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晚午前,格曼从缺了一条腿的木板床上醒来,拿上几个铜板准备去买一块面包。
与此同时,帝都雄伟的王宫内,一场奇怪的交谈正在进行。
大门在坦琳娜身后重重的关上,现在这个房间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她静静地看着将军,想从他眼中看出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这次谈话的主题。
看不出来,但好像没有。看来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设所有情报机构是对的。坦琳娜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他看到侍从的眼神有点异样,将军的手则放在桌下,看得出来他们都有点紧张。
坦琳娜自己抽出椅子坐下,她的椅子和将军的好似完全不同,自己的非常舒适,将军则显得坐如针毡。但椅子都是一样的。
坦琳娜将双手放在桌上,将军也立刻反应过来把手放到了圆桌上。双眼一直盯着桌子中间的水晶仪器,不敢看银锋女王。
真是滑稽。
准备开始了,即兴发挥是我的强项,更何况我有一些准备了,“那么兰亚德,将军,我们开始吧。”坦琳娜用手按了一下水晶,往下压的一瞬间触动了仪器内的装置,底部放置发光水晶球的凹槽开始旋转。天花板上碎片一般的折射图案也开始慢慢变形,组合。
最终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圆盘,圆盘内环一圈写着12个数字。两根细剑一般的指针指向数字。这是一个钟,而且还是一个移动的钟。随着水晶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缓缓运动,钟面上明亮的指针缓缓移动。
当下时针正指在5和6之间靠近6的地方,数字6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时段的结束,6之后的数字也重置为1。圆盘上的数字以1-2-3-4-5-6-1-2-3-4-5-6的规律排成一圈。当指针指向6时地平线上巨大的天宫星将完全落下,时段也从正午后变为晚午前。
坦琳娜并不是特别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不过她这是在提醒兰亚德将军重要谈话的开始。重要谈话进行时要将这个高精灵的宝贝激活映射在房间内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有的传统。
这样或许能够减轻双方的压力吧,坦琳娜这么想,不过将军现在看上去好像比刚才还紧张,眼神在乱飞呢。看到平时沉着冷静的他如今这种状态坦琳娜还真需要可以压制自己的笑意。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语气简单明了,意义直接了断,刻意别人从她那张虽已不再天真但并不老成的脸上看不出来的威严,“我要解除你身为帝国大将军的职权,并且要求你与你的所有家族成员今世往后永远待在王城之内。”
“女王陛下,我对命令的第二部分感到不解。”兰亚德说话时颤颤危危,深怕说错了一个字,就像还生活在当时太阳王权时代的王城中一般。
话音刚落,兰亚德的随从便发话了,“我们从财政大臣那里得知消息。”
“恐怕不合您的心意。”兰亚德的目光对上了银锋女王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闪开。
“您最近正在缓慢革职国家命官。”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其他那些大官们估计也都知道了,有意思。坦琳娜这么想,同时她感到有异物卡进了自己的指甲,便把目光从将军的眼中移到自己的手上开始把弄圆润洁白的指甲,同时等待兰亚德的下一句话。
“令我感到不解的是,您的革职对象全部是那些能够越过女王下达命令还有那些有权先行动再汇报给女王的重臣。她们能够帮助您分摊压力,也都是像您一样整天为了国家操碎了心的人呐。”
那为什么不呢?如今坦琳娜对卖苦卖乖的处理已经信手拈来了,“那么我换个说法吧,我在这里请您退休,就不用整天为国操心了。”坦琳娜抬头看着兰亚德,“今后你可以选择住在王城之内,享受近乎完美的的待遇和服务。或者也可以隐姓埋名,永远离开帝都,甚至离开帝国,到时候我们会帮你安置好在当地的生活。”坦琳娜觉得还有什么忘说了,“除了沙岭以外,但我们也可以尝试。”
如此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学学财政大臣,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坦琳娜心中十分有数,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内。
“是很诱人的条件,但您试图将我们软禁在王城之中,而且不向外公布任何消息。就恐怕。。。”兰亚德用手捋了捋双肩上的白鹅毛。
坦琳娜已经大致猜到兰亚德将军接下去要说的内容了,没想到的是旁边这位自己一直不太注意的随从开口了:“就恐怕您想要将王权的体系变回千万年前的独裁统治,您难道要抛弃当年神明们为了拯救我们带来的这套宝贵体系么?”
语气好尖啊,如果你们不想好好谈,我也没必要和你们好好谈,坦琳娜想。
“那你们有何建议呢?”我还有很多时间,陪你们慢慢玩好了,“或者,我虚构一位大将军,实际由我掌控,你也没什么办法是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本来还以为,您是一名向善的女王,没想到内心却如此黑暗。”将军微微叹了一口气。
“估计不是我内心太黑暗,而是安格里克太天真了。还有你,据我所知,你除了和我交过手外没有领导过任何大型战役,和我打的这一仗你发挥得如何你自己清楚。”你以为你是谁,为国家考虑?“为了国家考虑我应该在你失败之后马上将你革职的,但我没有第一时间将你革职就是为了留下一点人让王城中显得不怎么空虚。”
兰亚德的表情明显变了,变得吃惊,十分吃惊。坦琳娜欣赏着这幅表情,等待兰亚德的回复。
“难道说。。。”兰亚德抬头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光钟,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拉斐尔,杰弗里和卡琳全是空名一个?”
居然你们都已经猜到这么多了,那瞒着你们也没意思了,“完全正确,这三个名义上和我的家人一起住在国王塔中,极少外出的大臣其实都是假的,根本没有这三个人。然而我要在我父母和其他亲戚从翠林谷过来前把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处理掉,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
兰亚德突然转头望向坦琳娜,直视银锋女王的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你认为告诉我这些合适么。”
坦琳娜在这一瞬间感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没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她稍稍撇了一下站在兰亚德身旁的侍从——和兰亚德一样,带着佩剑。坦琳娜在心中迅速演练了一遍如果他们动武时的处理方案:圆桌很大,如果他们真动武的话,特地没有穿束腰礼服而是连衣长裙的我能够迅速站起来推门离开,守卫就在门口。如果他们有远程暗器的话,也可以直接用我藏在腰间的毒镖,这是我最熟悉的暗器。不过他们最好能活着,所以第二个方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惨了!早知如此我不应该拿标配的毒镖带,应该那麻醉或者催眠的那带。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看到兰亚德那微妙的表情坦琳娜明白谈判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永远留在王城,还是永远离开帝都,你自己选。”
“独裁政权不可行!你以为我会让你残害帝国的人民么?”兰亚德拍桌而起,大吼一声:“守卫!”
坦琳娜也立刻站起来,却笑了出来,“哈哈。。。原来是策反守卫?”没想到你真的用了这招,可怜的兰亚德啊,你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在新上任的月亮女王面前你也能用出这招,真讽刺啊。”对于这招坦琳娜早有准备。
银锋女王身后的大门被撞开,光线照射进来,天花板上的光钟瞬间黯淡了下来。两名穿着及厚装甲的反魔法守卫买着沉重有力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战靴踩得地板颤抖。他们直径从两边绕过了坦琳娜,径直向兰亚德和他的侍从走去。
房间内除了圆桌以外空间很小,兰亚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侍从则是一脸恐惧,他们已经无路可去。守卫铠甲上闪耀的钻石反射着光钟水晶的光芒,有力的一手抓着长柄戟,一手抓着一个人,从坦琳娜身边经过,银锋女王对他们稍稍点了下头。兰亚德用最凶恶的眼神盯着银锋女王,“你个恶毒的贱人!”
坦琳娜特意并拢双腿站直,双手十指交叉端庄地悬在腹前,犹如一个新上任的女王一般望着兰亚德。刻意嘲笑,贬低着安格里克曾经的心腹,最后一个太阳时代的领军司令,月亮女王坦琳娜·银锋的手下败将。。。
兰亚德二人和守卫离开后,坦琳娜手稍稍一碰圆桌中间的水晶球,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光钟消失了。坦琳娜自己将门关上,站在走廊里,看着走廊尽头的墙壁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一个人比较好解决,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了。接下来还有两个,希望到他们时他们能和我聊聊天。我也应该让人去监视一下他们两个最近的行为举止,虽说他们任然被蒙在鼓里的可能性很小但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是应该的。
银锋女王对清理官员大臣已经驾轻就熟,这次解决领军大臣后她并没有多考虑。看来当初第一个革职情报大臣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是时候去见一见我的守夜人们了,坦琳娜向着通道大门走去。每当想到自己秘密组建的守夜人军队坦琳娜都会感到无比的兴奋,这是一股直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强大力量,如今坦琳娜想象中只手遮天的日子仿佛已经不远了。她已经成功向她宏伟的计划迈出了第一步,现如今坦琳娜已经王权在手,接下来的路会比之前更加好走。
在返回的途中,坦琳娜想到领军司令这个职位可以让一个人取代,这个职位不是特别重要。用一个人取代的话之后就不会有人关注兰亚德了,我悄悄清理事也就不容易败露。
坦琳娜打开一扇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坦琳娜顿时感到清爽。在压抑的走廊和房间里呆了这么久后突然进入一段镂空走廊让她心旷神怡,首都内三层处在山坡之上,风很大,但如今夏天却会让王宫变得凉爽。任何位置都能够俯看城市,更别说在王城中心的高楼上了。
扶在大理石围栏上,仰望静谧的星空,不去看下方繁华的灯火。淡薄的云层和月光交相辉映,云的边缘被印上了月光,犹如被蓝宝石封住的牛奶一般。月光洒向走廊,走廊地板的月光和墙上的阴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银锋女王就静静的看着这景象,看着云缓缓飘动,清凉的微风透过纱裙轻抚她的肌肤。此时王权政治,国家民事都已经被她抛在脑后,坦琳娜的心中只有这夏日宁静的夜空。
突然,楼下传来若隐若现的木剑撞击声,将坦琳娜的思维拉了回来。她向下望去,看到自己的姐姐正在和一名骑士练剑。坦琳娜颇感有趣,便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步步将这名骑士逼退。
穿着简单锁甲的骑士和姐姐在楼下校场中一块方形的沙地中你来我往,沙地边缘种有一棵小树,树便则是一排绑满沙袋的木人,校场的另一侧则是各种练习步伐和走位的移动木桩。骑士用双手将剑顶在面前挡下一刀,姐姐便一个后跳转为防守,扎起来的披肩长发让从这个角度姐姐看上去和小时候练武时没什么区别。银锋女王便想起了从前的事。
艾薇拉·银锋,银锋家族的长女,出生在翠林谷,当代女王唯一的姐姐也是兄弟姐妹无人中最大的。长相与二妹和小妹比起来略显逊色,可她从小便喜爱打斗,在习武之后表现出了常人没有的天赋和责任感。也就是在那时艾薇拉才显得比二妹坦琳娜要成熟,成年之后便成为了一名骑士。之后以她的坚定信仰和善心而变得远近闻名,也是没有让高贵的银锋家族失望。“骑士之花”,“公正之剑”。。。这两个是她最有名的称谓,出现在了当代吟游诗人和歌手们的口中,以及小孩们最喜欢的英雄故事中。
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强盛的一个家族会因为内部斗争而分裂。艾薇拉对太阳王朝感到失望,于是便想说服家人和盟友一起举起月亮的旗帜,当时她说了一句话深深地印在了坦琳娜的心里:“银色刀锋从来不是光明之刃,”光明之刃是在翠林谷北部一带和银色刀锋齐名的家族,自然也是帝国内很有势力的家族,“我们家族追求公正而非荣誉。”在遭到全部家人的反对之后便带着兄弟姐妹四人前往沙岭,当时的三弟还是一名只对玩乐感兴趣的青年,小妹则还是在爱哭闹的年龄。但是在帝国,家中最先成年并且拥有爵位的长子或长女能够拥有对未成年弟妹的抚养权。在那一刻,三人的命运便被自己的姐姐定夺了。
坦琳娜一直跟着姐姐辛苦奋斗了十几年,三弟凯文和小妹艾丽娅成为了著名的交际花,如今也是成为了外交官。想到一年,大军高举新月旗,站在海岸悬崖边和眼前的翠林守关对峙,等待埃辛拉尔舰队进攻的信号时。坦琳娜与她的姐姐并肩策马阵前,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威武和自信,可眼中却又露出悲伤和疲惫的神情,离家已有二十年之久的人居然以这种方式返回家乡。从坦琳娜的角度看去,艾薇拉头盔上的新月尖刺正好和冉冉升起的月亮重合,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将成为新一任的月亮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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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琳娜不愿意继续往下想了,因为接下去就是那场战斗,帝国的领军和将军们全都来自银锋家族。艾薇拉在战前多次和坦琳娜说过她有多么希望能和光刃家族的人对打,可惜那整场翠林谷战役可怜的光刃家族都之负责了海防,面对海上无敌的埃辛拉尔舰队。在那场攻城战中,姐姐的战马被射杀,举着重剑和大盾的她行动迟缓,却还是在破门后带头冲进了翠林守关。对上了一名帝国将军,坦琳娜儿时的好友,同时也是堂哥。将军挥舞双手战锤,艾薇拉的劣势便瞬间变得明显,重甲无法承受战锤的撞击,而且不利于迅速的移动和躲闪。他们两个打得十分激烈,而坦琳娜忘记了手中的弩箭,站在弩手简单安全的防御工事中呆呆地看着,直到姐姐因防御失误后出于本能的不当躲闪而摔倒在地。
帝国将军的战锤向着艾薇拉的胸口砸去,没有砸头,是因为怕被躲开。那一击充满了力量,艾薇拉将那面层层叠叠,装饰华丽,号称坚不可摧的燕形大盾横在胸前,挡下了这一击。坦琳娜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了保护姐姐一箭射向了自己从小就喜爱的堂哥。在他倒下后躺在一边的艾薇拉却一动不动,盾只是被砸扁了一块,地上也没见血,可是姐姐恐怕已经因为那强大的冲击力而死。坦琳娜心中生出一丝绝望,可她没有迷失自我,继续坚强的战斗,指挥势如破竹的军队迅速击破了敌人的防御。直到战斗结束,人们才知道艾薇拉只是晕了过去,医师最担心的左手手臂也并无大碍。
还是想到了,坦琳娜意识到现如今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已经没有这么大了。坦琳娜的思绪回到了刚才的想法上:让我亲爱的姐姐来当大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