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0070000000001

第1章 小人斗垮丑皇后

孙秀的阴谋

这两个小人物就是右卫督司马雅和常从督许超。

这两个人都曾是太子司马遹的下属,平时跟司马遹混得不错,常在心里想着,要是司马遹当上皇帝,他们肯定会年年得到提拔。哪知,司马遹却突然被贾南风搞定。这两个家伙的眼睛马上发呆,不但提拔的梦想成了泡影,只怕人家还会秋后算账,把他们当作太子党的重要成员一个也不放过,即使从轻处理,估计这下半辈子也得在监狱度过,要是从重从严处罚,全族男女老少都得一起绑上刑场,接受砍头的处罚。

这两个家伙的脑子里一闪出“砍头”这两个字,冷汗就没法控制,觉得再在这个地方这么消极地混下去,人家的大刀就会猛劈过来,他们的脑袋就会很响地落在地上。与其等人家的大刀砍过来,不如自己挥刀砍过去,即使不成功,死得也不那么消极,于是就四处活动,联络其他人,跟皇后党战斗到底。

他们的职务不算大,手中的力量也很有限,要凭自己的力气跟贾南风战斗到底,那是鸡蛋碰石头,只怕战斗才开始,他们就玩儿完了。这两个家伙绝对不傻,他们跟很多人一样,都知道贾南风这个丑女人的做法很不得人心,现在朝中到处都有她的反对党。这些反对党现在只是找不到一个带头人,无法形成一股倒贾力量。因此他们决定联络这些人,把力量做强做大,只有这样,才能跟贾皇后决一死战。

他们找到的第一个人是殿中郎士猗,几个人在一起,几杯酒水一顿猛灌,马上就提出“驱逐贾后,恢复太子”的终极目标。当然,他们知道光靠他们三个人,仍然是那句话“泥鳅掀不出什么大浪”。他们也跟刘卞一样,知道要干掉贾南风,就必须把实力派人物拉拢到位。现在朝中的实力派人物当然是张华。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肯定就可以完成任务。但这几个家伙可不像刘卞那样,一有想法,就信心满满地去找张华,屁股还没坐稳,就把想法全吐出来,而是对张华和裴□这两个家伙进行了一番考核,知道这两个家伙虽然对贾南风也很不满,但那种心情也仅仅停留在“不满”这两个字上,然后天天都想稳定,没有其他想法。去动员这样的人搞政变,跟去送死没有什么差别。因此,他们只得把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就是司马伦。

你不得不佩服这几个家伙的眼光。

因为,司马伦自从当了京官之后,听从孙秀的建议,始终坚持“一心一意防备张华,全心全意巴结皇后”的原则,所有的人都把他划为皇后派的中坚分子。可司马雅他们硬是知道,这个司马伦是完全可以拉进倒贾阵营的。他们认为,这家伙又贪又有野心,而且手中又有枪,也是个实力派的人物。一般有这样心态的人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而且他们也知道,司马伦现在最听孙秀的话。孙秀这个家伙又是个小人,小人是最喜欢闹事的。

他们马上请孙秀过来喝酒,在饭局上对孙秀说:“现在贾南风太嚣张了,把太子都搞翻了。大家对她恨得要命。估计不会多久,就会有人跟她摊牌的。你想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她这个丑女人有本事跟人家打到底吗?到时,人家一定会将她的人马一网打尽。司马伦这段时期以来老是跟她不清不楚,天天跟贾谧、郭彰泡在一起,混得跟一家人差不多,很多人都以为他也参与了搞定太子的事。到头来,只怕他也脱不了干系啊。所以,司马伦要是能看清形势,站稳立场,果断决策,在人家还没有行动时先走一步,把贾南风搞定,恢复太子的地位就指日可待了。”

孙秀一听,说:“你们这话很不错。我帮你们转告司马伦。”

这家伙在做这个事时绝不拖拉,跑回到赵王府,就在第一时间去找司马伦。司马伦也有个特点,就是不管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只要听说是孙秀来了,肯定马上跑过来看看孙秀有什么事。

孙秀也不做什么前言了,直接就说:“老大,机会来了。”

司马伦说:“你说清楚点儿,是什么机会?难道又是录尚书事?”

孙秀满脸是笑,说:“你也太没志气了,录尚书事也叫机会?”

司马伦一听,说:“难道是大司马?”

孙秀说:“我说老大,大司马又算什么。以前那个司马亮不是大司马?可那样的大司马有什么用。你知道现在贾皇后他们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吗?”

司马伦说:“你孙秀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拐来拐去的。贾皇后是什么处境?谁不知道,现在皇后的处境好得很,把太子都搞下去了。你建议我走贾家的门路算是走对了。咱得加大力度走下去。”

孙秀摇摇头说:“错!再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司马伦说:“你晕了吧?”

孙秀说:“我绝对不晕。你只知道贾南风他们现在的权势好像比天还大。其实现在天下人最恨的就是这几个家伙。不要以为现在大家都在巴结她,其实大家都恨不能在心里扁死她,只是没有个带头人而已。你想一想,现在贾南风他们玩弄权势的资本是什么?还不是那个皇帝?手中其他力量都没有。如果大家真的造起反来,那个皇帝能挡得住吗?杨骏、司马亮、司马炜事件接连发生,就充分说明皇帝在枪杆子面前也没啥作用,只有傻瓜才把他当成最好的武器来使用。所以,人家说反就反,而且都反得很成功,成功得太干脆了。现在贾南风其实也跟杨骏他们一个样,手中除了皇帝的公章外,没什么实力。人家一反,肯定一反即成。”

司马伦说:“你说得太正确了。那我该怎么办?结束巴结贾南风政策,去巴结其他人?可现在你说该去巴结谁好呢?难道要去巴结张华?你要是叫我去巴结张华我坚决反对。”

孙秀说:“你为什么老是想着去巴结别人?现在我是在帮你策划让人家来巴结你啊。”

司马伦一听,你这话太正确了。为什么以前不跟我讲?老是让我去巴结那个丑女人。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孙秀说,现在就是在人家搞定贾南风之前,咱先把她搞定。

司马伦一听,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脸面肌肉扭了几下,说:“对,就搞定这个丑女人。”

司马伦这家伙也有几个死党,一个就是通事令史张林——他的出身不太好,是三国时期那个土匪头子张燕的曾孙;还有一个就是省事张衡。司马伦决定搞定贾南风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有个内应——不管跟谁作对,能在对方阵营里发展个内应那是了不得的。

在司马伦就要下达举行政变的命令时,孙秀却又说,不要急。

司马伦一听,差点儿骂了起来,你这个孙秀是怎么搞的?难道还等人家搞了我们再搞?

孙秀说:“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现在咱们是借着为太子平反来推翻贾南风的。可要是成功了,咱就得真的让太子当第一把手。太子可不是现任皇帝,他要是当了皇帝,咱能好过吗?说不定他还会说咱以前是贾南风的死党,现在虽然帮了他的忙,但估计是顶不住压力才干的,然后把咱划入反复无常之类的群体中,那可不是个好结果啊——如果太子厚道点,不处分咱们就已经好了,如果他不厚道起来,把咱几个全拉出去砍死也是有很过硬的借口啊。”

司马伦一听,说:“这也是个问题。那就不搞了。”

孙秀说:“这个事不能放弃。现在咱要做的就是等待。”

司马伦说:“我现在发现你的脑袋有问题了。你想让我把贾南风等死,然后去捡便宜?这个想法不错。可你要知道,我的年纪比贾南风大多少岁?我能等到她先死去吗?”

孙秀说:“我可不是说要等到贾南风死去再去捡便宜。我是要等到太子死的那天再搞。”

司马伦说:“太子死掉?太子比贾南风更年轻。”

孙秀说:“是这样的。现在怕太子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贾南风。贾南风现在最怕太子上来。要是太子一上台,那他们就彻底玩儿完了。贾南风老早就想把太子搞死,现在搞不死,那是因为暂时没有办法。我想,在不久的将来,她肯定会把太子往死里扁。到了那时,你再挺身而出,说是为太子报仇,把贾南风逮捕起来,那是合理合法又划算的大好事。那时你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老大,而是很多人的老大了。”

司马伦一听,手一挥,说:“好啊。孙秀,我发现你越来越优秀了。”

孙秀说:“你也不会等多久的。我现在就去想点儿办法,让贾南风早点儿把太子干掉。”

从孙秀的这些计划上看就知道,这家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且前面的这几步是很成功的。

这家伙不但把他的老大司马伦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对贾南风也是一眼看穿,对当前形势的分析也很到位。从他的这个眼光看,这家伙的脑袋确实很厉害,如果他的人格再高一点,胸怀再宽大点,成为一个划时代的大政治家是没有问题的。可这家伙光有个聪明无比的脑袋,其他全是次品甚至是垃圾,因此,虽然抓到一个历史性的机会,开始时把握得也很有分寸,但不久就显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幸福生活没过几天,就被别人一棍打死。

孙秀虽然劝司马伦耐心地等待,可他却加班加点地去活动。他布置了几个死党到处去散布这个消息:金殿禁军有人打算让皇后和太子调换一下住宅。就是让贾皇后到金墉城里当居民,让太子住到皇宫。

孙秀知道,现在贾皇后经常派那些宫女穿着便衣,打扮成劳动人民的模样,到民间私访——当然,她并不想通过这个渠道了解人民群众的疾苦,而是想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人们对她的看法。所以,孙秀把这个八卦直接在社会底层散布。那几个宫女虽然长得不错,但也都是一群笨蛋,她们只把“皇后”“太子”这几个词当关键词,只要听到这几个字,马上就牢牢记住,然后跑回宫里向贾南风报告。

贾南风派这些便衣的目的,主要就是打探关于太子的事。现在听说很多人要为太子平反,而且居然要用武力来解决,不由得也怕了起来。这家伙是个政变专家,知道一旦被人家抓住之后,下场是很惨的。她虽然心狠手辣,可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也只是“怕”字当头,想不出别的办法。

孙秀估计这个八卦已传到贾南风的耳朵里了,就叫司马伦请贾谧过来喝酒。果然就试出贾氏集团真的很郁闷。

司马伦在饭桌上对贾谧说:“你喝酒怎么一点儿也没有以前的风度了?”

贾谧这家伙的学问还算不错,但别的水平却一点儿也不行,听司马伦一问,马上就把他们的担心说了出来,苦着脸说:“要是太子真的成功了,我们就得全死。”

司马伦一听,跟孙秀预料的一样,好像就是背孙秀起草的台词一样,马上就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让他搞定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先搞定他?”——他可是一字不漏地背着孙秀写给他的台词。

贾谧一听,说:“我们先搞定他?”

司马伦继续背着孙秀给他定的台词:“现在只是那几个禁军在商量着搞定咱们,可他们还没有联络到太子啊。反正现在太子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中,干脆先把太子干掉。太子没有了,他们还能打什么旗号?”

贾谧一听,眼里大放光彩,马上跑回去找贾南风,说:“我今天去喝酒,喝出来一个好办法。”

贾南风问:“什么好办法?”

贾谧说:“现在这些人搞政变打的旗号就是太子。咱干脆先把太子搞定了。看他们还打不打太子牌。”

贾南风说:“老早就想把他干了。可反对的人太多了,干不了啊。”

贾谧说:“明的来不了,为什么不来暗的?”

贾南风一听,你不说我还不开窍。

这个女人一开窍,太子可就死定了,而孙秀也就成功了。

贾后是这样玩儿完的

她这一次没把那一大堆大臣找来,只把那个程据找来了。

程据曾经跟她好过,但不久又被她踢开了,近来已经呈半下岗状态,这时突然接到皇后召见的通知,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表现一下,让这个女人永远离不开自己。

在他全身发热地跑到贾南风面前的时候,贾南风却一脸端庄地对着他。他一看皇后的这个神态,忙问:“皇后有什么事要交代?”

贾南风说:“帮我配制几粒可以毒死人的药来。”

程据不一会儿就把药送给了贾南风。

贾南风把那个孙虑叫来,对他说:“这是毒药,现在交给你……”

孙虑一听,吓得瘫软下来。

贾南风说:“你放心,不是叫你吃下去的,是要你拿去送给太子吃的,你要等到太子死了才算完成任务;否则,你就把它吃下去。”

孙虑一听,这个也算任务?如果叫我去搞定一个现任太子,估计这个胆量远远不够,可一个废太子算什么,比对付一个小偷还容易。他马上拍拍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他拿了毒药,家也不回,直接跑到许昌,先去见刘振。刘振现在负责看管司马遹。刚开始时,他觉得贾皇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更是对他的重用。可看了这么久了,觉得越来越枯燥,越来越郁闷。而且他也有耳朵,那些拥护司马遹重新当太子的八卦天天都能听到,心里也怕起来,再想到这个大晋朝才几天,就接连发生了多次政变,谁对前途都不敢预测,说不定这个废太子哪天真的把这个“废”字脱掉,那时刘卞可就死定了。没事的时候,刘振就老往这方面转,转得都差点儿崩溃,天天就盼望这个废太子死掉,可一看这个司马遹天天在房子里又是练画画,又是研究预测学,身体还健康得很,估计自己还比不过他呢。看来自己到死的那一天,都还在这里陪这个废太子。这么一想起来,自己虽然是看守,但一步不能离开这里。

这时孙虑来找他,说是奉皇后的命令,要搞定太子。

刘振一听,差点儿高呼皇后万岁,他对孙虑说,你去搞定他。我就可以回首都了。

本来,两个人也想按照皇后的设想,把那几粒毒药偷偷放到司马遹的饭里,让他吃下去。哪知,这个司马遹被关在这里之后,本着对自己生命高度负责的态度,提高警惕,做什么事都很小心谨慎,饭都是自己煮的。两个人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放进饭里。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司马遹的聪明不是假的。

孙虑一看,这个任务不好完成,天天拿着毒药,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大好,不如采取其他办法。不管什么办法,能杀死司马遹就是好办法。

他把这个想法跟刘振一说,刘振同意了。

刘振把司马遹转到一个小院里住,然后关起门来,不给他送吃的东西,打算把他饿死。

可几天后过去一看,只见司马遹还活得好好的。两人不由得纳闷,他居然还这么生龙活虎,身体状态比我们还好呢。难道他真的练成神仙了?

两人都不信邪,进行了一次全面侦查,发现原来有个宫女每天偷偷从墙上送饭送菜给司马遹。

孙虑骂道:“咱们的这些办法一点儿不痛快,还是用直接的办法好。”

他拿了一根捣药的铁杵,直接就进去了。

司马遹刚刚吃饱喝足,内急起来,正好上厕所。

孙虑悄悄地跟了进去。

司马遹发觉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哪位宫女来给他送手纸呢,正要说,我才刚刚蹲下来……

孙虑一边在心里说,我不是要你蹲下来,而是要你躺下来,一边举起铁杵,照司马遹的头,一顿猛砸。司马遹哀叫一声,就死了。司马遹发出最后一叫时,才二十二岁。至此,司马炎当年制定的远景目标全部流产,彻底画上了可悲的句号。

孙虑丢下铁杵,跑回去跟贾南风报告:任务完成。

司马遹虽然是废太子,文件规定只能享受平民待遇,但他的死,还是成为当时最重要的事。大家都在看如何处理他的后事。有关单位认为,既然享受平民待遇,就按平民的规格把他埋掉。当然,有关单位在这时候提出这种要求,肯定是受了贾南风的暗示。

不过,贾南风在这个时候却转了一下脑子,觉得自己也该做点儿表面文章——反正他都已经死了,自己的目的业已达到,现在是捞政治资本的最佳时机,为什么不捞一把,否则,花这么大的心机和精力搞定太子,也太不值得了,要让他给自己带来一点好处才行。她在暗示有关单位提出这个要求之后,马上上书,说,司马遹到底还是皇帝生出的儿子,他可以不仁,但我们不能不义。太子待遇免了,但还是让他享受广陵王的待遇,司马遹被确定为太子前,就是受封广陵王。

大家当然同意。

贾南风以为自己玩了高明的一手。哪知她的每一手都在孙秀的算计之中,她以为这个太子一死,自己的威胁已经降低为零,现在可以大张旗鼓地风流快活,天天生活在无忧无虑当中。

在她得意的时候,孙秀比她更得意。

孙秀马上对司马伦说:“现在可以行动了。”

据记载,孙秀和司马伦决定搞政变的当天,出现了日食,而且在全中国都看得到。很多人抬头去看日食,却没有人把这个天象跟现实联系起来。贾南风更加不关心这种天象——现在除了年轻的帅哥,其他的她都不关心。

司马伦把右卫佽飞督闾和请来,把计划告诉他。这个闾和也是贾南风的反对党,听说要搞定贾南风,当然没话说。司马伦跟他约定:以癸巳丙夜一筹鼓声为应。即由闾和在宫里打鼓为号,外面的人一听到鼓声,就全冲进去。

孙秀这方面做得比较严密,他觉得这个事如果得到张华的支持,那就更好办了,就叫司马雅去跟张华报告,说:“现在赵王已决定跟张老联手,共同搞定贾南风,为民除害。”可张华到了现在还在按过去的方针办,坚持和稀泥原则不同意司马伦的这个做法。

这家伙到了现在,肯定知道贾南风已经彻底丧失人心,要搞掉她已经没有什么难的,可他仍然不想出手,估计一来觉得自己老了,做事要保守一点;二来觉得司马伦这家伙人品太差,不宜跟他混在一起,还是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当观众,看好时机再出手。

司马雅看到他这个态度,马上就骂起来:“人家的刀都砍到你的脖子上来了,你还想通过对话来和平解决,你就等着吧。”连张华招待他的饭都不吃了,甩手冲出门去。

政变的具体时间是四月三日半夜,过程跟前几次差不多,都打着皇帝的旗号,理直气壮地冲进皇宫。

司马伦拿着假诏书“敕三部司马”:“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这个文件一出,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谁也不去辨别一下真假,集体表示拥护。

司马伦一看,马上又下第二道假圣旨:打开宫门!

部队早就在门外等待。这些士兵也跟其他士兵一样,都是来自最底层的,听说今夜可以进皇宫,个个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随时冲进去。这时大门一开,大伙就呼啦啦地冲了进去。

这次行动的前敌指挥官是司马攸的儿子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

司马冏进宫之后,马上在御道之南布防,然后带着一百多武装人员冲进后宫。那里也安插了一个内应——华林令骆休。骆休把司马冏带了进来,直接就找到皇帝。皇帝这时正在睡觉,看到这么多人进来,而且还有他的堂兄弟,也不知道现在是政变进行时,就打着哈欠跟他们来到东堂。

司马冏叫皇帝书面通知贾谧进来。

宫中弄得这么热闹,贾谧居然一点儿察觉也没有,一看到诏书,马上就连夜进宫。来到殿前时,觉得情况不一般,知道政变已经发生,忙挣脱出来,狂跑到西厢,叫姨妈娘娘救他。这家伙也是个极品傻瓜,人家举行政变,矛头指的就是他的姨妈娘娘。他的姨妈娘娘若还能救他,人家敢对他这样吗?

在他大叫救命的时候,一把大刀已经砍了过来,他的话才叫完,那颗脑袋就跟着落了下来。

司马冏这时也来到皇后寝宫。

贾南风这时也跟她的外甥一样,不知道人家已经找她算账来了,突然看到司马冏带着武装人员进来,大吃一惊,说:“你来干什么?”——这里从来就没你什么事。

司马冏只说了几个字:“有诏收后。”

贾南风一听这几个字,马上意识到,自己要玩儿完了,说:“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她说了这几个字之后,也不再说什么,马上跑到楼上,远远地对她的老公大叫:“老公啊,你的老婆就要被人家搞定了。连老婆也顾不上,看来你不久也要把自己废掉了。”

可他的老公这时能救得了她吗?司马衷要是有这个能力,她能有今天吗?

她叫了几声,听不到司马衷的回话,这才知道有个皇帝当老公,弄权很方便,作威作福很容易,可到关键时刻,被人家搞定也很容易。她这才知道什么叫“双刃剑”了。

她转头来问司马冏:“你们这次活动的倡议人是谁?”

司马冏说:“司马肜和司马伦。”

贾南风一听,原来老把司马遹当主要对手,用全部精力去对付他,全弄错了。那小子一天到晚只会做生意,一点儿不玩政治,对自己没有威胁。只是自己感情用事,硬是把精力放在这个地方,真正的威胁是这些手里有权有枪的老家伙。看看这几次政变,哪次不是这些人搞出来的。她在夜空中发了一声叹息:“系狗当系颈,反系其尾,何得不然!”只是到了现在才理顺这些关系,还有什么用——除了乖乖当人家的俘虏外,别的什么辙也没有了。

逮捕了贾南风,意味着政变已取得彻底的胜利。政变高层连夜启动司法程序,对贾南风进行处理:废后为庶人,暂时在建始殿里拘禁着。这个女人一夜之间从权力顶峰跌入人生最低点。政变指挥部接着下达了逮捕赵粲、贾午的命令,并把他们投入监狱,接着在那里把他们杀了。

最后,“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座皆夜入殿”,准备讨论下一步的形势。可尚书接到这个诏书之后,居然怀疑是假的。郎师景干脆打了一份报告,要求皇帝用“手诏”发个通知,增加可信度。

司马伦一看,自己刚掌权,才按自己的意思发布第一道命令就卡壳了,心里一点儿不爽,脸上布满了杀气。他马上派人过去,直接砍掉师景的脑袋,然后向全国发布通告。

就这样,全国最高大权就落到了司马伦的手中。这家伙想不到这个权力来得太容易了,傍晚做出决定,第二天自己就成了实际最高领导人,看谁不顺眼,发个指示,就可以把谁杀掉。

司马伦很满足,即使在光线不够的情况下,大伙也能清楚地看得出他那高傲的神态。

孙秀却还是不满足。他觉得棋还可以再下:最好能让司马伦当上皇帝。司马伦当了皇帝,他就是全国第二把手。而且他比谁都清楚——司马伦的水平差得不能再差,什么都得听他的。到时候,自己可是全国最有权力的人了,这些大臣小臣全都得去巴结自己,看自己的脸色办事。他马上对司马伦说,老大,革命尚未成功啊。

司马伦说:“还不成功?那怎样才算成功?”

孙秀说:“把皇帝也搞定才算成功。老大你看,以后咱天天对这个皇帝拜来拜去,有什么意思,不如老大直接把屁股坐到那个座位上,让别人来拜你好不好?”

司马伦一听,到底是孙秀的思路宽广。说来说去,司马衷还是我的孙辈,又是全国有名的超级傻瓜,凭什么要我老去拜他?好,我应同意孙秀的意见,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突然就把他搞下去,好像不大妥当。

孙秀说:“肯定要做得合理又合法。不过,第一步得先把那几个老家伙搞下去,扫清咱们前进的障碍。”

两人当场开列出一份名单:张华、裴□、解系、解结。这份名单里的人,都是跟他们闹过意见的。那时张华、裴□是当权派,他们对这两个老家伙没有办法,现在倒转过来,他们成了当权派,两个老家伙都靠边站,已经彻底丧失发言权了。而解系、解结这两个兄弟,以前更是他们的死对头,一天到晚没事就告他们,几乎成了状告司马伦和孙秀的专业户。如果是别的人,为了更高的政治目的,司马伦和孙秀或许还会作一下秀,宽大一下他们。可这两个家伙都是小人,哪能放过他们?名单一列,二人就派人把他们抓起来带到殿前,直接进入审问,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张华大概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自己以前都做过铺垫,而且玩政治玩了这么多年,连以阴狠毒辣出名的贾南风都让他三分,估计这几个家伙他还是对付得了的,因此人家还没有问他,他就来个先发制人,对负责审问他的张林说:“你是不是想残害忠良?”这家伙还是比较老辣的,一上来就先给人家扣顶帽子。如果是前几天,估计张林一听到这话,肯定会怕得要命。

以前的张华是张林的领导,而现在的张林是代表皇帝审问张华。他看到张华死到临头还这么牛,马上对他说:“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

张华说:“那天在式乾殿上,我的话和奏章都还在,可以去查一查。”一看这家伙明显是在走那个杨珧的老路,叫人把当天的会议记录保留下来,当成今天的护身符。当然,如果碰到个讲点儿道理的人,估计他还真的可以没事。可现在他碰到的是孙秀这样的小人,而张林也是个口才很牛的家伙,看到他搬出这话来,顺口就追究他对这件事的责任:“谏而不从,何不去位?”

张华一听,什么话也讲不出来。老家伙这才发现,原来他儿子的眼光真的不错,预言精确,如果当时就辞去所有职位,回家一边过日子,一边很休闲地面对这些人的你死我活,当专业观众,说不定人家拼命之后,为了收买人心,又会请他这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出来,即使不能掌握更大的权力,但讲几句话表示自己的存在还是可以的。可因为一时头脑发晕,思路没打开,估错形势,以为天下之争,只不过是皇后和太子两股势力在大打出手,不管哪边,他都可以摆平。哪知却突然冒出司马伦这个第三股势力,而且司马伦是个根本不讲道理的人,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他都想把你的头砍掉。这才知道,以前老是强调的稳定压倒一切有时也是不灵的,天天做和稀泥的工作,这些稀泥同样是和不起来的。他以前可以拍板时,大权在握,要是听从裴□那些人的话,掌握好机会,他哪会有今天?混官场都混到头发全变白了,最后却死在一群小人之手,实在太不像样了。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上天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到头只有死路一条。

这次廷审结束时,当场宣判:对张华、裴□、解系、解结等这个集团的首要分子都处以死刑,而且“夷三族”。

天亮之后,司马伦摆足架势,布置工作: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城——贾南风多次把人家送到这个地方,现在她终于也被送到这里。诛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司徒王戎也跟着受到牵连。这家伙领着国家最高工资,却只知道清谈,每天上朝参加什么会议,从不发表自己的政见,因此也就没得罪过什么人,这时虽被列入张华党的黑名单中,但又没什么把柄被人家抓住,因此也就跟很多官员一样,被免职了事,还能活下来,继续他的名士风流。

司马伦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老家伙搞定,朝廷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有资格跟他对话的人来,更没有哪个有实力跟他摆谱的人跟他唱反调了。他就开始按计划把事业往更大更强的方向发展。这家伙是司马懿的儿子,智商跟他的老爸差了不知多少档次,但他绝对是他老爸的粉丝,他的第一步,就是向他的老爸学习:诏赦天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一依宣、文辅魏故事。这家伙通过搞政变获得最高权力,所以也认真总结了一番经验教训,认为贾南风他们之所以一夜之间被他们搞定,连负隅顽抗的余地也没有,主要是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因此他决定扩大警卫团的规模到一万人,全部署在他的府中,做他的保镖。一看他这个思路,就知道这家伙不但怕死,而且跟以前那个诸葛诞没什么两样——如果人家真的要造你的反,一万部队就能挡得住吗?

他把一大群高官摆平之后,高层空缺就多了起来,于是,他大大地提拔了自己的亲信:子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虔为黄门朗,封汝阴王;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孙秀等皆封大郡,并据兵权,文武官封侯者数千人。他自己又抄袭了杨骏那个框架,同样来个“百官总己以听于伦”。

他觉得好爽。

其实最爽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孙秀。

司马允离成功只有那么一点

大家都知道司马伦的智商只不过比司马衷高一点,而高的那一部分,只不过是在吃喝玩乐这方面上,能玩到今天这个份上,靠的全是孙秀。现在从表面看,他是全国最有权力的人,但一个不会驾驭大局的人有再大的权力也是没有用的,他还得靠孙秀帮他把握大局。孙秀现在是中书令,与司马伦正式组成伦秀体制。司马伦虽然是孙秀的领导,但司马伦却事事都得听孙秀的。朝廷上的大臣们都是聪明人,每个人都知道,巴结孙秀比巴结司马伦强多了,因此都跑到他那里,给他送好东西,帮他找漂亮女人,每天把世界上最好的话讲给他听。至于司马伦,他天天就在家里泡妞、喝酒——孙秀吃肉,他喝汤是没问题的。

两人安插好自己的人马之后,才着手为太子平反昭雪的事:诏追复故太子遹位号,使尚书和郁帅东宫官属迎太子丧于许昌,追封遹子班为南阳王,封班弟臧为临淮王,尚为襄阳王。

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小人与君子的区别。如果两人稍有点政治头脑,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定会在第二天就办好这件事。可这两个家伙却在把自己以及自己的人提拔一番之后才做这件事,让人觉得实在太肤浅了,太小人得志了。

司马伦和孙秀两个人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小人,他们比谁都想做个合格的政治家。因此,他们在掌权的时候,学习人家的做法,搞定一些不合格的官员,提拔一些“德才兼备”的人上来,提高一点儿人气。那个王衍就成了他们打下去的对象。有关部门报告:“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苟免,请禁锢终身。”司马伦“从之”,判其为无期徒刑,让他到指定地点进行拍砖灌水事业。然后,两个人也提拔了一些人才:以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东平王堪、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束皙为记室,淮南王文学荀嵩、殿中郎陆机为参军。

然而,那个李重却不买他们的账。他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虽然权势熏天,谁都怕他们,但不久之后一定会走向死胡同,因此就向当年的司马懿学习,推说自己病了,不能当公务员了。如果是别的人,看到这个报告,多半会派人甚至亲自去慰问一下李重——反正提拔这些人,又不是想让他们真的来掌权,而是要借此来提高人气。可这两个家伙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看到李重居然不买他们的账,又派了几个面相凶恶的下属过去,直接就对李重说:“你到底来不来?你也是个读书人,应该知道那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吧?不要让我们跑来跑去的,想把我们累死你才高兴?”

这几个下属使了下马威之后,马上跑回去报告。李重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司马伦和孙秀放不过他。他本来没什么病,可受了这个惊吓,发呆几天后,夜里睡不着觉,还真的有病了,而且这病的发展速度还真的出人意料,不几天就躺在床上,靠喝粥咽汤维持生命。

在他艰难地在床上喝粥的时候,司马伦的任命书就送了过来。

他没有办法,只得拄着拐杖出来拜受。可几天之后,他连粥都不能喝了,最终退出了人生这个舞台。

司马伦虽然很傻,但也知道,现在他虽然站在前台大喊大叫,好像全世界他的声音最具权威性,但司马氏的那些亲王们手中还有很大的实力,如果不能把他们摆平,他们要闹起事来,可不是一般的事件。当然,现在用硬碰硬的办法是不行的,得学一学诸葛亮“攻心为上”,从升官发财这个角度去满足他们的做人原则。不几天就任命那个曾经赞助过这次政变的梁王司马肜为太宰,另外那个司马允也给了个骠骑将军的差使。司马允曾经跟那个司马玮一起联手,在打倒杨骏的事件中,立了大功,可这个人做人比司马玮低调,之后不再出风头,所以虽然经历了数次风波,他的日子倒是过得越来越好。在司马遹被废掉的时候,高层就曾经做过让他当下一代领导人的决定,可因为有人反对,也就没有变成事实——他也因此而没有变成皇后派,又被司马伦拉拢过来,官升几级,待遇更是狂涨:以允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中护军。

司马伦又发了一道圣旨,连同一瓶装有毒药的“金屑酒”,派张弘带到金墉城,送给贾南风喝。前段时间,贾南风就是用这一招搞定司马遹的,因此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精通的,一看到张弘叫她喝酒,就知道酒无好酒,死活不肯喝。张弘后来用了强制手段,硬是让她喝下去,效果果然不错,只几下就看到贾南风死在眼前。

司马伦以为自己把司马允大大地提拔了一下,这个人会对自己忠心耿耿,从此变成他的死党。哪知,司马允却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人不是司马玮,更不是司马衷,而是一个“性沉毅”的好汉,在宫廷禁卫军中很有人气。而且他早就看得出司马伦和孙秀都不是好人,认为这两个家伙迟早要拿他的皇帝哥哥开刀,哪天会把他的哥哥踢下宝座,再贬到金墉城去,然后用毒药毒死,因此就决定先做好准备,组建了一支秘密部队。可这个人没有当年司马师的那个水平,私人武装力量还没有准备好,司马伦和孙秀就知道了。

这两人想不到司马允会这样对待他们,就有点害怕起来,但硬来又不行,只得又用那个老掉牙的“明升暗降”来对付司马允:“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实夺其兵权。”

司马允一看到这个任命书,当然知道这两个家伙的用意,也来个“称疾不拜”,不接受这个任命。司马伦和孙秀一看,才当权几个月不到,先是李重,现在是司马允,老是装病来搪塞自己,也太不给面子了。以前李重不给面子,我们把他一逼,就让他死翘翘了,现在这个司马允也学他?好,继续逼!

孙秀这一次派御史刘机过去执行这个任务,一面强迫司马允交出骠骑将军的印信,一面当场抓捕司马允的手下,还上书弹劾司马允“拒诏,大逆不敬”。

孙秀以为这样一来,司马允肯定会脸色发白,然后自认倒霉。哪知,司马允从刘机手里拿过诏书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你们可以去骗别人,能骗我吗?这是我老哥的字吗?这几个字全是孙秀写的!

司马允气愤之余,当场叫人把刘机抓住,拉出去斩了。这个刘机也是个强悍的角色,被抓了之后,居然能逃出去。司马允就把刘机的两个助手一起杀掉了。

司马允做完这些工作之后,知道现在只有一干到底了。这个人不像司马亮那样,做事扭扭捏捏大半天也得不定个主意,而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因此府中有的是死党,有的是枪杆子,他们当场发出号召:行动起来,打倒司马伦、孙秀!大家一听,都拿起武器,跑了过来,跟他们将革命进行到底!

孙秀原来以为自己让刘机这么一逼,就会把司马允逼得神经错乱,从今以后胆小如鼠,不久之后就跟李重一样,走上一条“由病入死”的不归之路,让大家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哪料到司马允不是李重,而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好汉。在孙秀还在做美梦的时候,司马允已经带着部队高喊着口号杀到司马伦的相国府来了。

本来司马允打算先到皇宫,把他的哥哥保护或者是控制起来,然后发道诏书,撤销司马伦的一切职务,就可以收到“短平快”的效果。哪知,部队来到宫外时,那个尚书左丞王舆却把门关了。一来宫门不能一冲就散;二来进攻皇宫,就会让人抓到把柄,说他们造反。司马允一有这个顾忌,就在骂了几句粗话之后,带领大家冲过去包围相国府,打算直接跟司马伦对决。

司马伦本来就不是个打仗的料,而且根本没有料到司马允不事先通知一声,就采取军事行动,只是在家里享受生活——他虽然在府中养有一万个武装人员,可一想就知道,再怎么精锐的部队一到他的手下,战斗力都会大打折扣,而司马允的战士都是训练有素的。因此,双方刚开始接触,司马允的形势就一片大好。两人连续打了几仗,司马伦的部队“屡败,死者千余人”。而这时,“太子左率陈徽勒东宫兵,鼓噪于内以应允”,使得司马允的声势更加浩大。他在承华门摆开阵势,叫士兵们瞄准司马伦,把他射成刺猬!

司马伦一看,这么多的箭飞来,比雨下得还大。幸好他手下有个死党主书司马眭秘,脑子里充满了舍己救人的思想,看到老大缩成一团,马上用自己的身体当肉体盾牌,“以身蔽伦”,结果就死掉了。不过,司马伦却活了下来——如果没有眭秘这个小人物,司马允这次武装暴动就会取得彻底胜利,从此之后,司马允就会成为司马氏集团里最强大的人,以他的水平,主持大局,掌握这个历史的方向盘,或许晋朝的局面会好一点。可是历史的车轮却因为眭秘的一挡,又朝更乱更暴力的方向而去。

这时,相国府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狼狈不堪。那些院子里的大树,都成为他们躲箭的首选目标,不管是战斗人员还是非战斗人员,一律缩着身体,躲在树后,满脸惶恐地紧贴大树。战斗从早上六点一直打到中午两点,太阳已经升出老高,但司马伦他们却一刻也不敢离开大树。

这种局面,任何人都已看出是一边倒的局面。

如果没别的因素干扰,恐怕司马伦院子里的树再多再大,也支持不了多久。

那个中书令陈准看到这个情况,知道现在选择司马允就是选择美好的明天,决定摆明立场,打倒司马伦。他这时正好在司马衷的旁边,觉得自己光在心里喊口号还是不行的,得用行动来表示一下。他对司马衷说:“陛下啊,老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依我看,陛下你也该派人拿着白虎幡去阻止战斗了。”一看,就知道这个陈准是在欺负司马衷是个傻瓜才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只有那个驺虞幡才有“和平使者”的功能,而白虎幡却是督战用的。前线将士看到这面旗帜,只会打得更猛、更积极,场面只会更刺激更血腥。可司马衷却一点儿也不明白,一听到这话,马上就叫人拿这个旗子下去,叫他们别打了。

陈准这家伙只有欺骗皇帝的水平,却没有挺身而出的胆量和本事。如果他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时就应该由他自己出面,把这件事做得万无一失。哪知,他却只想当个动嘴巴的老爷,而是叫“司马督护伏胤将骑四百持幡从宫中出”。这么多人举一面旗子出来,场面也还算不难看,可这个伏胤是什么人,陈准却一点儿不了解,硬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而他在接受这个任务时,正跟司马伦的儿子司马虔在一起。司马虔这时也知道他的老爸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正愁没办法救老爸,急得就差把头撞到墙上了,一看到伏胤接受了这个任务,两眼马上就放出光芒,立刻找到伏胤,代表他的老爸说:“富贵当与卿共之。”伏胤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听到富贵两个字,眼睛就闪闪发亮。他现在的职务只是个司马督护——这官的名字不短,但权力很小,工资更是不高,连养家都有点儿勉强,做梦都想着富贵,可梦做了无数遍,富贵却离他还是遥远得很,这时听到司马虔亲口对他说,觉得富贵就已经直逼而来了,当场就答应帮忙对付司马允。

这个人也是个亡命之徒,偷了一份空白诏书拿在怀里,就直奔司马允的指挥部。

司马允这时的信心正空前上升,越打越觉得上手,越上手心里就越得意。人一得意就会变成马大哈。本来搞军事政变,动刀动枪的,越到最后就越应该小心谨慎,越要避免“功亏一篑”。可他这时只看到司马伦集团的首要分子都躲得屁都不敢出,心里爽得很。他这时和张华犯了同样的错误,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有司马伦,现在已被他扁得躲在大树底下,要砍要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哪想到还会有几个隐藏的敌人。

于是,正应了那句“暗藏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老话。

伏胤举着白虎旗来到司马允的指挥部。这家伙怀着马上实现荣华富贵的理想,一边走,一边高叫皇帝派我来宣布站在淮南王这一边。

司马允一看,都说我老哥是傻瓜,可在这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清醒的。我这次真的得道多助了。老哥这一出头,我的政治分又大大地加了一笔。

有了这个想法,他除了信心满满之外,脑子里没有其他杂念,更不注意安全防范措施,马上高叫,放小伏进来。他本来是在车上指挥战斗的。当伏胤来到时,他满脸笑容地下车来,迎接诏书。他以为,自己这一笑,肯定是会笑到最后,哪知,这一笑居然成了他最后一笑。

伏胤来到满脸笑容的司马允身边时,突然抽出大刀,照司马允猛砍过去。

司马允来不及啊一声,当场死掉。他这一次仗打得不错,可居然没有任命一个副将,连战士放箭都是他直接下命令,这时主将一死,手下就全成了一群呆鸟。虽然有一大群中层领导,却没有谁宣布继承老大的遗志,马上把伏胤抓起来,就地法办,然后号召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猛攻司马伦,为老大报仇——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变成木头一样,看着老爸的脑袋在地面上滚着,不作一声。伏胤当场把司马允这两个儿子司马郁和司马迪一起杀掉。就这几刀,司马允集团在胜利在望的情况下,突然全面崩盘。

首富之死

司马伦躲在树后,都差不多瘫软成被踩了一脚的烂柿子了,哪想到现在又活了过来,重新掌握大权。这家伙抹干臭汗,调整好心情,第一步就是对司马允集团进行报复,一口气杀了几千人。

当司马伦在大树后面躲着司马允狂射而来的箭头时,孙秀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打算,可当司马伦突然逆转取得最后胜利时,孙秀又跳到前台,全盘处理一切,动作干脆得很。

经过这一番较量,司马伦虽然胜得很偶然,也胜得实在难看,可再偶然再难看也是胜利,因此司马伦和孙秀的傲气就又升级一次。孙秀在处置暴动人员之后,眼珠子一转,马上扩大打击面。这一次,他的打击对象跟司马允集团没有一点儿关系。不过,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

他打击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首富石崇。本来石崇是贾谧党的骨干成员,政治上与贾家保持高度一致,可在推翻贾家时,他们二十四友却没有受到牵连。他以为自己有这么多钱,不管什么事,他都可以摆平。哪知,这一次他就没有摆平。这一次人家不要他的钱,而是要他的一个美女。他家里有几千个美女,把几个美女赠送给人家,他是没有一点儿损失的。而且美女不是古董,越久越值钱,而是越嫩越可爱,要不断更新换代,才刺激。石崇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在所有美女中评选一个首席美女。以前那个翾凤就当了差不多二十年的首席美女。不过,现在她早已退居,人们再也看不到这位鉴宝美女的身影了。现在石崇家里的首席美女就是那个著名的绿珠。

绿珠的出名不同于翾凤。翾凤是靠好的才情出名的,而绿珠是因为她的漂亮和她的死。绿珠并不姓绿,而是姓梁,白州博白县人。据说生得“美而艳”——否则,石崇是看不上的。其名字的由来很简单:越俗以珠为上宝,生女为珠娘,生男为珠儿。你只要生在这个地方,你的名字里就有一个“珠”字。

那年石崇当交趾采访使,其任务就是到交趾郡那里出差。他在这一次“采访”中,一面公款旅游,一面到处采花。其间,他发现了我们的美女绿珠。石崇看到绿珠,马上就口水直流,当场就决定把这个女人弄到手。人家说,你把美女带走可以,但你也得给点钱,人家把一个美女养得这么漂亮也不容易啊。

石崇一听,还以为是什么条件,不就是点钱?我别的不多,但财富多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也不是个守财奴,一见到美女,出手就很大方,当场就以“珍珠三斛致之”。这么多的珍珠换一个乡下美女,谁还敢跟他竞争?

如果是别人,得了个美女,估计就放在家里,自己享用。可他做事向来不低调,而是张扬得很,尤其是在财富和美女方面,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他在财富方面把王恺比得连最后一点儿面子都丢光之后,还开展另外几个项目的比赛。王恺在财富方面比不过石崇,就说,钱财是身外之物。还是比其他的好。石崇一听,谁怕谁?比就比。两人这一次比试,还是从饮食方面开始:谁煮的豆粥快。

石崇先进行表演。

他请来很多客人,只吩咐一声,上豆粥!不过片刻,仆人就把热腾腾的豆粥端了上来。在座的谁都知道,豆粥要煮大半天才能煮好。可这一次石崇叫人煮的这一锅却跟煮普通的粥一样快。王恺一看,就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只得当场认输。石崇说,我还有绝活。

这个绝活就是冬天也可以给大家来一盘原汁原味的韭菜碎末儿。大家一听,冬天还能吃到新鲜韭菜,当然都跑过来开开眼界。王恺是死都不相信的,这个石崇忽悠人也不能这样忽悠啊。现在还能吃到新鲜韭菜?可当大家坐在那里,仆人把一盘绿莹莹的菜端上来时,大家都闻到一股浓烈的韭菜味。连王恺也不敢说这不是韭菜。在石崇请大家动筷的时候,王恺只在一旁发呆。连续两场,都是石崇在单方表演,王恺连场都出不了。直到第三场,两人才算是同台竞技。这一次是比牛车的速度,看谁家牛车的马力大、速度快。当两人把牛车带到现场时,王恺一看,这一次该赢了吧。因为,不管从牛的个头还是力气上看,王家的牛都比石家的牛强一点。可一赛下来,跑了差不多半天,王恺的牛车虽然发挥正常,可到头来只能拿亚军。弄得王恺也没脾气了。

他没有办法,就用钱来贿赂石崇身边的人。那个人也是个爱财的,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那个豆粥是这样煮的,先把豆搞熟,然后磨成粉,客人一到,把粥煮好,然后把豆粉放进去就成了豆粥。那个韭菜就更简单了,就是叫我们几个去挖来一堆韭菜根,捣碎后放在麦苗里,就成新鲜韭菜了。牛车是要一点本事的,就是驾驶员的技术强悍。在紧急时候让车的重心偏向一边,这样牛跑得就快了。”王恺一听,这个石崇作假的水平厉害,就再一次找石崇比试。石崇当然不知道,人家的情报工作做得到位,看到王恺再比牛车,脸都笑歪了,可一比之下,这回轮到石崇很窘很郁闷地拿到银牌!

石崇是个聪明人,马上就知道王恺一定有卧底!这家伙一气之下,马上找到可疑分子,一阵刑讯逼供,那个出卖情报的家伙最后受不住,一一招了出来。石崇大叫:“拉出去砍了。”这个人就是打死也想不到,那几句话就要了他的脑袋。石崇对身边人员的残忍是出名的。他请客的时候,一般都叫美女在旁边劝酒。如果哪个美女不能劝客人干杯,他就让人把那个不称职的美女杀了。有一次王导和他的哥哥王敦到石家做客,石崇同样叫美女过来劝王家兄弟干杯。王家兄弟都知道老石的这个家规。王导本来酒量不行,但心地还往善良方向倾斜一点儿,怕美女被杀,因此,美女劝一次,他就喝一次,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了。王敦却不管,老是推说自己不能喝酒,不管美女怎么努力劝他,他硬是将“不喝”两个字坚持到底。石崇一连斩了三个美女。后来,王导批评他的老哥。可王敦却说:“他杀自己家里的人,关我什么事,更不关你的事!他家里那么多美女,杀也杀不完的。”

一个人做事狂到这个地步,突然买到一个绝世美女,哪会不张扬一下?他马上发出英雄帖,把一群朋友通知过来,在他的金谷园集中。金谷园是石崇在洛阳西北修建的一座别墅,也是当时全国最豪华的别墅,二十四友常在这里聚会,喝酒吹牛聊天,泡美女,全部免费,所以二十四友又称“金谷二十四友”。二十四友过来一看,当然被震住了。

石崇哈哈大笑,手一挥。大家一看石崇这个老练的手势,就知道还有精彩的节目。因为这伙人都是石崇的熟人,谁都知道他对美女的要求很高,不光脸蛋儿长得好看,还要求身材合格——这家伙对这方面的要求特别严,他的标准就是在床前撒上沉香粉,然后叫美女踩上去,谁要是留下脚印谁就是不合格——要是留下轻轻一脚,就得减肥。当然,这也只是硬件方面的标准,如果要得到石崇真正的喜欢,软件还得过关。这些人也是老手,只瞄一眼就知道,绿珠的硬件是不用讲的,现在石崇的这一挥手,肯定是软件表演的开始。原来这个绿珠还能吹得一手好笛,会跳舞蹈——其最精彩的舞蹈节目就是《明君》。当即石崇让她表演这个节目。绿珠确实给石崇争了老脸。她在吹笛跳舞之后,还当场发表了自己的文学作品:

“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位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这二十四友不但是职业色狼,也是当时大大有名的文化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从南方地区来的美女,居然还是个美女作家,不但知道王昭君的故事,还能写这么好的诗——如果王昭君活着见到这首诗,一定会大叫知音。还残存在嘴里的最后几滴口水也全部流了下来。觉得石崇跟这个美女的风流真的销魂销到骨头里了。这二十多条好汉见到绿珠之后,免不了到处为美女做宣传,不久绿珠的名字就红了起来,而且这一红,成了历史的一页,石崇看自己的美女人气狂涨,脸上的笑容当然是全天候挂着,一刻也没有落下来。

可是这家伙光会得意,光会发财,光会巴结贾家,却想不到贾家虽然权势大过天,哪知才过不了几天,贾氏一党就让人家一举粉碎了,他的靠山倒得连渣都不见。他更想不到,上来掌权的居然是孙秀这样的流氓兼小人。他凭着手中的财富,可以不怕司马炎,可以毫不客气地把皇帝比下去而什么事也没有,可小人就不好对付了。

孙秀虽然出身卑微与名士差了千万里,但也像很多人一样,知道石崇的金谷园是名士们的集散地,知道石崇的钱财就是数到手抽筋也数不完,知道石崇有个让全国男性的口水一起流下的绿珠。这时,他掌了大权,就决定很好地利用这个机会,把绿珠弄到手。他知道石崇都五十岁的人了,政治上已没什么作为。他本来也只想这个美女,其他的以后再说,就派了个人到金谷园找石崇,说,石崇,听说你有个叫绿珠的美女,可爱得要命,我们孙秀老大很想要,你就让她跟我回去吧。

石崇一听,心里就有了火气,但也不便发出来,就玩了个花招:把全家的美女都集中过来,对孙秀的使者说:“你看看,哪个漂亮你就要哪个回去。”

使者一看,两眼傻了大半天,原来美女全被石崇弄到这里了,难怪我找了那么久也只能找到那个难看的女人做老婆!如果照他的意思,随便领一个回去都是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可这家伙傻了大半天之后,脑袋并没有晕下去,还是记得孙秀给他布置的任务是要那个叫绿珠的美女,而不是随便要一个美女回去的,就对石崇说:“哪位美女是绿珠?我们老大只要她。”

石崇是什么人?是一个连皇帝都敢比下去的人,这辈子都牛了几十年了,已经养成了一个傲慢的性格,今天把这么多美女叫出来让这个人选一个回去,已经算是给足对方面子了,哪知这家伙一定要绿珠,心里马上就蹿出一股火来,对使者说:“绿珠吾所爱。不可得。”

使者没有办法,只得回去交差。

这个使者虽然是孙秀的死党,知道孙秀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不过他还是有点儿良心的,走到半路后,又折了回去,对石崇说:“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这话是提醒石崇,孙秀这样的人是不好得罪的啊。可石崇态度的硬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只说了两个字:“不然!”

那个跑腿的知道石崇已不可救药,自己也完不成任务了,就灰溜溜地回去交差了事。

孙秀一听,石崇你有钱,我有权。现在让你知道是钱大还是权大!

他马上对司马伦说:“你还记得欧阳建吧?”

司马伦当然记得,说:“哪能不记得?”

孙秀说:“这种敢于跟老大唱对台戏的家伙,老大为什么还留下他?难道你觉得反对党还不够多?要留下一些种子?”

司马伦一拍桌子:“你给我把这些人统统杀了。”

孙秀说:“那个欧阳建是石崇的外甥!”

司马伦说:“一起法办!”

孙秀要的就是这句话。

石崇过后也知道问题已经很严重,就找来欧阳建和潘岳,有情报显示,孙秀要搞定他们三人。

这两个人一听,知道这个情报绝对准确——而且他们相信,即使没有这个情报,他们也知道司马伦和孙秀是放不过他们的。那个欧阳建得罪司马伦的事众所周知——如果司马伦能放过欧阳建这样的人,司马伦就不是司马伦了。潘岳得罪孙秀,那是很久的事了。孙秀是琅琊人,而潘岳的老爸当年正好当琅琊内史,在那里作威作福。潘岳当年还没有当公务员,只是仗着老爸的权力到处摆谱,最看不起这个孙秀,因此一有脾气就打孙秀,没脾气也打孙秀。而且打得很不讲人道——打翻在地后,还用脚猛踢几下才罢休。后来孙秀当权,潘岳就慌了起来,老怕他报复,又盼望他的记忆不好,彻底忘记过去的一切,就试探问了一句:“孙老大,你还记得以前的故事吗?”孙秀说:“每个细节都还清楚得很。”潘岳一听,就知道自己离完蛋的日子不远了。

三人就这样成了司马伦和孙秀的死对头。他们知道司马伦一伙绝对不放过他们,因此就决定动员司马允和司马冏搞定司马伦。哪知道,司马允却稀里糊涂地玩儿完了。

而司马允玩儿完之后,司马伦让孙秀负责全权处理司马允的余党。

孙秀大权在手之后,马上宣布:石崇、潘岳、欧阳建奉允为乱,收之!

当执法人员过来逮捕石崇时,老石正在楼上搂着绿珠浪漫着。

石崇一看,对绿珠说:“我今为尔得罪!”

绿珠虽是个美女,不但感情丰富,而且很讲义气,听了石崇的话,心头马上就感动起来,眼泪也跟着纷纷落下,说:“当效死于官前!”这个美女做事很果断,这话一说,便当场纵身一跳,从楼上跳了下去。石崇想不到美女当场兑现诺言,急忙伸手一抓,只抓到名贵服装的一角。而绿珠已落到楼下坚硬的地板上,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因为这事,后来这栋楼房还被称为绿珠楼。据说绿珠家的院子里有一口井,只要喝了那口井的水,生下的女孩一定长得漂亮。绿珠一死,村里的人知道后,都觉得,生美女有什么好?美女活着的时候,都是让有钱的人带走,本村男人的老婆都是人家看不上的女人,而且当完二奶后,还被迫跳楼,死得很惨很难看。看来,还是不生美女好,全村男人们的认识达成一致,决定用一块大石头把那口井封住。据说这个办法很快见效,后来,虽有产女端妍美丽的,但七窍四肢都有缺陷。

石崇现在虽然知道问题很严重,但没有想到问题已经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地步,他望着绿珠的尸体说:“吾不过流徙交、广耳!”他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被流放到南方而已,而且他知道那地方美女很多——这种流放,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变换一下风流快活的场地而已。可当人家把他抓过去后,他一看,这不是往东市方向走吗?东市是什么地方?是刑场啊,是砍头砍人的专用场地!再看看押送他的人,个个杀气腾腾,全是专业刽子手的表情,这才知道完了。他长叹了一声:“奴辈利吾家财!”直到这时才知道,有钱原来也是一种祸害!那个押送他的人钱虽不多,但对钱却看得很透,对石崇说:“知财利害,何不早散之?”石崇一听,只得紧闭着嘴,坐在车上,朝砍头的专用场地而去。

到达刑场时,石崇看到前头还有很多人,再认真一看,原来是潘岳一家。小潘正跪在他的老妈面前,不断地重复着那句忏悔的话:“我辜负了老妈的期望!”他长得全国第一帅,虽然人品不怎么好,但他却有孝敬父母的传统美德,而且在生活中也是个好男人——他十岁时就与他的老婆杨氏订婚,后来虽然成为美女中人气最旺的男人,却从没有跟杨氏有过家庭纠纷,更没有跟老婆讲过离婚两个字。杨氏在元康八年(298年)死了,他还动了巨大的真情,拿起笔,把所有的感情集中起来,专门为这个老婆写了一组《悼亡诗》。后来,那些靠写评论赚钱的人在评论这组诗时,下的评语是“缠绵悱恻、情真意切,是中国此类题材中最早的名篇”。由此可知,老潘对他的老婆还真有感情。如果老潘只安心把诗写到头发白的那一天,不加入什么金谷二十四友,不参与这些政治,不到这个不但肮脏而且惊险的官场上混,而是老老实实做他的名士,到处游山玩水,把风流事做绝,把文章写绝,估计也不会有今天——他老妈也常对他语重心长地说过,但他总以为老妈不懂时局,因此总是把老妈的话当耳边风。这时才知道老妈虽然诗写得不好,学问也不高,八十岁还认不出八十个字,但她以前的那些教导却十分正确,因此就在刑场上对他老妈忏悔,也算是弥补一下。石崇对他叫了一声:“小潘,想不到你也有份?”

潘岳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了石崇一下。他与其他那些朋友曾经长期在石崇那里吃喝玩乐,混吃混穿,因此每人都曾给石崇题过诗。潘岳当然也不例外。他这时,突然记起他给石崇的诗来,对石崇说:“今天我们真的是‘白首同所归’。”

石崇一死,乐坏了很多人。他家里的那些美女,不再担心不会劝酒而被杀了。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孙秀。

他在砍完石崇和潘岳之后,马上下令没收石崇的全部财产。

而司马伦觉得司马允死得太早,没让他处理一下,心里很不爽,就把司马允同母生的老弟司马晏抓起来,要判个死刑。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司马晏除了跟司马允是兄弟之外,在政治上跟司马允没什么联系,更没有参与过武装暴动,现在被抓实在是太冤枉了,如果还被拉去砍了,这个冤枉就更大了。光禄大夫傅祗首先不同意这么处理司马晏,其他人也跟着讲了几句公道话:“老大啊,司马晏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咱做事也讲点道理吧?”

司马伦虽然很傻,但也知道大多数人反对的事,若硬是坚持下去,以后就不好办——至于不好办在什么地方,他当然不清楚。他只是觉得当了老大,有时应该听一下大多数人的意见。不过,抓了这个司马晏,马上又毫无理由地放掉,好像又太没意思了。最后,司马伦就把司马晏贬为宾徒县王——理由就是他的哥哥叫司马允。如果你的哥哥是司马伦,或者是孙秀,现在提拔还来不及呢。选择哥哥选错了,同样没有好下场。

司马伦虽然被司马允搞得恨不能变成鸵鸟把头钻进土里才逃得性命,但过后又没有了危机感,每天继续喝酒泡妞把一切事务交给孙秀去办。孙秀却不一样。他一天到晚这也观察那也观察,看看到底还有谁把不满放到脸上——他永远不相信,现在朝中的人对他们都没有意见。

没几天,他就看出司马冏脸上不满的色彩越来越浓厚。

孙秀的眼光确实不错。司马冏因为在打倒贾氏集团时冲锋在前,皇后派的几个罪魁祸首都是他拿下的,是立了大功的,可到头来只封了个游击将军,心里超不爽。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心里一不爽,那种不满的神态就挂在脸上,让人家看得很清楚。当然,那些卖菜卖果的人看得再清楚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可孙秀一看就清楚,故事情节马上就激烈地展开。

孙秀知道这个司马冏还是有很大的能量的,这个能量如果因为这人的不满释放出来,也是件不讨好的事,而且如果让这个能量留在京城里释放,那就等于让危险留在身边,因此就决定再玩个明升暗降的花招,提拔司马冏为平东将军,办公地点设在许昌。孙秀以为把司马冏调走,就像远离毒品一样,自己远离了危险,哪知这一招不但埋下了祸根,而且还让这个大祸提前大爆发。

孙秀在觉得已摆平了司马家的所有牛人之后,认为该走下一步棋了。这下一步棋就是让他的权力更大一点,他的头衔更隆重一点。当然,他想把他的头衔做大做强,得先想办法把司马伦的头衔做大做强。他首先建议司马伦“加九锡”。

大家一听到“加九锡”这三个字,脑子里马上冒出曹操的形象。接着,马上又意识到:这不是夺权吗?只有大野心家才有这个要求啊。大晋朝又处于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要是把握不好方向,后果就难说了。因此很长时间里,谁都不发言,弄得现场沉闷得要命。后来,那个刘颂打破这个可怕的沉闷,说:“以前,汉献帝给曹操加九锡,后来,曹操的后代又把这个光荣称号转给司马家。可见,这个称号一出现,就不是什么好现象。得了这个称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周勃、霍光的功劳算大了吧?可他们也没有要求享受这个待遇啊。我认为,脑子好用的人,都会尽量远离这个待遇。”

大家一听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唱反调,手心里都冒出汗来了。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孙秀是什么人都敢杀的家伙。

孙秀还没说话,刘颂的那个敌对分子张林觉得搞定刘颂的机会已经猛砸过来,马上对孙秀说:“老大,我揭发这个刘颂。这个人是张华他们的死党,早就应该处理了。现在把斩刘颂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哪知,孙秀今天的心情有点特别,脾气突然变得反常起来,脑子也比以前清醒了很多,说了一句难得有眼光的话:“以前杀张华他们的时候,人家对我们的意见已经很大了。所以,现在不能再杀刘颂,让人家的意见继续大下去,这是很不好的。”

张林听了这话,知道干不掉刘颂了。孙秀把刘颂的职务转换了一下,从吏部尚书提拔为光禄大夫,硬是表现了一下自己的胸怀。不过,他是不会把刘颂的意见当意见来听的,依然按自己的意图,让皇帝下诏:加伦九锡,复加其子荂抚军将军,虔中军将军,诩为侍中——连几个儿子都一起提上去,让司马伦大大地高兴一场。司马伦一高兴,孙秀也就有好果子吃了,下令“加孙秀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右率如故”。

司马伦被司马允扁了一下,觉得原来相国府里只有一万部队,力量不够强悍,战斗力太薄弱,就又继续奉行扩军政策:增相府兵为二万人,与宿卫同,并所隐匿之兵,数逾三万。他以为每天有三万部队保卫自己,谁还能动他一根汗毛?

当然,把自己的亲信提拔之后,司马伦还想拉拢一下本家的牛人。因此就让司马肜担任丞相。哪知,这个司马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司马伦这么搞下去,走的是一条必死无疑之路,谁跟他混在一起,以后谁就倒霉,因此,坚决不接受这个任命。司马伦和孙秀一看,这个司马肜居然不接受,难道这个职务就推销不出去了?

两人也不想想,司马肜是什么人?可是比他们还贪还黄的家伙,是个在利益面前从不讲礼的人,这时居然不理睬这个肥缺,除了他突然神经错乱外,那就是有别的想法。而如果这样的人对他们产生其他想法,后果如何,就不用说了。

可孙秀虽然聪明,脑袋的灵敏度很高,却只把司马肜定位在低智商的群体之中,居然没有进一步地把这家伙的一贯思想和作为深刻地剖析一下,然后来个对症下药,防备一下,而是只顾让心情高兴下去,玩自己的权术。孙秀是司马伦的核心谋士,他都是这个样子,其他人更是觉得这个天下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去享受幸福生活,不断去发现新的刺激,哪还有心思去管别的事?孙秀这时也给自己的儿子孙会谋到了一桩好事,就是通过司马伦,让他那个丑儿子当上驸马爷。据说,孙会丑得要命,史书上的描述是“形貌短陋,如奴仆之下者”。如果是别的皇帝,看到这个人不当场狂吐,然后叫人拉下去让他从地球上消失才怪,哪能让他当自己的乘龙快婿?可司马衷能有什么话说?一听司马伦说:把你的女儿嫁给孙会。司马衷只有同意,没有反对意见。据说孙会当时正雄赳赳地在洛阳城西买马,人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当场震惊得差点儿晕倒:你没有说错吧?就我这个相貌,能娶到公主?这个世界还真的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李特的机会

估计孙秀也觉得自己集团里人才太稀缺了,得提拔几个有才的地方官到中央来,让这些人也变成自己的死党,以壮大自己的力量。因此,下诏征益州刺史赵廞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州刺史。他只看重老赵是个人才,却没有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他更想不到,自己要重用一下人才,居然等于捅了一个马蜂窝,搅出一个大乱子来——这家伙实在只宜做小人,偶然想做一下好人,也把好事做成坏事。原来赵廞是贾后的姻亲。他一接到这个调令,首先想到的不是提拔,而是要把他调过去,然后处理他。

如果说别的人到了这地步,估计会最后捞一把,然后挂印跑掉。可这个赵廞却在“甚惧”之后,硬是让头脑冷静下来,把形势进行一次全面深入的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大晋朝已经走向了一个无法扭转的混乱局面。混乱时期,做什么最有利?就是武装割据,拥有自己的实力,手上要是有成千上万的枪杆子,那比当中央高官强多了。以前三国时期就是这样,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官位比曹操、孙权、刘备他们大的人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最后不是全被这三个人搞定了?

他这么一想之后,马上认为,照人家的指示办事,不如自己单干。他决定,把四川盆地当根据地,努力开创一个新局面。他把孙秀给他的那张委任状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打开粮仓,让那些逃到那里的难民们大吃几顿。这些难民一看到有吃的,个个都叫“赵廞万岁”,马上成为他手下的力量。

到了这时,李特终于闪亮登场。李特早在前些年就已经在难民中做了大量的工作,已经把这些饥饿的民心统一到他们思想上来了,早已成为这些难民们的精神领袖。他早就树立当一方老大的理想,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而已。这时看到赵廞带头搞起来,知道机会已经向他们砸过来了。原来,这个赵廞跟他是老乡,因此,他一跟赵廞接上头,就得到赵廞的信任。赵廞看到李特不光是他的老乡,而且还是个大大有水平的人。这样,李特很快就成了赵廞最亲密的战友和最得力的助手。

这些年来,李特带着这些饥民,靠打砸抢过日子。现在跟赵廞拉上了关系,背后有坚强的后盾,胆子就更大了,把打家劫舍的事做得更大更强起来。赵廞居然不干涉,弄得四川盆地上的居民都把他们恨得要死。

赵廞的死对头耿滕看到这个情况后,就向中央告老赵的状:“流民刚剽,蜀人软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宜使还本居。若留之险地,恐秦、雍之祸更移于梁、益矣。”他的分析和预言都没有错,但现在孙秀的目光只定位在首都,首都稳定,他就觉得安全,别的地方再乱也不关他的事,因此耿滕的状也白告了。

而且,这个耿滕做事又不严谨,本来偷偷摸摸做的事,应该做好保密工作。孰料没几天就让赵廞知道得一清二楚。本来赵廞就已经不理睬中央了,倒是白白让人家知道你原来想搞定人家。赵廞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就起了干掉耿滕的念头。

他没接受中央的提拔,因此,仍然是这个地方的第一把手,仍然是耿滕的上级领导。就是在政通人和的年代,一个上级领导要修理一个手下员工都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现在这个朝政混乱的时期,一个领导要搞定个部下,根本不算是个事儿。

赵廞马上耍了一个花招,派人去通知耿滕,说中央任命他为益州刺史,请他过来完成交接任务。这时,耿滕当成都内史。成都内史的办公地点在成都少城,而益州刺史的办公地点在成都太城,都在成都城内,一个紧急通知,只一下就可以传达到那里。赵廞还把这个交接仪式做得十分隆重,派出官员和部队一千多人,去迎接新领导上任,把成都市弄得很热闹。

耿滕高兴得很,他以为自己告状成功了,告出成果来了,觉得当官是个宜早不宜迟的事,马上决定去接管州政府。这家伙只顾沉醉在获得权力的快感上,却没有花点时间去想想,现在叫他过去的是赵廞啊。赵廞可是那个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专家李特的总后台。这样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杀人,最精通的业务也是杀人。

他的功曹陈恂很冷静,对他说:“现在老大跟赵廞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老大要是进城,肯定中招。不如先观察一下形势,再走下一步。还要叫各县组织起来,严防那些不明真相的难民的动乱。而且,西夷校尉陈总不久就要到来,还是等他一下。我觉得还待在这个地方太危险了,还是撤到犍为,西渡江源,以防赵廞搞我们的鬼。”

后来的事实证明,陈恂的这个分析和建议相当正确。

可耿滕现在心里装满了马上升官这个激动人心的想法,觉得陈恂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不骂他一通已经不错了,哪能听他的话,背着包袱、带着家小人心惶惶地到处流窜,好好的刺史不当,却当流浪汉?

大家一听,当然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兴高采烈地向州政府方向高歌猛进。这些人都做着把官做得更上一层楼的思想准备,哪知却已经大步迈进赵廞给他们挖好的陷阱里,等待他们的是锃亮的兵器。

路程很短,只走了不一会儿就进入太城。

在他们进入太城西门时,赵廞一声令下:“杀!”

耿滕的队伍这才知道,陈恂预料的果然不错。陈恂预料的不错,但他们却错了,而且大错特错。眼看人家的大刀朝他们砍来了,只得拼命抵抗,但再怎么拼命也只是把命拼掉。赵廞大叫:“谁砍到耿滕的头,就有赏!”他这么一鼓励,大家都努力往耿滕所处的地方杀过去。耿滕做点告密的事也许还算在行,可打群架、上战场,却是大大的外行,不一会儿,那颗头就不见了。

耿滕一死,其他人有的缴枪求饶,有的四处乱窜。

战斗结束时,只剩下陈恂——这家伙脑袋聪明,知道事情发展肯定是以人家武力解决而告终,因此就躲在安全地带,等战斗一结束,他才登场。他把自己的双手反绑起来,一边做可怜状,一边又把那个慷慨的表情贴到脸上去见赵廞,强烈要求让他办完耿滕的丧事,然后再处理他。

赵廞一看,这个陈恂长得很弱,但够义气,自己佩服的就是这样的人。耿滕居然有这样的死党,真是“纵做鬼,也幸福”了。赵廞马上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赵廞解决完耿滕之后,就着手对付那个西夷校尉陈总。

这时陈总已到达江阳,而且已经知道赵廞杀了耿滕准备叛乱的消息。可他却没一点儿表示,好像这个消息跟他无关一样。他的主簿赵模对他说:“州政府和郡政府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估计这个乱子还将深入下去。老大应该加快进军速度,尽快到任,等掌握了更大的军权后,讨伐叛军,谁敢对你怎么样?”可陈总却不把赵模的话当一回事,继续走走停停。

不几天来到南安县时,有人向他报告:“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跟赵廞军接触了。怎么办?”

赵模又嘴皮发痒起来,向他建议:“拿出可用资金,向民间招募勇士,组织敢死队,准备跟赵廞战斗。如果这次能打败赵廞,我们就可以夺回益州,立下大功。如果打不过,我们顺青衣江撤退,一点儿事也没有。你就听我这一次吧。”

可陈总能听他的话吗?他要是听赵模的建议,他还是陈总吗?

他对赵模说:“你不要把人家想象得那么坏。赵廞杀耿滕,完全是两人合不来的结果。谁叫耿滕动不动就告老赵的状,人家不生气才怪。老赵跟我一点儿过节都没有,以前见面对我礼貌得很,我为什么去搞定他?这种事我不干。”

赵模一听,原来他的指导思想居然就停留在这个层面上,再不动之以情,把他的思想引导过来,后果就会很严重,说:“赵廞叛乱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你一定要明白啊。他现在没有宣布独立,是要等得到老大的人头,建立威信后再宣布。老大你想跟人家和睦相处,可人家不会放过你啊。”他一边说,一边还流下眼泪。

但陈总却不相信眼泪,说:“问题哪有这么严重?凡事都不要只往坏的方面去想,要往好的一面去想啊。”

部下的人看到陈总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说这样的话,都知道问题已经太严重了,知道再跟这样的人走下去,等于往死路上前进,便逃得一个不剩,只剩下陈总和赵模两个人站在那里,孤单得很。

陈总这才觉得怕了起来。他也是个十足的傻瓜,心里一怕,就躲到草丛里了。

那个赵模到了这个时候倒把不怕死的精神表现出来,穿上陈总的衣服,拿起武器,高喊口号,战斗到最后一刻!当然,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这最后一刻很快就会到来。

赵廞杀死赵模之后,发现不是陈总。赵廞马上下令,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陈总挖出来。

这个陈总躲藏的功夫也是差得不能再差了。这个命令才下了几秒钟,他就被人从草堆里拎了出来。

赵廞问也不问一声,大叫一声:“斩首!”

陈总就这样窝囊地成了无头鬼。

事情的发展跟那个赵模的预料果然一样。

赵廞砍了陈总的头后,马上任命自己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然后“署置僚属,改易守令”。原来那些领晋朝工资过日子的公务员,一接到他的通知,都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那里,转换身份,当他手下的员工。谁不想当赵廞的员工,谁就去当阎王的员工!

这时,李特的弟弟李庠、妹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昌、扶风李攀、始平费他、氐苻成、隗伯等四千骑归顺了赵廞。这批人一加入,马上就成为赵廞集团里立场最坚定的死党!赵廞马上任命李庠为威寇将军,封阳泉亭侯,直接进入决策层。然后叫李庠负责征兵。这个地方到处是流民,而李氏兄弟一直是这些流民的精神领袖,这时他们出面一号召,流民们马上前来投奔,不几天就征到一万多名新兵。

赵廞高兴得要命,马上派李庠带着这些新兵在北部布防,断绝南下的道路!

司马伦废掉司马衷

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这个新年对司马氏来说,可以算是极不平凡的一年。

先不说赵廞在四川盆地上的表演——事实上,司马伦和孙秀也根本管不了赵廞的事。这两个人现在只是要求首都的稳定压倒一切,别的地方,问题再大也都来个搁置处理,他们只是按自己的目标大步前进。他们的目标就是把司马衷拉下马,把这个傻瓜皇帝废掉,然后司马伦接任,成为全国第一把手。

这两个人经研究后,认为推翻司马衷还是需要一个理由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个傻瓜,完全没有能力,但因为现在人们的思想僵化得很,都觉得这个傻瓜是真命天子,谁也动不得——否则,乱了这么多次,人家老早就把他干掉了,还轮到他们来搞定?两人讨论了几天,觉得脑残不能成为让司马衷下台的理由,就玩了个小花招。居然叫那个牙门赵奉出来说:“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

这个姓赵的家伙算什么人物?因此,他刚说的时候,谁也不理他。但孙秀却说:“你做了什么好梦?”

赵奉说:“我梦见宣皇帝很严肃地对我说:‘司马伦应该当这个皇帝!’”

大家一听,这才知道赵奉的这个梦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司马伦和孙秀就是凭这个梦把皇帝拉下马的,谁敢说这个梦不行,就说明谁的脑袋有问题!谁支持这个梦,谁的前程就光明。

孙秀看到大家对赵奉的梦没有意见,知道这事成了。他又暗示了一下,他们的死党马上活跃起来。最活跃的是司马望的孙子司马威。他现在的职务是散骑常侍,近来觉得司马伦的行情很看涨,就主动去充当司马伦的死党,表示坚决听从司马伦和司马伦的亲密战友孙秀的召唤。司马伦把最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负责去收缴司马衷的皇帝大印,并为司马衷撰写退位诏书!司马威拿到皇帝大印后,交给尚书令奋满,然后由奋满“持节”代表皇帝把这个大印送到司马伦的手中,让司马伦坐到那张龙椅上,算是完成了新旧皇帝的交接仪式。

为了确保安全,还让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带领一批士兵来到大殿上,让皇宫禁军的指战员们宣布禅让,拥护新的领导人。这么一宣布之后,果然如他们预期的那样,没有谁出来讲一句反对的话。

摆平了宫中之后,司马伦叫张林带部队驻防皇宫的各个城门,终于把皇宫彻底地控制起来。

这一切做好之后,司马伦坐着皇帝专车进入皇宫,宣誓就任大晋国的第一把手,庄严地宣告,晋朝从今天起翻开新的一页。在新的一页翻开的时候,大赦天下,并改元建始。下台皇帝司马衷从华林园西门出宫,移到金墉城里,由张衡看守。

自从金墉城正式使用以来,先后有杨芷、司马遹、贾南风被移至该处,但结果都是不得好死。现在轮到司马衷进来,很多人都以为,皇帝的日子也不长了。

哪知,司马伦在第二天却又来个大创意:尊帝为太上皇,改金墉曰永昌宫,废皇太孙为濮阳王。估计孙秀认为,这个司马衷就那个智商,能搞什么小动作?别人就是想教唆一下,他也没有能力配合。与其去虐待这样的傻瓜,落个难听的名声,不如让他吃好喝好穿好,还可以赚点好名头,就干脆让他当个太上皇。当然,算起来,司马衷还是司马伦的孙辈。让一个孙辈当他的太上皇,有点不伦不类。可这个社会还有那么多讲究吗?要是讲究,那就不要做这个篡位夺权的勾当。连这个工作都敢做了,其他的还怕什么?

司马伦在摆平司马衷之后,马上把亲信们提到领导岗位上来:立世子荂为皇太子,封子馥为京兆王,虔为广平王,诩为霸城王,皆侍中将兵。以梁王肜为宰衡,何劭为太宰,孙秀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将军、仪同三司,义阳王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居然还宣布:只要是他的亲信,都可以提拔,而且全部破格。史书上的描述是:其余党羽,皆为卿、将,超阶越次,不可胜纪;下至奴卒,亦加爵位。连部队中的普通一兵也有了爵位,成为贵族。弄得每一次朝会,都“貂蝉盈坐”。这个“貂蝉”等于是一张入宫的通行证。那时有个制度,有资格入宫面圣的人,帽子上都要绣个蝉形的图案,然后还要再悬挂一条貂尾,表明你是个有特权的人士。具体做法是:侍中的貂尾在左侧,而散骑常侍的在右侧。本来,以前侍中和散骑常侍的数量也不多。可现在司马伦为了表示自己亲信的数目多、规模大,居然让这两个官职有九十七人之多,每天在宫里进出,热闹得很。当时人家就说:“貂不足,狗尾续!”这六个字,后来人们又加以浓缩,就成了“狗尾续貂”这个成语。

他又觉得,现在不是过去,过去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可以不管别人的感受,现在是皇帝了,皇帝要有皇帝的样。要把皇帝这个工作做好,就得争取一下民心。他在这方面也走杨骏和司马亮的老路,就是觉得只有大量提拔领导干部,对下属毫无原则地升官加爵,才能获得民心。他马上下了个文件,年内“天下所举贤良、秀才、孝廉皆不试,郡国计吏及太学生年十六以上者皆署吏;守令赦日在职者皆封侯;郡纲纪并为孝廉,县纲纪并为廉吏”。文件一出台,各级政府当然马上贯彻到底。由于公务员编制突然猛增,工作人员加班加点也完不成手续,印信也来不及做好,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就因陋就简,“以白板封之”,很多人就成了白条贵族。更要命的是,领工资、吃皇粮的人太多,“府库之储,不足以供赐予”。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封赏活动中,大部分人都笑歪了嘴巴。

不过,还是有人心里觉得好怕。那个平南将军孙旂现在就是一脸的忧愁。这个人人品不差,但生的那个儿子孙弼,却没有继承他的人品。这孙弼跟他的几个堂兄弟孙髦、孙辅、孙琰,老早就成为孙秀的兄弟,他们很坚定地认为,孙秀一定会发达,跟在他后面没有错。这四个人为了表示自己跟孙秀跟得态度坚决,就翻来族谱,说跟孙秀五百年前是一家,既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了,现在为什么不做一家人,而去说两家话干什么?

孙秀觉得这个创意不错,答应了这个要求。这时,孙秀发达了,果然没有忘记这四个人,让他们都当上将军,封郡侯,而且把孙旂也顺便提拔成车骑将军并准其开府。这个孙旂还是有一点眼光的,看到孙秀这么胡来,知道肯定是玩不了多久的,自己的子侄们傍上这个大腕,过不了多久就会跟孙秀一起倒霉,那是全家一起被砍头的事啊。他就叫他的小儿子孙回去对这几个家伙进行批评教育,要他们跟孙秀保持一点距离。可这几个人当将军正当得有感觉,哪能听这些话?孙回把情况报告老爸。孙旂一听,知道孙家完了,最后放声大哭一场。

孙秀现在虽然只是个中书监,但他手中的权力却是最靠前的。因为,现在的司马伦已完全甘心接受他的摆布,听从他的教唆。只要他想做的,司马伦从不干涉,而司马伦想做的,他不答应,也做不到。司马伦下的诏书都要经过孙秀的审稿,如果孙秀认为这个文件不宜用这个口气,他就当场修改,而司马伦别的什么也不说。更夸张的是,孙秀自己就准备了很多空白诏书,急用的时候,拿笔过来,直接写上,根本不给司马伦过目一下。而且这个人当权之后,好的习惯没学到一点,倒是把小人那种“出尔反尔”表演得十分到位,至于官员的任命,更像是在做什么游戏一样,某人刚接到任命书,还没有到新的工作单位报到,新的任免又来了,弄得官员职务的变迁极不稳定。而且司马伦通过政变夺权,所有的亲信,没一个具备远大政治眼光的,全是一群只看眼前利益的人。这些人在抢夺利益时,花招很多,手段恶劣得不分上下,而且心里永远得不到平衡,老觉得自己立了大的功劳,才得了这么一丁点儿利益。这是一种容易出事的想法。

那个张林现在就严重存在这个想法。他觉得,那天政变要不是他亲自指挥部队,严格守住各个城门,严禁不法分子进入皇宫,事情能这么顺利吗?可现在政变成功了,他就只当了个卫将军,又不能开府,每天都得拎着文件袋去别的地方上班,太没有面子了——那个孙旂是什么人,我们政变时,他在什么地方?可现在他不但当车骑将军,而且还能开府!这么一比,觉得自己原来吃了大亏,这种生活实在太没意义了。

张林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如果头脑稍微好用一点儿,也不会跟司马伦这么紧的。他认为,现在只有把孙秀扳倒,他才有出头的日子。任何人都知道,扳倒孙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张林却以为,孙秀没什么可怕,不就是一个小混混发达起来了吗?再发达的小混混也是小混混。以前他摆平的小混混多着呢。当然,他也知道,孙秀是司马伦的头号亲信,首席智囊,要是向司马伦告状,那事情多半流产。因此,他选择了司马伦的儿子也就是现任太子司马荂,他给这个太子写了一封信:“秀专权不合众心,而功臣皆小人,扰乱朝廷,可悉诛之。”他的头脑超级简单,想搞定最有权力的人,也不做调查,摆出几条证据,直接就要求“可悉诛之”,谁会听他的话?要是有这样的发言权,他现在还用过这样的生活吗?

司马荂接到这信后,只在信上签了一行字:呈老爸阅示!

这一行字其实等于把张林送上了断头台。

司马伦阅示之后,顺手又批:请孙秀处理!

孙秀一看,想把我“悉诛之”。我不杀你杀谁?马上对司马伦说:“老大,你看看,张林能留下来吗?”

司马伦一看孙秀的脸色,马上知道孙秀的意思了,当场命令有关部门:收林,杀之,夷其三族。做得干脆利落,一点儿不留尾巴。

张林的尾巴割得很干净,但孙秀知道司马氏那些牛人的尾巴却还长得很,尤其是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这几个家伙,个个都掌握着很强大的武装,谁也动他们不得。如果这几个家伙哪天心里不舒服起来,要收拾他们可不像收拾张林这样容易。

但孙秀知道,如果不想办法收拾这几个牛人,他就有被这些人收拾的可能。

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一场更火爆的争斗已经开始!

同类推荐
  • 战國

    战國

    元辉迷失于黑洞之中,一头撞进了日本战国时代。他一直将日本视为国之旧敌,对这个乱世怀揣着好奇心。他面对着曾为预料的巨变——热血英豪的气魄,发人深省的鬼谋,惊天动地的会战,一切将他卷入了史诗之中。
  • 咸鱼王爷不好当

    咸鱼王爷不好当

    单女主,1v1双洁,男主无任何暧昧。穿成个,又傻又胖又不受宠的王爷,怎么办?苏宇很淡定。傻?恢复智商,表现才华,震撼古人,我是一位文人。胖?减肥锻炼饿肚子,我变成乾渊第一帅哥。皇帝的宠爱算什么?我靠我自己,不靠他!运用现代商业思维,快速来赚钱,古代商人也大惊:这是什么操作手法?古代有真爱,娶个独一无二的闺秀当老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当皇帝?没意思,给太子哥哥吧,我助他登个基。我呢?做个咸鱼王爷就行了。(奈何实力不允许啊!)男主言情,小众文,轻松文。不喜欢多女主的,来看看啊!
  • 三国之天下一统

    三国之天下一统

    不要觉得我出身低微你们就可以小视我!不要觉得我现在很弱小你们就可以小瞧我!不要觉得我一向声名不显你们就可以肆意无视我!事事都无绝对,风水自当轮流转!等我崛起之时,麾下谋臣武将让尔等不寒而栗,届时黄袍加身,我自当君临天下,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将你们这些小瞧过我的蝼蚁一一碾碎!我刘丰,既然来到这三国乱世,不做一回皇帝至尊,怎么对得起穿越一回?
  • 白玉香无痕

    白玉香无痕

    一手江湖,一手朝堂,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见证白玉少年的复仇之路……琼楼玉阁数繁华,盛代无疆会群侠。白马一骑乘云去,回首人间尽无暇。琴棋书画剑,诗文乐舞茶。若在江南死,清魂亦风雅。闲情雅会,武道大观,三国对立,多朝纷乱。侠客雅士,权谋政变,古代言情,另类纯爱。元素过多,自己来寻!!!粉丝交流群:708287460
  • 中国历史博览2

    中国历史博览2

    全书借助珍贵图片,配以文字叙述,全方位介绍中国历史的基础知识,内容涵盖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科技、法律等领域。
热门推荐
  • 幸存者界面

    幸存者界面

    世界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难以想象灾难。末世随时来临,人类苟延残喘,保留火种,在绝望中,在茫然中,在无助中生存,直到一个界面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 重生之演员已就位

    重生之演员已就位

    穿越最苦,穿成悲剧圣母女主角。新秀女导演文斐刚发现想告白的人是个渣男,就车祸穿越到自己快拍完的电视剧里。昨天刚把女主角结局给拍死了,今天就让重生的文斐变成第一集的她。等于我拍死我自己吗?既然如此,什么圣母白莲花,老娘统统不要,既然当了主角,就好好享受主角光环吧!既然知道未来自己是谁害了自己,那就自己的反派自己养,只是越长越像渣男了,他不是演男主角的吗?
  • 银河意志

    银河意志

    “我不是废物!总有一天我要让这星河寰宇的所有生命都匍匐在我的脚下!”落魄少年从一座墓地带出来一道亘古的神秘意志,从此脱胎换骨成为了一名超级天才······
  • 得到外挂的我去拯救世界

    得到外挂的我去拯救世界

    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叶凡默默望着眼前的黑洞,苦思良久……今天这系统又抽风了……
  • 都市无敌邪医

    都市无敌邪医

    千古难遇的修炼天才,自遇轩辕神龙诀以后,修为暴涨但也难以突破一层瓶颈。老头子掐指一算,你机缘在山下!林夕一怔,差点泪崩: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 别错过好吗

    别错过好吗

    初中三年,看似无交集。历经波折,实则暗藏情愫
  • 重生之废材的逆袭

    重生之废材的逆袭

    家族被灭,重生到一个同名不同姓的废材身上。于是,空间拿上手!异能找上门!帅哥抱回家!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进口袋!应有尽有!
  • 给作者的信

    给作者的信

    现在小说都是一个套路,跟风抄袭。没有一点新意,主角永远是穷废种。男配角永远是胖子,女配角永远跟主角产生爱慕。
  • 空谷

    空谷

    小说要叙事,更要写人,以事托人,才是上品。《空谷》的作者石阶也深谙此中道理,精心塑造了分属不同类型的众多人物形象,男性形象有江鲁生、欧阳敏、殷天佑等,女性形象有四姑娘、依清、婵儿等。但相比较之下,江鲁生和四姑娘的形象最为独特,也是最见光彩。江鲁生为了寻访苴却砚,花费数年岁月,辗转几千里路来到西南某地,没有着落的时候,饥寒交迫,形同乞丐;心里惆怅的时候,失魂落魄,如同疯人,但只要说到砚石和砚台,就精神焕发,两眼放光,完全换了一个人。为了雕出一方好砚,他能忍受所有屈辱,承受一切痛苦,他以雕砚作为自己人生的唯一追求,把自己所精心雕刻的苴却砚命名为“天地砚”。
  • 红楼之贾敏很嚣张

    红楼之贾敏很嚣张

    所有人都觉得贾敏和以前不一样了:贾母为了巩固贾敏当家主母的地位要塞几个丫头给林如海,贾敏表示拒绝。王夫人亲自为贾宝玉求取黛玉,贾敏表示拒绝。北静王妃为北静王世子水溶求取林妹妹,贾敏表示拒绝。众人:林妹妹到底要嫁给谁?贾敏:要你们多管闲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