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门擅毒，天机阁擅暗器。
两家在江湖上都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而这不好惹的俩地方，居然要联姻了。
消息一经传出，江湖上就像煮沸的饺子锅，瞬间沸腾了。
然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那俩，却根本没注意这些。
先来看看嫁人的。
要出嫁的是唐门五小姐唐丝丝，这位大小姐，出了名的任性。
听到自己要嫁人的消息时，和家里大吵了一顿。
可惜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被看管起来。
唐丝丝脑袋还是很够用的，见这样不行，就开始示弱。
果然，看守她的人放松了警惕。
这不，就给了她机会，逃出去。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娘对自己女儿什么德行，实在了如指掌。
直接安排了唐门门主唐嘉，也就是她爹，最得意的弟子，唐柳，守在她出逃的必经之路上。
被唐柳拎小鸡一样拎回屋里，唐丝丝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后来她又试了好几次，次次都被唐柳发现。
直到上花轿前一秒，她都在准备出逃的路上。
要不是手脚都被捆着，连嘴都被堵上扔进花轿里，更有甚者，唐柳这厮也跟在花轿附近，她还是想逃的。
唐丝丝稍感安慰的是，天机阁并没让她和她挂名的夫君拜天地，而是直接把她迎入洞房。
不过坐在柔软的床边，唐丝丝慢慢觉出不对来。
天机阁不像勇于颠覆传统的地方，那么，为什么不让她拜堂？
难道……
很快地，就有人出来给她解答了。
门被推开后，有人走了进来。
唐丝丝的绳子都被解开了，嘴里堵着的也没了。
就连她藏的毒，都被搜走了。
而且，还有唐柳这个阴魂不散的守在门口，她想逃是没戏的。
唐丝丝暂时也不想逃了，但是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因为，她头上的发簪里，还藏着为她新婚夫婿准备的好东西。
她等啊等，始终没人过来掀盖头。
唐丝丝耐心终于告罄，一把抓开盖头扔到一边，看到的一幕，让她不由张大了嘴。
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脸上带着七八分酡红，醉醺醺地趴在放着合卺酒的桌子上。
时不时地，还吧唧吧唧嘴。
虽然长得还算周正，但新婚之夜喝得烂醉……
不仅如此，唐丝丝抽动鼻子，酒气里还掺杂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
没想到这天机阁少阁主长得一脸正气，居然是个留恋烟花之地的主儿。
对唐丝丝来说，这真是……
太好了！
她随手扯掉头上那些珍珠玉翠，喜服扔在地上，洗了脸，从桌上拿起块点心，一口吞了下去。
吃得太急，噎得她不住打嗝，连忙抄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几大口。
幸好对方依然没醒，唐丝丝一人独占一张大床，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2
然而她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长时间，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见一张大脸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唐丝丝惊声尖叫，门一下子被推开。
她瞪大眼睛，“唐柳你怎么没回去？”
唐柳没说话，怀中抱着剑，瞥了唐丝丝一眼，就出去了，还捎带手把门关好。
“我是不会碰你的。”身后有人凉凉开口。
唐丝丝点点头，心里的喜悦无以言表。
“我在花街有相好的，只是我爹不让我娶。”
唐丝丝转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
却把对方吓一跳，往后蹦一大步。
“别怕，我也没打算跟你有什么。”
“真的？”
对方将信将疑，唐丝丝拍胸脯保证：“绝对是真的。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帮你把你相好娶回家。”
“条件呢？”
不愧是天机阁少阁主，就是上路。
“休了我。”
“成交。”
3
天机阁少阁主姓蔺，单名一个如。
唐丝丝和他俩人一合计，打算不给老阁主他们请安了。
反正她要做的是不听话的儿媳，何必委屈自己去守这些规矩。
真正要守规矩的，是凤舞楼里的花魁牡丹。
名字是蔺如告诉她的，她打算跟着对方，去凤舞楼看看这位。
蔺如给她找了身男装，别说，唐丝丝换上还挺像回事儿。
二人穿街走巷，到了凤舞楼，唐丝丝不止看到貌似天仙的牡丹，还看到了唐柳。
唐门虽然不重规矩，但也不允许门下弟子出入这些地方。
更何况，唐柳可是唐门大师兄，唐丝丝摇着手里折扇，让蔺如先去把牡丹请过来。
而她，则是悄悄跟在唐柳身后。
一跟不要紧，她居然看到唐柳跟着一个模样清纯的姑娘进了屋。
唐丝丝兴奋得不行，忙把耳朵贴到门上。
可听了半天，屋里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她虽略有失望，但也没再纠结。
毕竟，来日方长嘛。
她得拿到够多的证据，等哪一天从蔺如手里拿到休书时，好威胁唐柳让她走。
至于她爹那边，唐柳这点儿小错，不足以撼动他唐门大师兄的地位。
就这样，唐丝丝摇头晃脑地去找蔺如和牡丹，却不知在她离开后，那扇门就打开了一道缝隙。
让唐丝丝没想到的是，和牡丹交流，竟意外地让她舒心。
牡丹身上风尘味儿不重，且谈吐不俗，颇有侠女风范。
唐丝丝颇有引为知己的感觉，这更坚定了她帮蔺如娶她回去的决心。
和蔺如回去后，唐丝丝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蔺如看上去颇为意外，唐丝丝以为他不信，拿出那枚差点儿用到他身上的簪子。
“要不，先找条狗试试？”
“那，够么？”
簪子不大，能放下的药肯定也不多。
唐丝丝摇头，“而且，如果想再做的话，材料实在不太容易凑齐。这药没有副作用，如果你服下它，就连我爹都看不出来。”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不想再有个小娘。
因为，这药会影响男人那方面。
“好，我信。”
这才对嘛，既然跟她合作，就得相信她的水平。
唐丝丝麻溜地把药粉从簪子里倒到蔺如手上，看他眉头都不皱地服下，颇感欣慰。
“如果我昨晚没喝醉……”
蔺如话刚说一半，唐丝丝就傻笑着低下头，假装口渴倒了杯水。
蔺如也没继续追问，只是说了一句“多谢”。
随后，他把被子铺到地上，躺了下去。
唐丝丝看着他不甚在意的姿态，心想，他对牡丹倒是用情颇深。
4
之后，唐丝丝充分发挥了她每次闯祸时，在她娘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演技，哭哭啼啼地，在老阁主夫人面前，尽量委婉地说出蔺如的“隐疾”。
老阁主夫人不信，老阁主也不信。
闻讯赶来的她爹，更不信。
但是由不得他们不信，所有人给蔺如诊脉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隐疾”是真。
唐丝丝看着自己爹和老阁主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但没觉得不妥，还悄悄搬出小板凳，抓把瓜子，坐在确保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看热闹。
可她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唐柳。
正嗑得兴起，一柄湛然生光的长剑就立在她眼前。
唐丝丝不满抬头，看到的就是唐柳那张无甚表情的脸。
“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唐丝丝那是肯定不会认的，眼睛一闭一睁，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滑落。
“收起你的演技，我听到了。”
唐丝丝抹抹眼睛，她没想到，唐柳也很快离开了凤舞楼。
这也让她想起了手上的把柄，她换了个颇为正经的表情：“你别逼我把你去过凤舞楼的事情告诉爹。”
“你去说吧。”
唐柳收起长剑，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唐丝丝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他不是装的。
这让她讶异极了，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对唐柳的认知，就是他对自己爹，唐门老门主言听计从的模样。
“我真去了？”
她作势欲走，眼睛却仍然盯着唐柳。
唐柳点点头，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丝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还真就走到已经和老阁主吵完的唐门老门主面前，将唐柳去过凤舞楼的事情告诉了他。
岂料老门主非但没责怪他，还颇为自责地叹了口气。
“丝丝，是爹对不起你。”
唐丝丝在心里表示赞同，面上却一点不显。
她扶着老门主，让他坐在椅子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唐柳看着你，还跟你一起来天机阁吗？”
唐丝丝摇头，她确实不知。
爹明明一向都很器重唐柳，怎么忽然把他发配到给她当“保镖”了。
“唉，他曾向我求亲，说想娶你。我听完大怒，觉得他配不上你，所以拒绝了他。”
唐丝丝被这个消息，炸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唐柳？想娶她？
这是何等天方夜谭！
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为了让他死心，我让他亲自看着你，直到你上花轿。为了防止你跑路，又让他跟你来天机阁，继续看着你。”
所以爹才会对他去凤舞楼无动于衷？是因为对唐柳心怀愧疚？
唐丝丝傻了，她才不信唐柳对她有情。
就唐柳那张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的样子，会喜欢她？
她回头看了看唐柳的方向，应该不会吧？
“若早知道天机阁这少阁主有隐疾，当初还不如就让唐柳娶了你省事！”
听着老门主痛心疾首的悔恨之语，唐丝丝心道，别吧，她怕晚上看着唐柳那张脸会做噩梦。
听了全场的老阁主冷哼一声，似是十分不屑。
“你儿子有隐疾，不提前告诉我还有理了？”
“你！”
眼见着他们又要吵起来，唐丝丝悄悄退开，远离风暴中心。
5
走到一半她又后悔了，门口还站着唐柳呢。
唐丝丝踟蹰之际，那边唐柳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入了屋内。
“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丝丝闭眼，捂住耳朵，大喊道。
“都过去了。你不是看到我出入凤舞楼？门主拒绝我的求亲后，我本来是去那里喝酒解闷，没想到会遇上清荷。她的温柔解意，让我得以重新振作。”
唐丝丝睁开眼，手已经被唐柳松开了。
“你这移情别恋够快的。”
她没忍住，秃噜了一句。
随即赶紧闭嘴，她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自己对唐柳有意思似的？
唐柳挑了挑眉，“丝丝小姐的意思是……”
“不不不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话刚说完，她就像一尾滑溜的鱼一样，溜到了门口。
唐丝丝边开门边嘀咕，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凤舞楼找到了另一半。
她被休以后，是不是也应该去凤舞楼转转？
之后不久，蔺如一纸休书把她休了，如愿把牡丹娶回家。
因为牡丹说过不嫌弃他的“隐疾”，且，牡丹在凤舞楼，只卖艺。
虽然只是侧室，但唐丝丝觉得这没什么。
只要蔺如不再娶，她这侧室和正室也没区别。
解药唐丝丝离开之前已经给蔺如了，她既然被休，唐柳也没必要跟着她了，听他那意思，似乎要去凤舞楼找清荷，暂时不准备回唐门。
唐丝丝本以为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居然被带回唐门，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而且，唐门老门主不死心地打算继续给她找夫婿。
唐丝丝被烦得不行，一怒之下，表示她喜欢的是唐柳，不过唐柳已经因为她爹的拒亲，喜欢上别人了。
老门主居然眉开眼笑地出去，把唐柳拉进屋里。
说过些天就给他们把亲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唐丝丝拼命给唐柳使眼色，可唐柳就好像瞎子一样，完全当没看见。
等老门主出去，唐丝丝气得踹他，“你的清荷姑娘不要了？”
“门主之命，不得不从。”
唐柳垂眸，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说得好像娶我多委屈你一样。”
唐丝丝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
唐柳看她一眼，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气得唐丝丝差点儿又踹他一脚。
“不行，我去和我爹说清楚！”
唐柳不置可否，任由唐丝丝离开。
没一会儿，她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这样吧，我们按照蔺如那次似的，再来一次。”
她抬眸，看向唐柳，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
“好啊。”
6
得到唐柳肯定后，唐丝丝安心了。
她乖乖等到成亲那天，被送上花轿。
然后和唐柳拜堂，又乖乖被送入洞房。
在她等得快不耐烦时，唐柳出现了。
没等她自己扯，那碍眼的盖头就被唐柳掀开了。
“我爹答应你把我休了之前，你睡地下，这床是我的。”
唐丝丝躺在床上，一脸当人不让。
让她讶异的是，唐柳也躺了下来。
而且，对她动作不甚规矩。
在她惊叫出声前，“啪”地一声，屋里的烛火灭了。
天大亮时，唐丝丝才醒。
前一天晚上，唐柳得逞之后，才和她说，清荷是他远房表妹。
那时的推拒，是他知道，即便唐丝丝被休，门主可能也不会让他娶她。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让唐丝丝因为他的喜欢而烦忧。
后来唐丝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正巴不得。
之所以答应唐丝丝，也是怕她成亲前总想着逃跑。
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她想跑，恐怕也不太容易。
唐丝丝后悔啊，她哪料到唐柳居然是这种人。
于是，她开启了和唐柳斗智斗勇的生活。
唐门上下每天都鸡飞狗跳，老门主却老怀欣慰，觉得唐门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至于唐丝丝会不会喜欢上唐柳？
那谁知道呢。
反正以唐丝丝的性格，即便喜欢上，也是不会承认的。
不过唐柳也不介意，毕竟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