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路华睁开眼，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他紧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还有四个与他一样待遇的人，五个人围成一圈，似乎都刚刚醒过来。
除路华外，剩下的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男人，一个是十八九的少年，一个四十来岁，穿着西装，看起来像个精英人士。
两个女孩子，都是二十几岁的模样，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惊恐。
路华试着晃动椅子，一丝变化都没有。
他努力侧头往下看，椅子似乎被死死钉入地下了。
捆人的绳子，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挣脱的。
“是谁做这种奇怪的恶作剧！”
少年恶狠狠地踹了一下地面，语气十分不善。
两个女孩子被吓了一跳，长发的直接被吓哭了。
短发的虽然没哭，眼眶也红了。
路华还没开口，精英男先一步制止道：“别吵。”
可能是他脸上表情过于严肃，男孩虽然面上仍有不忿，还是闭嘴了。
路华不想再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怕在这里待得越久，越不安全。
瞪大一双眼睛，仔仔细细一寸寸地巡视。
没想到，真有东西被他找到了。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路华眼神示意的，是离他们这个小圈四五米远的地方，一把闪着微光的银色小刀，就静静躺在那里。
2
其余四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就连路华自己，也不由松了口气。
“可是，我们要怎么把小刀够过来？”
短发女这一句话，好像一声闷雷，打得路华措手不及。
他们每个人都被牢牢绑在椅子上，椅子则牢牢固定在地面，任何工具都没有，这把小刀对他们来说，就像驴子面前拴着的苹果，看得到，吃不到。
少年咣咣踹了好几下地面，脸色涨红，眼睛里甚至爬上了血丝。
这下，本来没哭的短发女，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簌簌下落。
路华是真头疼，呜呜咽咽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他本来就有些焦躁的心情更如进了油锅，满是煎熬。
因为短发女的椅子就在少年身边，少年直接一脚冲她踹了过去。
俩人距离不远，这一下，结结实实踹到短发女的椅子上。
短发女吓得猛吸一口气，紧接着，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嗝儿。
瞬间，红晕爬了她满脸。
“都别……等等，你再踹一脚！”
精英男本来的劝解，忽然拐了个急弯。
短发女面露惊恐，少年则是有些不明所以。
路华却是在精英男说完，只看了一眼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的腿，膝盖以下并未被绑住。
这也是一开始一开始少年可以乱踹的原因。
而他踹短发女椅子那一脚，却是把椅子腿儿踹出一个裂痕来。
如果他再踹几脚，把椅子踹散，也许短发女就可以爬过去拿起小刀，这样，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得救。
就在他心思电转之际，另外三个人也明白过来了。
少年咣咣又是几脚，还真把椅子踹得摇摇欲坠了。
当然，他的表情也是呲牙咧嘴的，显然，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3
五个人，十只眼睛，都死死盯着短发女的椅子。
至于为什么其他人没有也这么做，在路华看来，这个密室不知还会有什么幺蛾子，既然一个人就能做好这件事，他还是保存些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别人怎么想的，他就不知道了。
随着一声巨响，少年总算把离他最近的两个椅子腿儿踹折了。
椅子失去平衡，短发女直接摔在地上。
另外一边的两个椅子腿儿，依然纹丝未动。
问题却是又出现了。
短发女另一边，是长发女。
她的力气，肯定不能和少年相比。
椅子只断俩腿儿，短发女根本走不了。
唯一可行的……
就是让少年重新动手，改为踹他的椅子。
因为他的另一边，是精英男。
路华这话刚一出口，已有些气喘吁吁的少年，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踹路华的椅子。
这次，他用的时间比刚刚至少多了一倍。
与此同时，精英男也不含糊，两边乒乒乓乓的声音，吵得路华耳朵都有些疼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
路华拖着绑在身后的椅背，一点点蹭过去。
终于从背后拿到小刀时，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弯了弯。
另一件棘手的事情，却接踵而来。
他自己是割不开身上的绳子的，让别人帮忙倒是可以。
但是，第一个给谁松绑？
其余四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路华考虑半晌，还是把疑问说了出来。
少年立刻就不干了，“我出力最多，不应该最先给我松绑吗？”
路华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正要把小刀送到少年那里，忽然，久久不曾言语过的长发女惊恐地开口道：
“你，你不就是网上曝光的那个，用pua手段，致使一个小姑娘自杀的男孩子！”
路华愣了，短发女回头看向长发女时，目光也愣怔了一瞬。
唯一看上去比较淡定的，就是精英男。
路华知道pua，这是一种通过系统化的学习、实践和完善包装自我，诱使异性与之交往，给异性洗脑欺骗对方感情，以达到自身龌龊目的。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等等，路华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亮光，这让他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他是做新媒体的，必须时刻紧跟社会新闻热点，才有可能写出阅读量非常高的爆款文章。
说起来，少年那件事，还是他敏锐的直觉，最先发现不对，写成文章，发到了网上。
那时候，路华只顾着阅读量，很多真实信息直接就写上去了。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
他故意夸大了小姑娘的情况，又模糊了些概念，导致许多人就像长发女一样，以为小姑娘进医院是因为被骗自杀。
没人知道的是，小姑娘入院，其实只是因为伤心过度。
此事在网上发酵之后，迅速扩大，医院地址也被扒了出来，小姑娘不堪其扰，才会自杀。
直到小姑娘出事，路华那因为暴涨的阅读量昏昏沉沉的脑子，才陡然清醒过来。
也是因为对小姑娘的愧疚，在那之后，路华不再从事新媒体工作，转了行。
他把此事封存在心底许久了，却没想到，在此刻，以这种形式，又被翻了出来。
而他之所以一开始没认出少年，路华心里苦笑，他那时满脑子只有阅读量，只有怎么写更博人眼球，根本未曾分给其他事一丝精力。
是以，他还不如只是看了文章的长发女眼尖。
4
路华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少年已冷笑出声：
“怪我？我也是被人骗了。那个男人说，如果我不去骗小姑娘，就要我好看。他知道我的地址，知道我叫什么，还知道我的学校在哪。”
“如果要追本溯源，那个一开始把pua教程给我，并让我一定要执行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
路华因为这句话，思绪彻底清晰起来。
他和少年，都和那件事有关，会是巧合吗？
而且，长发女也知道那件事。
一共五个人，三个人与那件事有关，绝对不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另外两个人……
路华看向精英男，少年口中的男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极其谨慎地往前蹭了蹭，既然另两个男的都不能信任，路华最终把小刀交到了长发女手里。
“帮我……”
长发女却是没理会路华，先靠感觉割开了自己手上的绳子。
紧接着，又把短发女手上的绳子割开。
就在她想给路华割开绳子时，短发女阻止了她。
“我们两个女孩子，他们三个男的，太危险了。”
长发女嗫嚅着低下头。
显然，她也觉得这话有道理。
尤其是少年还做过那样过分事情的前提下。
精英男一直一句话没说，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短发女牵着长发女的手，一起走到门口。
路华倒不是特别着急，毕竟，如果她们找到方法开门，他还是能走出去的。
唯一着急的，就是少年。
他嘴里的国骂，一点儿不带重样的，简直刷新了路华的下限。
两个姑娘在门前待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悻悻地回来了。
“根本打不开，似乎需要输入什么密码。”
长发女颓然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短发女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慢走到了少年身边。
“你想做什么？”
精英男这一声询问，把路华发散到老远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一抬头，发现短发女居然举着小刀，似乎想从后面偷袭少年。
这是为什么？！
“露露，你要做什么呀？”长发女吓得赶忙起身，走到短发女身边。
短发女面色有些狰狞，小刀仍然没有放下。
“这样的人渣，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可，可是，他的问题，自有警察解决……”
“那件事发生到现在，才三年，他就已经出来了。我要为民除害！”
短发女攥着刀子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路华看了一眼少年，他那时不过十四五岁，又不是主动杀人，并不会判太重。
他叹了口气，这件事上，他也有责任。
“恐怕不是这样吧。”
在路华震惊的目光里，精英男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洛烟，x大研究生，大二的时候，发现自己大一交的男朋友是pua渣男，报复了他还不够，觉得凭什么自己受这种罪。伪装成男人，在网上寻找目标，想让更多的女孩子，尝尝这种痛苦。”
“你的意思是，那个威胁我的男人，是这女的？”
少年满脸难以置信，甚至连人身安全的威胁都忘了。
“我离婚后，工作太忙，没时间兼顾沫沫，她总是上网也没引起我的警觉，等我察觉时，她已经被骗得住了院。好在，还不算太晚，我还能弥补。”
精英男话锋一转，对着路华，“可是，就因为你在网上的曝光，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沫沫，一下子崩溃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眼前跳了下去，你知道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吗？”
路华低下头，他不知道。
他甚至连道歉，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条生命已经逝去，任何道歉都是徒劳。
“所以，你们都要为沫沫的死，付出代价。”
长发女弱弱出声，“可是我……”
精英男笑了，“我还需要个见证者，既然你了解事情的全过程，那做这个见证者再好不过。”
短发女连忙往门的方向跑去，精英男却是是不慌不忙。
他没去追短发女，而是一把拽住长发女，往一开始放小刀的地方推了过去。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
长发女被隔离开来，精英男缓缓开口：“里面的氧气，可以支撑二十四小时。”
他又按了一下遥控器，“足够让你撑到外面的毒气散尽，二十四小时后，大门也会自动打开。”
毒气？！
“你也会死的！”
少年歇斯底里地大叫，使劲踹着身下的椅子。
“是啊，我的疏忽，也是导致沫沫死亡的原因之一。我也是凶手。”
精英男笑得路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是，他却已经无力阻止。
毒气一点点让他的力气丧失，眼前也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路华慢慢闭上眼睛，僵硬地牵起一抹苦笑。
在心里，对那个叫沫沫的小姑娘，说了声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