤之以鼻,侠以武乱禁是谓大患;但仍引无数人心神往之,幻想自己能做一名仗义侠士、缥缈仙子。
说‘那穷苦书生夜宿山间,挑灯夜读必有那狐仙勾人,个个长得宛如仙子,甚是漂亮……’
有人害怕不已,从此夜不野宿;有人颇为神往,一身胆气呼朋唤友便上山寻仙去了。
又说‘有那大周天子幽王,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听从奸臣谏言,居然命人点然那传信烽火戏弄于诸侯,至其痛失江山……’
有人听得哈哈大笑击掌叫好,道一声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有人感叹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也有人暗自悲愤,若不是有此等昏君奸臣涌现,异族安敢乱我九州河山…但更多的只当是茶饭之后的乐子,笑笑也就是了,全不放在心上。
至于这诸多沙场、江湖、庙堂、神鬼莫测之秘事,如何传得市井坊间?自然是那些说书先生的功劳。
盛如一千年前强汉仍以武乱国,太祖皇帝为免重蹈覆辙,所以立国之后便重文轻武。谓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整个天下文风鼎盛,达官贵人自有风雅,但百姓枯燥,也就人人喜欢听书听故事,毕竟这其中很多事情闻所未闻,更不易得见。
况且,这说书的故事,可不仅仅只是故事。
酒楼上下早已人满为患,大堂倒也布置简单,中间只摆一条长凳,和一张楠木桌子,桌上一坛醇酒,一只白碗,一块醒木。少顷,说书的南宫先生在人们期许之中姗姗来迟,缓缓而行,仔细一看这南宫先生似有不同,手中未持折扇却是青衫仗剑而来,鹤发童颜不敢说,但看其模样最多不过四十,眉心一竖紫金印记,仿佛开了天眼。
落座后那南宫先生不急不缓,看了四周众人一眼,道:“诸位久等。”
随即自己倒了一碗酒,慢饮起来。
不见平日伙计帮手,却是酒楼那年轻掌柜轻敲铜锣,念起拢人耳音的定场诗来。
论道德三皇五帝,讲功名夏后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叹秦汉兴亡过手。
那青史几行名姓,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还说甚龙争虎斗。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人生激世天天天,明月如梭年年年。
富贵之家有有有,贫困之人寒寒寒。
升官发财得得得,俩腿一蹬完完完。
名利二字一堵墙,高人俱是藏里边。
若是跳出墙之外,便是神仙不老方。
掌柜念完,说书的南阁先生‘啪’,将手中惊堂木拍下。
醒木与桌子狠狠一撞,顿时让在场所有人心神一惊,注意力全都提了起来。
南宫先生放下酒碗道:“上回,我们说到如今离炎王朝的教主道君皇帝,也就是当今天子的爹。元符三年,哲宗皇帝突然驾崩,因为哲宗无太子,太后与朝臣们商议策立哲宗之弟,端王为帝。顾命大臣章醇反对说:‘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本来此事不成,不知怎的最后还是得以即位。”
掌柜的铜锣一敲,接口道:“可这天子却成了修仙废政,滥用奸权的昏君,道君皇帝欲成太祖、太宗皇帝亦未完成之大业,北上攻拉蒂联邦要回收中原门户,成‘海外之盟’与北冥联合攻之,离炎朝廷出兵二十万直取燕云……不知那之后黄河以北局势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酒楼顿时明显变得嘈杂,有人说,自然是灭拉蒂功成天下太平了,有人觉得这是驱狼吞虎后患无穷,有人说当年那北冥蛮子建国,冥金国的国号都是咱们给的,我离炎王朝乃火德神国,北冥称冥金,然火克金,北冥蛮夷不足俱也。总之是七嘴八舌,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等众人一阵喧闹过后,南宫问天摇头叹息,道:“局势如何?乱矣!可笑那昏庸朝廷以火克金?火克金不错,然金生水,北冥起于黑水,双双相生,乃成冥水克火之势,离炎如何能克冥金呢。可见离炎国师真是狗屁不通之辈……话不多说,在下途经宝地在此耽搁已有半年,即将离开,今日就给大家说说‘北冥蛮夷无义背盟,北境动荡侠义仍存,西北大漠,数百日月教子弟,铁衣如血,力战十万冥金兵……上京城被破,中原沦陷!’”
南宫问天此话一出,楼内众人的表情各异,有惊,有愤,有怒,有讶,又有数人对视后眼神之中颇有笑意,当然也有人毫不相信,不以为然,总之是十分精彩。
‘啪~啪~啪~’
三响过后众人停下喧嚣,南宫先生声音略略提高,道:“各位莫慌,且听我慢慢道来!”
…………
负气出走的宇文靖独坐于窗前,思绪飘荡,不禁忆起从前。
龙泉村,是他出生之地,位于武夷山脉之中,住户不足百人,于群山环抱之间,颇为隐秘,若无向导引路,外人莫说进入,找到位置都难,实乃一处世外桃源。
宇文靖时常在龙泉村后山坡草坡上盘腿而坐,一手置于眉眼之前,眺望远方,嘴里衔着一颗泛着鲜甜气的草根,回想着剑客所讲的故事,稚嫩的脸上总是充斥着向往的神情。
十五年之前也是在那后山之上,他救下了一个身受重伤,误入龙泉的剑客,剑客伤势痊愈后,传授了一些玄门的呼吸吐纳之法,以及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当然最重要的是说了那许多的江湖轶事。剑客走后,宇文靖日日独自练习,渐渐身轻体健,拳脚功夫也越来越纯熟。近日,不论是上山打猎还是入溪捕鱼都感觉越来越得心应手……天真少年只觉自己神功已成,心中也越来越憧憬那精彩绝伦的江湖。
十二年前,娘亲三年孝期已过,他终于离开村子踏入了神往已久的江湖。
眼前场景不禁让他想起当年那个衣衫褴褛,听人说书的少年。
还记得那日去到一家茶楼,进门就听到那跛脚的添茶伙计的恶毒言语“出去,出去~哪里来的小乞丐,不要碍着我家生意……”当时虽气得要死,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退到了门口。那时自顾一番,衣服本已够旧,出村一路走去扬州用足足一旬时光,被山间荆棘刮刺破碎不少,又摔了几跤,觉得自己确实是像乞丐。那是宇文靖第一次听人说书,后来才知说书人口中那威震天下的大侠,正是他的大伯。
宇文靖回过神来正要听到关键处,只听在耳边有人低喝道:“竟敢谣言惑众,颂扬魔教妖人,简直大言不惭!”
宇文靖回头一看,皱眉道:“二师哥,你怎么来了。”
曹老四一笑道:“十一弟,师父不放心你,所以叫我来看看。你没事听这作甚?”
宇文靖气道:“尹志风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事情何时要他管。”
曹老四自然知道他们家庭的关系,当下无话可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宇文靖除了不认那负心的爹之外与南阁弟子关系颇好,当下也不跟曹老四置气,笑道:“说书而已,师兄何必生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得紧。”
曹老四起身道:“我‘五灵宗’与魔教势不两立,有甚听的,走。”
宇文靖无奈跟着起身:“我已找好住处,二师哥,咱们回客栈吧。”
行至门口,宇文靖余光一撇,发现那南宫先生正朝他看来,对他微微一笑。
宇文靖停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客栈,宇文靖问起了关于近日江湖传闻他那从未见过的大伯,昔日武林四大宗师之首,失踪数十年后出现之事。
想起之前关于大伯的许多传闻,只觉得英雄豪杰当如此,教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