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偏远,最早见于《大荒西经》。书中道,“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要说这不周山,却也诡异。无数江湖侠客踏足向往,去过的人,都只道它的四季雪景何其长生。
月西楼与柳纨抵达不周山时,倒也亲自验证了那些飘渺流言。二人目及之处,没有一处不是带着雪色的。且那雪不同于寻常积雪,碧水剑插落其中,竟也浸没下十之五六,厚度惊人。
月西楼莫名想起,昔日传言共工氏怒触不周山,磅礴山岭间留下一轮巨大的缺口。如今目睹乱雪从山间缺口处倾洒而下,还真有几分神迹成真的奇感。
柳纨从旁拍了拍月西楼的肩膀,对着浩渺天光,深噙笑意道:“人人都说不周山乃不毛之地,我却偏偏觉得,这是世外仙境。”
月西楼冷哼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口气淡然:“那你是没去过我们忘忧谷,那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哦?”柳纨勾起一抹浅笑,面露期许:“你这么一说,看来不周山之行结束后,我必须得去忘忧谷做做客了。”
月西楼歪头一怔,点头道,“先等我们活着出来再说吧。”
话罢,月西楼扬起长鞭,一溜烟儿驾着小棕马向山中奔去。柳纨抚摸着怀里的拂尘,意味深长地看着前面的月西楼。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触动。明明身处这漫天飘雪的不周山山口,可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距离二人不远处的雪堆后,苏念一边搓着红通通的小手,一边密切关注着前面的师妹与那小道士。
见他们一前一后,也不甚亲密,心中自觉安定了几分。
然而还没等苏念松快多久,身后莫名冒出几缕寒气。待他扭头一看,见禁军门的秦浪正举着长枪,气势凛凛地盯着自己。
“你!来这里干什么!”秦浪提起长枪,矛头正对苏念喉尖。另一头的苏念倒也不慌,见秦浪一脸正色,反而嬉皮笑脸道:“在下锦乐门苏念,奉暮掌门之命,暗中保护师妹。”
秦浪闻罢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屈身行礼道:“在下禁军门,秦浪。”
“我们八门论武时见过的,秦大哥无需如此见外。”苏念直勾勾地看着秦浪,心中暗自感叹,这禁军门的男弟子怎么各个都如此呆头呆脑。
“秦兄踏足这不周山所为何事?一般人没什么事,可很少会来这种地方。”
“秦某奉龙盟主之命,暗中护送月西楼与柳纨。”秦浪盯着地上的雪印,语气微颤。
“可这是我们锦乐门与玄宗门的事,跟你们禁军门有什么关系?”苏念后退两步,仔细端详起身前的秦浪。
秦浪见苏念一脸狐疑,连忙解释道:“八门同气连枝,共属一体,龙盟主也不想因为月西楼重伤柳纨一事,影响了八门之间的团结方才令秦某人暗中保护他们。”
正说着,秦浪鬓边流下几滴热汗。
“哎呀,这么冷的天,秦兄怎么还流汗了。”
“不打紧,不打紧……”秦浪慌忙从怀中掏出软绢儿,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既然……既然小兄弟与我一样都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如就一起上山吧!”
“保护他们?”苏念眉头一皱,摆手道:“我只保护我的师妹,至于另外一个人,我可不想保护。”
“那就交给我吧。”秦浪暗自“嘿嘿”一笑,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我恰是因为他才来的。”
再说走在前面的月西楼与柳纨二人,进了不周山后,身子愈发冷了。柳纨将最外面一层道袍脱下,递给月西楼,无奈人家根本不领情,面无表情地就这样给拒绝了。
柳纨只好把衣服重新穿了回去,拿出宋巍之之前送给自己的十方仪,探测起司雀的方位。
十方仪是玄宗门独一无二的秘宝,专门用来勘测司雀具体方位。初学御雀之术的玄宗弟子如果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司雀,往往可以借助十方仪来判断司雀位置。
而在这人烟罕至的不周山内,想要找寻司雀踪迹,就不得不依靠这十方仪了。
月西楼牵着马儿,紧紧跟随在柳纨身后。只见柳纨手中的十方仪摇摆不定一刻后,最终指向了北高峰处。
正当柳纨想往北高峰处奔去时,月西楼从后拉住他的衣襟,正色道:“不急。”
“怎么了?”柳纨停下脚步,一头雾水地看向月西楼。
“来之前师兄对我说过,说不周山北高峰内有片什刹海,什刹海内常年驻守着一位索魂童子。那童子生性残暴,武功高强,让我们最好不要盲目踏入什刹海的地界,引来无须有的麻烦。”
柳纨甩了甩拂尘,扭头看向北高峰处,“”我们小心一些,找到司雀蛋就赶紧下山,应该没有大碍。”
月西楼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柳纨一脸正经,忽而轻笑道:“我陪你来不周山,当真是押着一条性命。”
“怎么?你后悔了?”柳纨面色一凛,语气逐渐冷淡:“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大不了我一个人去北高峰。”
“谁说反悔了?”月西楼提起碧水剑,字字铿锵:“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柳纨紧紧拽着十方仪小心翼翼朝北高峰走去,月西楼紧随其后,同样大气也不敢出。二人越过皑皑白雪,跨过几处寒泉,终于来到了不周山北高峰处。
只是奇了怪了,刚刚还身处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这北高峰内却燥热异常。铺天盖地的熔浆顺着黑岩的罅隙喷涌无常,汇聚在一湾广袤石穴中,犹如一眼赤瞳鬼眼。
柳纨俯身拾起脚边的的一块石头,“噗通”一声掷入那烈焰熏天的熔浆之中。只见那石头没入猩红黏液内,没过多久便化作了两三缕青烟。
月西楼看得也有些呆了,不为那石头,是觉得身前无穷无尽的红色着实骇人。
那红色仿佛没有边界似的,看不到所谓的尽头。
如果说适才冰魂雪魄是茫茫素净,如今这川流的熔岩,却是置身无妄的焰火之中。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滚动的猩红前,左右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