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迎来了寒冬的第一场雪。
雪从早晨就开始下,纷纷扬扬下得很大。南方来的同学见了,拉着宫惜花的小手儿激动地说:“哇!班长!下雪了!真好!北方的雪也太棒了吧!你不知道,广东下雪跟下头皮屑似的!特别小、特别轻,没落到地上就化了!”
嘶,同学,你这个比喻虽然很生动很形象,可怎么听了就莫名地不舒服呢?
南方姑娘亲切地拉着她的小手不愿意放开……果然是有事想要咨询机智的知心姐姐——“班长,我在追一个男生,聊天他不大回,我该怎么办?”
惜花心里大惊:哈?我和你原来就这么熟吗?你把这么私密的事都告诉我啊?
但是人家问都来问了,那是信得过自己,不能让人家失望。于是惜花马上镇静下来,想了三五秒,说出她的建议:“嗯……你可以说‘忙吗?要是不忙的话你就先忙你的,不用理我,没事真的。’他可能会说谢谢理解,然后觉得你善解人意,或者说不忙,然后跟你聊下去。”
南方姑娘惊讶地张大了嘴:“班长!你情商太高了!你好厉害啊!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显然妹子被惜花的机智深深折服,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相信,如果有六体的话,她一定也会一并投下去的。班长从此就成了南方姑娘眼中闪闪发光的偶像。惜花不知道,她嘴巴很严实,提出的建议又总是有效可行,所以大家都信得过她,加之学习成绩永远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所以在许多人眼中,她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让人深信不疑的真理。
宫惜花和南方妹子一起从外面回来,进了教室,妹子松开了惜花的小手儿,惜花赶紧搓着冻红的小手儿回到座位上,自言自语道:“冻死了,冬天就该带着被子来上课!”
张sir听见了,打开了他神奇的脑洞:“如果每个人上课都裹着一床电褥子……”
她打住,问:“没电咋办?”
答曰:“摩擦起电。”
啧啧啧,那场面……
“不跟你瞎掰扯了,我得赶紧把作文写起来。”惜花每个周都会写一篇作文练笔,然后在美术课下课后交给语文老师,请语文老师帮忙指点一下。
她看着初将近尾声的作文,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提笔写下最后一段:正如王安石的《问刘十九》所描写:“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纵然外面是冰天雪地,我们也可以寻一方温暖惬意的小屋,和三五好友把酒言欢。
惜花写完,又抬头看窗外的雪,目光落在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里,突然想到一种植物。她问张sir:“哎,你知不知道有种植物叫雪里蕻?”
“知道啊,怎么了?”
“以前我一直念‘雪里拱’……我知道这是种植物,所以以前每次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脑子里对应出现的画面是:冬天猪在雪地里拱这种植物。
还以为是猪喜欢冬天去雪里拱这种植物,这种植物才叫‘雪里拱’的呢,现在想想自己的脑洞也是可以。”
“同学,你思路有点快,我快跟不上了……”张sir弱弱地告饶。
这时美术老师进来了,第一节是美术课,张sir大声说老师我们出去玩雪吧!
美术老师说这可不敢啊,虽然我也想让你们出去玩耍但是我不能决定哒,得需要你们班主任的批准哦。
张sir说那我现在就去找班主任!
临走前宫惜花给他放下狠话:“你要说服不了班主任你就别活着回来了。”
他一脸的惊惶:“就通知下班主任怎么还定生死了?!”
很快他就交际回来了:“我刚才去问班主任了!他说可以!”话音刚落,全班同学一个个“腾”“腾”“腾”站起来,一头闯入风雪中。
打雪仗的时候,张sir站在宫惜花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雪球,举起手向远处照量着,不知道要打远处的谁……然后迅速把雪球拍宫惜花脑袋上。
宫惜花很生气!只见她像着了的小炮仗,迅疾地抓起一把雪,又火速拉开他脖子后的领口,毫不犹豫地塞了进去。
张sir大叫一声,跑向远处抖雪去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下着雪的视野里唯有他的身影在跳跃,其他人全部被虚化,仿佛天地间只剩一个他。那个身影颀长、挺拔,“真好看啊。”她想。
下了课,大家跑回教室抓紧时间暖和暖和。“这谁出去不关窗啊,冻死了!”第一个进门的人大喊着跑去关窗。
惜花回到座位上,书和卷子都被风吹乱。她也不气恼,平心静气地把吹乱的东西还原整齐。她收拾着收拾着,整理的动作加快起来,微微皱起眉头。同桌问:“怎么了?什么东西丢了吗?”
惜花焦急地说:“嗯,我作文找不到了,我现在还得去交给老师呢。”
“别着急,你再好好找找,看看周围、地上什么的。”同桌一边安慰她一边低头帮她一起找起来。
到下节课的上课铃响起,她们还是没找到。惜花对同桌笑笑:“算了不找了,没了没了吧,辛苦你一整个课间都浪费在帮我找东西上,谢谢你啊。”
“说什么呢,你跟我还来这一套虚的啊,说得多见外。”
两个人对视笑笑。
上完课间操回来,大家又一边喊着冷一边涌进教室。惜花跑到暖气边上,把手放在暖气上取暖。
她稍一偏头,看见张sir也在做这个动作,就友善地冲他一笑,笑着找话:“哎,你怎么跟班主任说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找什么班主任啊,我出去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了。”
他的笑容会让人无端地感到温暖,那热度仿佛可以融化外面满地的冰雪。
宫惜花打心底里佩服他的胆识和魄力,在她乖乖女的十六年生涯中,她从未做过这种欺上瞒下却造福百姓的事。
张sir幼儿园就是孩子王,是人群中一眼望去就能辨别得出的混世小魔王。这时的小张同学为了揭示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是心眼儿这一事实,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故事来:
“小学的时候,我是班长,有一天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今天老师都要出去学习,让我看好纪律。我说好!一回教室我就:‘走!上体育去!’(配以八路军叔叔“兄弟们上!”的挥臂)那天,一天上了五节体育!回去把我给累的呀(一脸舒坦)……
“我初三那个班主任特别喜欢自习趴后门,老给我吓一跳,我就把后门玻璃砸了……”
惜花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张sir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急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他像小孩骄傲地炫耀自己的战绩似的,一脸得意地说:“然后让我爸找人去安了个磨砂玻璃……”
“这也行?!”宫惜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张sir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当然不行!班主任说不行,就重新找人上了透明玻璃。
“然后我就把玻璃拆了,但是大冬天怪冷的不能没东西挡那个空吧,我就在那个空框上糊了几层报纸……”
惜花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傻傻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这不是伸着爪子呢嘛!”她把大拇指举到他眼前好让他看看清楚。“除了这个动作已经没有什么能表达我对你的崇拜敬仰之情了。”
从认识张sir以来,他做的每一件小坏事,都像是一个婴孩的小手,挠得宫惜花心里痒痒的,既开心又向往。她渐渐觉得,也许这样有些疯狂有些刺激的十几岁,才配得上叫做青春。
托宫惜花的福,第二天张sir感冒了。
冬天要跑操,有特殊情况不能跑的人要下去站操。那天宫惜花来大姨妈,请假站操,正巧张sir感冒,也请假站操。
天冷得打个喷嚏能变成一阵小型冰雹,宫同学却不知道脑子的哪道褶开了,下去的时候竟然忘了穿外套,最后站在那儿冻得抖啊抖的。
张sir在校服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慢吞吞地走下楼来,站在惜花旁边,这时的惜花鼻尖已经冻得像一颗小草莓了。
站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向她,然后迅速把羽绒服脱下来,粗暴地往她肩上一披:“我要去跑操,你给我拿着衣服。”然后一边咳嗽一边跑到队伍里。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一个多么善良的男生的时候,一下子就不冷了,心房心室都被感动塞得满满的。羽绒服还有他的温度,低头闻得到他用的大宝的味儿,最喜欢用大宝的男生了,干净单纯还很好闻。
这是第二次心动。
后来她很没情商地问他,是不是看她冷,又不好意思直接把外套给她,才拿跑操当借口的?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给你美的,我就是想去跑了,带病跑操显得我比较英勇。”
过了一会儿他又风轻云淡地说:“就是看你小胳膊小腿儿哆嗦成那个样儿,怪不忍心的。”
感动×2!
老师说,有不懂的问题要问,此时宫惜花非常赞同这话,因为她如果不问,就不会得到这美丽的答案了。
那天他红着脸跑进队伍里,大家都以为他是感冒咳红了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感受到了多么神奇又让人不好意思的东西——那个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娇小笨女孩,像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站在自己旁边,这极大地激起了他的保护欲,甚至萌生了想要守护她一生的念头。
课间,宫惜花擅自拿着他的杯子去打水,对于死要面子的人来说,这就是某种形式的道歉了。当她把装满热水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拿回来时,他受宠若惊,赶紧直起身双手接过杯子:“诶呦班长,谢谢谢谢!太麻烦你了这也……”
他认真的客套让她很不满意,凭我们的关系你怎么能这么见外呢!惜花皱皱眉头:“你能不能不这么把我当外人!”
他乐了,眉头一挑:“那把你当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