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如果当真能退让至此。
那一夜锋利如刀片的战争,在十四岁戚竟默的心里,早已如飓风般摧枯拉朽,将某些残留的愿景扫荡干净,让她于尚且幼小的年纪便懂得:没有希望的关系,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没有希望的,无论过多少时间,无论反复多少次。
风波翌日。
歇斯底里的啸叫犹存耳畔,夜半惊魂的怔忡仍在颅内,墙角处隐约可见没被清扫干净的玻璃残渣,而妈妈却清晨早起,若无其事的在厨房做着早餐。
“妈……”戚竟默裹着棉衣站在厨房门口,她揉揉肿胀的太阳穴,“你没事吧?”
“今天周末,不再睡一会儿了吗?”妈妈把荷包蛋翻到另一面,“早饭马上就好了。”
她双眼的红肿尚未退散,疲惫面容是硬撑出来的精神,昨夜的事对谁来说都不可能是梦境一场,为什么要如此勉强自己看似遗忘。
戚竟默看着忙来忙去的妈妈,心情一阵酸涩:“妈,你打算原谅那个……顾叔叔吗?”
妈妈却不看她,忙着手里的瓶瓶罐罐:“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夫妻吵架都是这样,你还小,长大了你就懂了。”
“妈,可是他昨天那么打你……他那个样子,真像个……疯子。”戚竟默咬着嘴唇。
“小默,”妈妈凑过来,安慰一般扶住她的肩,“昨天是有原因的,原本要订他的油画的画廊经营不善,于是毁约了。所以他……心情不太好。”
停顿了一下,妈妈接着说:“昨天你们离开后,他跟我道歉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动手了,更不会打你,你别害怕。”
戚竟默的脑海中浮现出顾染昨晚打着寒颤的念叨:“竟默,竟默,你和你妈妈也快点离开这里吧……顾之安他是个疯子……他改不了的,他只要开始就不会停下来的。他会毁了你们的!你们快走吧……”
这声音如洞悉一切的旁白,如预言一切的符咒,让戚竟默不寒而栗。
“妈,万一以后他再打你呢?顾染说他妈妈就是……”
“听着,孩子,”妈妈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谁说什么,他都是我的丈夫。我不可以随意怀疑,更不可以轻易放弃。小默,你的眼睛虽然现在没什么问题,但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你需要人照顾。他是我们的归属,离开这里,我们再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话如同故作姿态的宣告,说给女儿听,也是用来说服自己。
她叹气,声线里是深入骨髓的坚定,是坚定不移的认命。
然后她偏过头,对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少年说:“顾染,你也起来了,过来趁热喝粥吧。”
戚竟默回头,门廊边是冷眼而立的顾染,刚刚的话想必他也听见了。他的表情清淡而迷蒙,如同冬天晨起时附着在玻璃上的薄雾。
闻到空气中幽浮而来的气味,是混杂着少年的汗水、血液和呼吸的暧昧味道。她突然忆起昨夜种种,发生在天崩地裂的交战过后的,是另一场天崩地裂的亲密。
沾染了一星半点便已呼吸急促。戚竟默红着脸穿过少年身旁,小跑着回到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