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屋中的惨叫持续了许久,夜越深,声音越清楚、越凄厉。
瑜嫔在房内听的清清楚楚,她辗转反侧,心中十分不安,如果再不能提高自己的位份,只怕迟早有一日,皇贵妃也会向她动手的。
桃红头一次生出唇亡齿寒之感,她在门口兜圈子,不敢回去,因为此刻在塔娜房中的,除了后来的珍珠,还有柳绿。
柳绿是跟她一起来的,与她不同,柳绿平日里只顾闷头干活,对争宠献媚这种事完全没开窍,因此桃红也不防着她。
在桃红看来,自己跟柳绿在皇贵妃面前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肯定比后来者珍珠要亲近,皇贵妃今天会对柳绿下手,日后就会对自己下手。
她也暗暗埋怨柳绿,居然蠢到替瑜嫔说话,若是放在以前还好些,近来皇贵妃变得莫名的小器善妒……
月上中天,门终于开了。
柳绿和珍珠走出来了,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抽烂了,除了能见人的地方没有伤,身上已经找不到好地方了。
珍珠已经哭得快要断气了,柳绿比她好一些,却也濒临崩溃。
桃红朝两人做嘘声的动作,然后放轻脚步把她们扶回去。
回房以后,桃红打了两盆热水,让柳绿和珍珠处理一下伤口,她们只是简单擦拭一下,盆中的水就已经被染红了。
这时珍珠才缓过神来,她惊恐的说:“桃红、柳绿,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嫔娘娘从草原来,会使鞭子很正常,为什么皇贵妃娘娘也开始用鞭子抽人了呢?”
桃红和柳绿面面相觑,还是柳绿呻吟着说:“皇贵妃是明嫔娘娘的陪嫁,想必也是在草原生活过的,况且人人都知道皇贵妃娘娘武艺过人,会用鞭子也正常。”
桃红立刻摇头否定她的说法,“不对,就算皇贵妃会用鞭子,可她没有动辄挥鞭的习惯啊,反倒是明嫔娘娘……”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珍珠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广寒宫时,明嫔娘娘奇怪的态度,她说外面的日子未必强过在冷宫。
果然,自己来到长乐宫后天天皮肉受苦,比在冷宫里还要惨十倍百倍。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三个宫女心中的隔阂消失了,她们紧紧靠在一起,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同时也在听着外面风声的,还有顾曼青和翡翠。
顾曼青朝翡翠挥了挥手,“翡翠,你也上床吧。”
翡翠连连挥手,“这可使不得,奴婢身份低微,可不敢……”
顾曼青听的不耐烦,光脚下地一把拉过翡翠,“别张嘴奴婢、闭嘴奴婢的,天气这么冷,两个人挤在一起还好一些。”
她摸了摸翡翠的手脚,已经冻得冰凉了。
“让你早点回去睡觉,你又不肯,这么尽心尽力,有谁看见了?”顾曼青抱怨着。
翡翠“噗嗤”一笑,“娘娘,奴婢做这些又不是想在旁人面前表现,再说了,就算别人看不见,您心中有数就行了。”
说完她挣扎着要下地,顾曼青生气的拉住她,“这么劝你,你都不听话吗?”
翡翠轻快的说:“娘娘,一个棉被太单薄了,奴婢把自己的棉被拿过来,我们一起盖着,能暖和些。”
顾曼青知道翡翠的被子比之自己的更加单薄,但两张被子加在一起,确实能比现在强多了。
“娘娘,奴婢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愿回去睡觉,并不是奴婢勤快,奴婢只是害怕而已。”盖好被子,躺回到床榻上,翡翠见顾曼青以诚相待,她羞赧的说了实话。
顾曼青好奇的问:“你怕什么?”
翡翠圆溜溜的眼珠子四下打转,“娘娘,人家都说冷宫里枉死的冤魂最多,奴婢害怕无意中冲撞了他们,惹祸上身。”
顾曼青笑了,“你还相信这个?”
翡翠认真的点点头,“娘娘,难道您不相信?”
顾曼青被问住了,严格来说,自己算不得活人吧。
她当然不敢这么跟翡翠说,非把这小妮子吓死不可。
她故作轻松的说:“鬼神之说,不足采信,我觉得只要人行的端、立的正,就算也邪祟之物也不得近身。”
翡翠疑惑的看着顾曼青,“娘娘,奴婢觉得您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顾曼青含笑问道:“哦?那是变得好了,还是糟了?”
翡翠吐了吐舌头,她才不会说呢。
一觉睡到天亮,顾曼青睁眼没看见翡翠,正纳闷时,翡翠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分配到冷宫的炭火有限,因此热水得来不容易,翡翠没留意顾曼青已经醒了,她把水盆放下后,试图把自己的手靠近热水,想要用蒸汽暖和一下自己的手。
顾曼青看着好笑,立刻坐起身来,大喝一声,“翡翠,你在做什么?”
翡翠一愣,立刻跪倒在地,“娘娘,奴婢没把水弄脏。”
见翡翠一脸惶恐,顾曼青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她把声音放得柔和,“我知道,我是跟你闹着玩的,看把你吓得。”
她心中一动,知道定然是塔娜平日里对待属下太过严苛,这才把人吓成这样。
翡翠见顾曼青笑靥如花,总算放下心来,缓缓站起身来,“娘娘,奴婢帮你梳洗一下吧。”
顾曼青穿上鞋袜下了地,洗漱之后,她坐在梳妆镜前,让翡翠帮她梳头。
翡翠十分手巧,尽管没有像样的首饰,但她梳出的发髻模样非常好看,反正也闲来无事,两人一边说着话,把顾曼青头上的发髻梳了拆,拆完再梳,不多时就已经换了四五种发型。
顾曼青微笑着说:“哪怕是为了展现一下你的手艺,我也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翡翠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以为顾曼青只是说笑而已。在她心中,已经认定自己跟顾曼青迟早会成为冷宫的幽魂。
顾曼青看出她的意思,“翡翠,你不信我?”
翡翠幽幽的说:“就算能出了这冷宫,也走不出那高高的宫墙。”
听出她话里的怅惘之意,顾曼青心念一动,“翡翠,你可有心上人?”
翡翠立刻满脸绯红,她拼命的摇头,“没……没有。”
顾曼青打趣道:“我本来只是个猜测,可看到你这样之后,反而能确定了,快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翡翠结结巴巴的说:“他是一个很好……不对,没有这样的人。”
看着翡翠急于撇清的样子,顾曼青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