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洋镇位于太湖边上,自然繁华热闹,车流人马,来往不绝。
贾真看了看四周,心情大好,心想这里虽比不上苏州繁华热闹,但总比昨日那林子草地要来得安逸。她左右张望,就像是那没进过城的乡下人,恨不得每一处都去看一眼,每一样东西都去摸一下。
绝忽然停下身子,贾真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啊哟,你干嘛停下?”
绝道:“别乱看,好好走路。”
“知道了。”贾真嘴上答应,心里却道:“我就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二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客栈。绝走了进去,找小二要了一间房间。贾真跟在身后,心道:“他要房间干嘛?难不成他想对我……不会,应该不会,他虽然是个混蛋,但却不是一个王八蛋,应该不会乱来的。”
绝进了房间,把衣服放在桌上,“选一套换上。”说完就走了出去。
贾真看到桌上的衣服,心道:“原来他给我买了一件啊,那我可得好好选选。”她拿起衣服,左看看右看看,换了一件,又换了另一件,之后又再换回来,反反复复,硬是换了半个时辰。
绝在外面催促道:“快点。”
“知道了。”贾真答了一声,心里却道:“催什么催,又不是埋坟,这么着急干嘛。”两件衣服选了选,最后选了一件比较精致的换上。
她打开门,扬了扬下巴道:“好了。”
绝转过身,见她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眉宇间颇有英气,穿着这一身,说是苏州小豪客也不为过。只是他面冷得很,看了一眼,便视之于无物,走了进去,关上房门,在里面倒腾了一会儿,才喊道:“进来。”
贾真心道:“说我慢,你自己还不是不快,让我等了这么久。”她推开门,刚一走进,便看见一男子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冷峻着脸坐在对面。她心里一惊,心想这是之前那个总是散着头发遮住脸的家伙?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仔细再看,又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心里一突,问道:“你是那天在城西桥撞我手肘的那个家伙?”
绝抬眼看了她一眼道:“坐好,现在说点事。”
贾真规规矩矩坐好,问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啊。”
绝道:“第一,从现在开始,你叫李真,我叫李易安,你是大少爷,我是你的护卫,我们是苏州人士,现在要去四川探亲。记住了吗?”
贾真道:“我明明叫贾真,姓贾不姓李,为什么要叫你那个名字啊?”
绝道:“记住就是。”
贾真冷哼了一声,问道:“那第二呢?”
绝道:“第二,接下来的路程都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可违反,不然后果自负。”
贾真心道:“那样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手下,你要我给你端茶递水,我也要做吗?”便道:“这个不行,我贾真生来就是大小姐,从来都是别人伺候我的,我可不会伺候别人。”
绝道:“第三,不要给任何人说你和冯不让的关系,也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贾真道:“哈,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姑父的那些朋友来找你报仇是不是?哼,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杀人,现在知道怕了吧?不过怕也没用,人一旦犯了罪,就没办法回头的,只能等着天道收了你。嘿嘿,你就等死吧。”
绝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夜临用布缠好道:“走。”
贾真问道:“去哪?我还没休息够呢。”
绝也不管她,径直打开房门,然后望着她。贾真无奈只好起身走了出去,心里骂道:“什么玩意儿?问什么话都不说,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啊。”
二人出了门,径直往楼下走去。绝让贾真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贾真心想他一定是害怕有人刺杀他,所以才让自己走在前面,好给他作挡箭牌。想到这里,又暗骂不已。
下了楼,绝轻声道:“找个位置坐好,点些吃的。”
贾真心道:“你想吃自己不会点么?要我来点。哦,是了,你一定是想要付钱,哼,小气鬼。”面上答道:“知道了。”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吩咐小二道:“来一份松鼠鳜鱼,一份清蒸鲈鱼、母油船鸭、碧螺虾仁、雪花蟹斗、黄焖河鳗、酱……”
话还未说完,绝瞪着她道:“报菜名?”
贾真悻悻然道:“不是你让我点菜的吗?”
绝对小二道:“两份苏面。”
那小二原本一张脸都快笑出了花来,心想今天总算是来了两位大爷,心里正高兴,绝冷不丁的“两份苏面”一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凉。没见过落差这么大的。小二萎靡道:“是,马上就上。”
贾真哼道:“不是说好我是大少爷的吗?怎么菜都不让点?”
绝不答话,等面上来后,几口就吃了个精光。贾真却慢条斯理,恨不得面条一根一根地吃。绝紧皱眉头道:“快点。”
贾真瞪眼道:“催什么催啊,我就只能吃这么快嘛,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直肠子往里面倒就行了啊。”
绝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她。
贾真被看得浑身不舒坦,道:“好了,我吃快点就是,你别再看着我了。”说完,连忙低着头,七八口就将面全部吃完了,心满意足道:“原来这里的面也很不错啊。”
绝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我们走。”
贾真看他付了钱,心里好受多了。连忙跟了上去问道:“现在去哪?”
绝道:“赶路。”
贾真道:“赶路?那客栈的房间呢?”
绝道:“不要。”
贾真哼道:“你可真是有钱,昨天弃马,今天丢房,明天是不是就要卖剑了?”
绝道:“快走。”
贾真哼了一声,“又催,烦死了。”她刚要走出去,忽然在门口撞到一个人。她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退到一边,让开道路,让他先过去。等那人进去后,才继续往外走去。
“等一下。”那人忽然喊道。
贾真回过头来,问道:“你是在叫我?”
那人道:“难道是在叫鬼?”
贾真心里骂道:“你是在叫你鬼奶奶。”面上却道:“你有什么事?”
那人道:“你说什么事?把东西交出来。”
贾真心道:“难道他也以为那个什么书在我身上吗?”便道:“我没有那个。”
那人道:“放屁,刚才就只有你和我撞了一下,撞了之后,我的银票就不见了,你还说不是你拿的?”
贾真心道:“原来他是以为我偷了他的银票,而不是以为我有那本书。啊哈,他还不知道我是谁,看来这衣服的确有用。”转头又向那人看去,只见他三十来岁的样子,五官很普通,额宽鼻挺,眼大眉长,不像是个好东西,心里一乐,“嘿嘿,那你不认识我,就不是来杀我的,那可就别怪姑奶奶整你了。”便道:“你看我这一身衣服,也应该知道我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怎会要你的破银票。”
那人道:“你说不会就不会?”
贾真大方道:“我贾……咳咳,我李真向来行的端做得正,从来不会贪图别人那点破银子的。你看我气质、服饰都应该知道我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怎会去偷别人的钱呢。不过我身边这个护卫就不一样了,他从小贫穷,生活一直很艰苦。哎,以前一天只吃三个馒头,连半个都不会多的。不过不知为何,他最近倒是过得不错,刚才还和我这个大少爷一起吃了一碗一模一样的虾仁苏面,面还是他给得钱呢。哇,真是发达了,不知他有什么窍门。”
贾真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脏水泼到绝身上,还让他们两人鹬蚌相争,最好都毒打对方一顿。
然而那人好似没听见似的,依然对她道:“哼,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现在我是怀疑你偷了我的银票,快交给我,不然我就要搜身了。”
贾真心里骂道:“你瓜皮吗?你个哈皮,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找我身后这个家伙啊。”面上道:“这位兄台,我想你真是误会了,你觉得像我这样身份的人会去偷你那点钱财,这说出来都没人信嘛。你一定是找错人了,仔细想想看,谁才是真的有嫌疑。”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示意身后。
但那人好似没看见一般,就望着她道:“我说是你就是你,你不要狡辩了,快点让我搜身。”说着竟是直接开始动起手来。
贾真吓了一跳,连忙拍开他的手道:“你想干什么?怎么动起手来了?”
那人道:“我要找我的银票,快给我。”左手向贾真肩膀抓去,右手却是向胸膛探去。
贾真吓坏了,心想这哪是找东西,这分明是想占便宜嘛。不由得怒骂起来,“混蛋,你想干嘛?快离我远点。不然我不客气了。”
说着就是一脚踢了过去,正中那人腹部。然而那人却没被踢开,反而抓住了她的脚踝,叫道:“还我银票。”右手成爪急出,要拿她左肩,“我要抓你去见明剑司,看你还招不招。”
明剑司是法剑司在天下各处的分部,一向以惩奸除恶、法救天下为己任。这时那人说要带贾真去明剑司,那是摆明了把她当作小偷,要明剑司来处理这件事,也是劝告其他人不要多插手,不然沾上明剑司可是很麻烦的。
眼看他向自己抓来,贾真连忙伸手拍掉他的爪子,骂道:“混蛋,别想碰你姑奶奶。”
周围一些人都有些纳闷,心想你一个好端端的男人家家的,怎么就自称起姑奶奶来了呢?
那人一招未得手,又急伸出一手,这次可比第一次去势更快,用力更猛。贾真本来也没学几招功夫,这哪里避得开,只得叫道:“别碰我!”
那人心中嘿嘿一笑,心想这一下可就把你拿住了。然而手刚伸到半空,忽然感到手腕一阵火辣辣的疼。他连忙缩回手,松开贾真的脚,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腕处竟然多了一道伤口。他又惊又怒,向绝望去,“是你干的?”
绝平静看着他道:“你看见我动手了?”
那一剑虽然不是绝最快的一剑,但绝出手向来是快捷无比,寻常人根本难以看见。哪怕这个人也练过几手功夫,手上颇有些门道,但依然没有看清是不是绝出的手。他怒气冲冲,可又没什么办法,只得道:“还用看吗?就你离我最近,不是你出的手难道还是这周围其他人?”说着向周边一指。
周围那些人不过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想卷入这浑水中,纷纷往后退去。
绝道:“你的意思是离得远的,就不能对你出手了?”
那人道:“废话,都三丈远了怎么对我出手?就算对我出手了,我能看不清是谁出得手?所以小子,我这手肯定是你刚才划伤的吧?哼,好哇,你们倒是凑一对了,一起跟我去明剑司吧。”
贾真本来还很高兴,心想这家伙总算是出来管一管了,却听到那人说她和绝是一对的,这简直就是放屁嘛,连忙道:“狗屁,谁跟他一对的,你才和他一对的。”
绝道:“那好,我站在三丈远,你看一看是谁出得剑。”说着竟是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三丈左右的位置才停下。
那人心想这三丈远的距离别说看是不是你出得剑,就是接下你的剑又有何难,难道你能瞬移不成?便道:“你尽管来就是,只要你出了手,我肯定知道你有没有出剑。”
绝也不啰嗦,站在原地如一棵参天古松一般,一动不动得盯着那人。那人起初还不在意,随后觉得有些眼睛累。因为为了要看清是不是绝出的手,他不得不聚精会神得望着绝的手,还有剑。然而一个人如果紧盯着一个地方,时间久了,眼睛一定会累、会干的,至少也得眨眨眼。
那人实在受不了,眼睛轻轻眨了眨。但就是这么一瞬,那股熟悉的疼痛又袭来了。
那人连忙握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又多了一道伤口,与第一道相距一寸,且完整平行铺开,好似两条红细线一般,被仔细铺展开。
绝还是站在原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贾真连忙靠过去,问道:“真是你出的手?”
绝拉住她的手腕道:“走。”
那人待在原地,一脸震惊地望着绝道:“你真是那人?”
绝并不理他,拉着贾真就要往外走,然而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贾真问道:“怎么了?”
绝道:“有客。”
贾真左右看了看,周围不过是一圈看热闹的人而已,“谁?在哪?”
“在这儿啊。”忽然一个人出现在贾真身旁,笑吟吟望着她道:“小姑娘少侠,你是在找我吗?”
贾真吓了一跳,她从头到尾都没看见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突然就到了自己身边了呢,急问道:“你是谁啊?”又见那人长着一对斗鸡眼,嘴里龅牙,脸庞偏黑,实在丑陋,“啊,你鬼吗?”说着,身子一缩,抱着绝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
那人指着地上的影子笑道:“你看我有影子,我不是鬼。”
贾真道:“那你是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在下龙泉剑门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