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抓我可不可以啊？”
小妖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有莹莹珠泪裹在其中。
穆其拿剑的手，不由颤了颤。
因为它正架在小妖的脖子上，所以这一颤，就在小妖纤白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本来还忍着不敢哭出声的小妖，瞬间哭得撕心裂肺，声震方圆至少百里。
虽然是他一个不小心，但这小妖实在太吵了。
要不是看她周身并未萦绕血腥之气，说明从未伤过人，穆其真想一剑了结了这个噪音之源。
而且，哭着哭着，小妖居然就这么变回了原形。
一只瘦瘦小小的白猫，还不足他两掌大。
抽抽噎噎的样子，连穆其这样心硬的人，都有些想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作为一个收妖的道士，他并非见妖就收。
穷凶极恶之辈，才是他的斩杀对象。
这样的刚化成人形，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小弱妖……
穆其叹气，将一张静音符咒贴在小猫额上，这样的小弱妖，再哭下去，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要破例。
贴了符咒的小妖，一双澄黄色的猫儿瞳里，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
穆其蹲下了身子，轻点它粉嘟嘟的小鼻头：
“你在我追一个凶妖时忽然出现，坏了我的事。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委屈上了。放心，你这样的小弱妖，我还没什么兴趣抓。”
小白猫闻言，立刻抬起一只爪爪，露出里面尖尖的爪钩，还对着穆其，自以为很凶地龇了龇牙，好像在说“我才不弱，我可凶了”。
穆其都被逗笑了，不顾那露出的锋利爪钩，捏了捏它的爪爪。
肉垫软软暖暖，手感还真是不错。
穆其不由多捏了几下，手上立刻传来痒痒的触感。
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白猫气得直接上了嘴，尖尖的小虎牙咬在他的手背上。
穆其松开它的爪爪，十分轻易地拎着它的颈子，让它松了口。
毕竟，这小猫也没用什么力气。
“好了，我得继续去追那凶妖了。下次你可别这么莽莽撞撞的了。”
轻轻把小白猫放在地上，穆其起身，往前走去。
2
走了几步，觉得不对。
回头一看，又笑了。
那别别扭扭的小白猫，居然跟在他后面。
不过眼下他没什么工夫和它掰扯，手拿收收妖罗盘，心里想着，一会儿跟不上的话，它也就放弃了。
然而，穆其低估了小白猫的决心。
他往前走了许久之后，偶一回头，那小白猫还跟着呢。
虽然跟得很费劲，一身白白的毛都脏了。
但是，居然愣是没掉队。
穆其心里高看了它几分，刚想过去摸摸它的头，手上罗盘猛地摇晃起来。
抬起的脚瞬间放下，穆其一跃而起，与那凶妖斗作一团。
小白猫全身的猫都炸开了，抖抖索索地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它小小的脑袋还是悄悄探出一些，想看看那个道士如何了。
它才不是关心那个道士，只是，道士捏它爪爪的时候，实在有点儿温柔，让它想起了许多年前，在娘亲肚皮下窝着的感觉。
这一看不要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白猫，眸子里好像落了星星，闪着耀眼的光华。
因为，道士实在是太厉害啦！
动作好似行云流水，完全没有一丝凶妖迫前的紧张感。
短短几个来回，凶妖就被他擒获了。
小白猫忍不住叫了声好，这才发现，自己又能开口了。
它开心地眯了眯眼睛，蹦跳着就跑到穆其脚边。
“你啊。”
穆其无奈笑叹，倒也没阻止它的亲近。
3
直到穆其到门派门口，小白猫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它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太近。
虽然对人情世故懵懵懂懂，但是，小白猫动物的本能，让它察觉到里面的危险。
一日，两日，足足七日之后，它才又看到穆其的身影。
小白猫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又去抓其他的妖。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一开始被穆其的剑架在脖子上让它怕得发抖，之后，它再没怕过穆其。
大多数时候，它都是以本体的模样跟着他。
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化作人形。
穆其抓的都是凶妖，危险性极高。
可是，跟着他的小白猫，一次都没受过伤。
甚至，他还给小白猫起了名字，白璃。
小白猫喜欢这个名字，喵呜喵呜围着穆其转了好几个圈圈。
4
有了名字以后，白璃却多了一份苦恼。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病了，这病似乎还只针对穆其。
见不到他心慌，见到他还是心慌。
而且，脸上会烫烫的。
幸亏有毛遮着，穆其看不到。
白璃可不想让穆其知道，她怕他知道以后就不让她跟着了。
于是，白璃去找自己的新朋友，一个和她一样，被穆其放过的小妖。
小妖叫红柳，比她年岁大上不少。
听完白璃的话，红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白璃恼羞成怒之前，和她说道：“傻小妖，你是喜欢上他啦！”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白璃摸摸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
她要告诉穆其，她喜欢他。
岂料，她还没离开，一道剑光忽然砍了过来。
若不是红柳及时拉了她一把，白璃已命丧剑下。
她和红柳对视一眼，慌忙变成原形逃跑。
可惜还是被追上了。
那人和穆其穿着一样的服饰，却比穆其凶悍许多。
白璃听红柳说过，穆其的门派，其实是不分好妖坏妖，遇到妖就会抓的。
千百年来，也就只出了穆其一个另类。
白璃躲闪不及，被剑风扫到身上。
真疼啊，她想。
她真的希望穆其能出现在这里，犹如之前每次一样，救她于危难。
可惜，直到她腹内妖丹被挖，都没见到穆其人影。
她还没和他说过喜欢呢，巨痛间隙，白璃委屈地想道。
5
穆其赶到时，已经晚了。
那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白猫，一身软乎乎的白毛，都被染成了红色。
“师姐……”
他艰涩开口，眸光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痛意。
“妖就是妖，师弟，你心太软了。”
师姐擦干净佩剑，与他擦身而过时说道。
穆其知道，师门其他人的思想，他无力改变。
他只是后悔，为什么因为觉得有趣，就任由化形没多久的小白猫跟着。
太自大于能保护好这么个小东西，却没料到，最终因为他的疏忽，涉世未深的小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命。
他慢慢走过去，轻轻抱起已经僵硬的尸体。
“你啊，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
“因为它喜欢你。”
红柳现身，把白璃未能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穆其被震得退后一步，良久后，脸上露出苦笑。
那只小傻猫……
他根本不值得这份喜欢。
抚摸着它已然不再柔软的毛发，穆其对红柳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自此以后，穆其脱离门派，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