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咿呀的管笛箫笙浮夸转调中,十八名英气勃发的少年少女徐徐走来,男孩一色的青色如意纹白袍,一身浩然,腰间环佩叮鸣。女孩们衣着相似,衣色为淡红色,更加繁复精美的如意纹路是暖黄色丝线织就,透过轻薄的纱衣,落日红霞,光彩照人,下身是及地长裙,腰佩香囊,行走间香远益清,步步生莲。
分作了男女两排,走入大殿,跪拜国主,誉长风仔细观察,终于在最后见到了女歌,颇为紧张的模样惹人爱怜,孙书伯扯了扯誉长风,两人也缀在少年们的最后,垂首俯身,听取国主热情高昂的嘱托。
扑面而来的仪式感让人严肃,自始至誉长风都把自己当做旁观者,不免唏嘘不已,如此明君,却只能看着国家垂败,所谓的因果报应真是些扯淡玩意儿。
一切结束,怜心公主始终没有露面,国主安排了御膳房上来饭菜,百官一堂,说笑饮酒,文官吟诗作对,武将舞剑助兴。
誉长风从怀里掏出酒囊,将一坛好酒端起往里灌,满溢而出堵上木塞就放在了腰间,他以前厌恶酒,现在却总想喝上几口,以前的辛辣是现在的甘甜。
“想不到誉兄也是杯中君子。”
揶揄的声音,满公子不知何时跑到了文官那边,和他傲慢抬着下巴的妹妹同桌,誉长风举杯回应,却不想理会,一饮而尽后起身来到局促的女歌身旁。
作为回敬,满公子也饮尽眼前酒,他妹妹却起身,向誉长风这边走来,前者想拦没有拦住,满天星站在其身后,想了想还是跟着自家小姐。
“誉长风是吧,你不觉得你很无礼吗?”
正举杯恭喜女歌的誉长风挑了挑眉,徒手抓起一块豆腐,放入嘴里,含糊说道:“平民出身不懂规矩,满小姐知书达礼,不如给大家表演一下选拔时那惊鸿舞姿吧!”
那副吃瓜群众般姿态,让满裳儿回忆起自己最丢人的时候。骂人不揭短,揭短就翻脸,小姑娘红着脸叉着腰,因为无言以对,只能气鼓鼓盯着这可恨的少年。
“你们满家的手段,真是无礼。”
靠近女孩耳边呢喃几句,让女孩暴跳如雷。
“混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满天星看到这一幕,抓住誉长风的衣领把他推到了墙上,周围人都看过来,朝堂的喧闹渐息。
誉长风无所谓,坏笑着小声说道:“我在做什么,你难道没看到吗?我在吃豆腐啊!”肩膀一震,将目欲喷火的少年弹开。
“天星住手!”
前者要继续扑上来,却被满公子呵退,后者缓缓走过来,对着誉长风尊敬拱手。“誉公子,舍妹身体虚弱,你如果要看舞请另寻他人吧!”
平静看着满公子,誉长风缓缓坐下,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来吃快豆腐,你妹就找上门来,怎么满公子真想与我过不去?”
“伊儿,怎么回事?”
满大人阴沉着脸走来,锐利看了誉长风一眼。这里的事连他都发现了,事态再大绝对影响到使者和陛下。
“爹,他吃我豆腐。”
满裳儿尖叫着嚷道,结合满公子那一句话,场中大部分人露出微妙的神色,这刚刚受到国主褒奖的少年,似乎有些得意忘形。
“誉长风,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被如此诬陷,誉长风只是想笑,哥哥聪明绝顶,怎么妹妹蠢成这样?歪头对着身侧为了诬陷指着自己的小女孩轻声说到:
“满小姐,你乱说,我就把你如何选中的事说出去。”
“不要!”
“爹,我们开玩笑的。”
小姑娘被吓坏了,连忙否认,但在众人眼中像是誉长风在威胁一个委屈的女孩,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降到了极点,却依然有几个武将暗自向敢于调戏丞相女儿的少年挑起大拇指。
当然,当事人无所谓这些人的看法。
老者满公子等临近的人都听清誉长风的话,各自心知肚明,带着满裳儿,悻悻回到原位坐下。
一场小风波,国主笑呵呵提了一杯酒就彻底平息了。
“公子不像是畏惧权势的人,为何不辩解?”坐在誉长风身边的女歌眉宇间充斥着疑惑不解。
“我在等你替我说句话,可惜没等到。”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调笑,显然这件事誉长风并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女歌眼里黯淡些许,愧疚说道:“对不起,誉公子。”
撇了一眼女孩,誉长风没想到她心里这么敏感,“我开玩笑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吃的是谁的豆腐。”
自从忍过饥饿,誉长风也不在乎吃饭的风度,什么细嚼慢咽,都不如大块朵颐来的痛快,沉心于事物的少年没有发现一旁的女孩红衣晕染上了双颊一双明眸顾盼流连在他的侧脸。
众人尽兴而归,很多少年把这场宴会当做人生转折点,在誉长风这里不过是吃了顿饱饭。
独自回到安排好的房间,剩下的事只有等待。
誉长风静坐调息,这本是武者才做的事,但经过了昨夜,又一次见识到真气的威力,他心血来潮想要试一试。
就像普通人难以接触到源气,誉长风似乎在武学上并不是“近道者”,琢磨了许久,也搞不清真气的产生。
“后天武者入先天应该也有什么法门的,园喜方丈和青漓道人都是先天高手,除了武学,其在修道路途上也火候颇深,应该是没有冲突的,就是缺了法门。”
总是会钻入突发奇想的牛角尖,誉长风趁着太阳还未落山竟然直接向孟求知寻求帮助,后者不耐烦地让他拿着那块玉去御书房自己找。
待誉长风从一堆书籍里克服选择困难症回到房间时已经入夜,点起烛火,翻开这本《七星化龙宝典》,选择这本书,并不是因为它霸气的名字,而是其特殊的修炼方式。
以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为基准开人体任督二脉七大穴(印堂、百会、玉枕、夹脊、膻中、下丹田、会阴),修炼到深处可开七大洞天。誉长风联系到七情决所言,打着算盘,正好将七颗代表七情的金丹孕育在洞天里。虽然注明了修炼困难,连创造者也只开了六洞天,但誉长风还是摒弃了其他相似的功法选择了它。
功法与道法的复杂程度如萤火比之皓月,他并不担心如何晦涩。
如今他已经是俗世后天境界难以匹敌的高手,按着不算繁琐的步骤慢条斯理的调息,一缕缕从血脉中炼化的精气汇聚到丹田形成本源真气,有着探幽灵识把持着刚形成的本源真气,肆无忌惮地按着功法所注穴位迅速运转。
脑海中一个筋脉上七个大穴从身侧看像北斗七星的形状,真气循环一圈回到丹田,又重新开始,七个穴位有酥麻的感觉传来,随着真气冲击,又转为刺痛,誉长风没有担心,继续加快运转速度,真气越来越多,循环速度也越来越快,在某一瞬间终于首尾相连,形成了本源真气周天大循环,这是先天的标志,意味着他可以运用真气武技了。
誉长风收功,难以置信,他这么容易就到了先天境界。
“自己肉身被保命珠精粹过,灵识又远超源气境界的修道者,要是这样都到不了先天,那也没人能到了。”
挥拳,腾空,感受着真气带来的力气与灵活度,这确实不是肌肉能做到的。
《七星化龙宝典》记载有配套的武学绝招,一套身法《星龙行天》和两套武技《四季指法》和《七星化龙术》。
誉长风稍微读了一边,摇了摇头,只能由真气驱动武学果然不能和玄妙的道法相提并论。
读着这本功法,许多精巧之处让誉长风佩服创造功法的前人又不免感慨。
“可惜人力有时穷,炼化自身精气形成的真气怎么和溢满天地的源气斗争?不过,这本书中独道的介绍似乎在提醒着人体的不寻常之处,可惜此书作者因为真气的局限,很多推测都只能浅尝辄止。”
誉长风细读之下也是有不少收获的,当他读到功法中无意感慨的一句话时骤然呆住。
“……我孟星河独步江湖二十载,壮年之时也难以印证七星洞天,天星何止万万,又要何等的真气尽数贯通?”
少年竟然从一部俗世功法感受到浩瀚之意。
“如果此人是修道者,那创造的绝对是一部惊世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