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兰的当堂拒绝,让高桥津子大为纳闷,而且,从她的神情看来,她以乎真的动气了。高桥津子一下还以为那是因为刚才松山内造家元的针锋,自然而然相对表现出来的优越感而极大地激起了杜若兰的民族情绪所致。
于是高桥津子澄清地劝说道:“杜小姐,请你相信我的好意,这只是一份礼物,并不代表咱们之间的香道高低,更不是代表国与国之间文化水准了……”“高桥津子,谢谢你的美意。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杜若兰打断她说道:“你与我打交道、做生意,应知我并不是狭量气小之人。我所为不是香道文化,而是出于历史的原因罢了。也许你太年轻,并不懂得岛国侵华的历史;也许你接受的教育,并没有侵华史实的存在。一时难以阐述,恕我冒昧,无论岛国文化如何自傲、香道如何高雅,但是,总之我无法接受代表你们文化象征的服饰——和服。”
杜若兰说着,眼眼噙着泪水,几近哽咽说不出话来。可是,高桥津子依然不明白,为何自己友好的举动,反让杜若兰如此感触、激动。她有点不知所措。她迷惑不解:“杜小姐,我知道过去中日存在过战争,可是毕竟已是过去,难道你会为此而耿耿于怀,心存芥蒂吗?”
高桥津子与杜若兰之间的对话,无疑引起了在场岛国人的注目。虽然,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他们并不清楚说什么。可是,杜若兰拒绝和服的举动,却是一目了然的。松山内造家元发出“哼哼”的不满,好像为杜若兰的无礼而感到气恼。
“杜姐,你不害怕。我撑你!”吴得志挺身而出,让胸膛承受杜若兰脆弱的身心。同时,他悄声而有力地说道:
“津子小姐,请你理解。杜若兰小姐的家族,因为岛国侵华而蒙受重大的痛苦与损失。你可能以为,我们友好的关系,并不存在裂缝。可是,实际上,历史的鸿沟并不能一下抹去。我们可以原谅一个民族犯错的过去,但绝不原谅它对所犯下的罪行,拒不承认!”
“啊?!”高桥津子仿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无比:“岛国真的侵略过中国?”“当然,仅是当年岛国对南京实施的大屠杀,就罪行滔天!”吴得志一字一顿说清清楚,毫不犹豫。高桥津子转向对渡边老人和松山内造家元,发出求救的目光。
高桥津子悄言细语,为的是要求证,究竟自己的无心之举是否真的伤害了中国朋友的心。“八格牙路!”对于高桥津子的软弱求援、小心求证,松山内造家元瞬间变得怒不可遏起来,他大声而傲慢地对高桥津子训斥着什么,只是吴得志听不明白!
松山内造家元以暴风骤雨般呵斥高桥津子,似乎在怪她多事,惹来自其辱,从而折损了大和民族的威风。在被迫承莫名的打击、教训之后,高桥津子才怯生生地对吴得志和杜若兰说道:“松山内造家元说,当年岛国不是侵略中国,而是为了制造大东亚繁荣圈,拯救于东亚人民于水火。至于南京大屠杀云云,更是子虚乌有,一派胡言!”
吴得志和杜若兰听了,都是闻之色变。幸而并没有接受和服,否则,简直如同认贼作父。杜若兰当即反击,她以流利的英文,直斥这个号称香德熏陶下的一代家元。只见松山内造家元脸色气得酱红,牙关咬得格格响。
吴得志勉勉强强才听懂杜若兰的话:“松山内造先生,那是你们小岛国深受军国主义荼毒的结果。再加上,夜郎自大,顽固不冥之陋习,从而成造了你们不肯承认错误的民族劣根性!一个不肯道歉的民族注定是没有希望的民族!”
气氛一下僵住,沉默的空气似乎快要爆炸。面对此情此景,高桥津子欲哭无泪!谁知松山内造家元突然爆发一阵哄笑,肆无忌惮。显然,他既听懂杜若兰所说的英文,又懂得如何反击,维护颜面。只听他随之用英文振振有词地说道:
“没有希望的民族?恐怕是你们才对!一个连花道、茶道、香道都丧失殆尽的民族,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希望?如果不是我们,香道早就沉沦湮没了!杜小姐,你今天不是为寻找香道而来吗?想想你为什么要到岛国来呢?!因为你们是真正的手下败将,从来都以为是以强国自居。为什么要向我求教香道呢?为什么?哈哈!”
杜若兰同样被松山内造的话气疯,她不能自持,这个岛国人身上所带的自大性和侵略性,是事前完全想不到的。她要吴得志扶着才能站住。杜若兰不禁悔恨:“我本就不该来到小岛国。香道?我呸,我呸!”
当吴得志终于弄清松山内造所说之话后,马上生气而坚定地松山内造说道:“香道并没有在中国丢失!如果说它一度失传,那是因为我们经历多灾多难年代,让香道暂时消失罢。但即使这样,我们仍没有忘记美好!我们一定会将香道发扬光大!”
吴得志瞪着眼,示意要高桥津子的话翻译出来。高桥津子从没有发觉吴得志会这么怒发冲冠,即使是上次在杜若兰公司面对他的仇人——唐俊挑衅他时,他仍忍隐退让。最后才被激发斗气,慨然一击的。
即使那一回他凭着就地取材,用扫地老太的日常用品竟能当场造出香水击败宿敌的样子,也没有这次帅。于是,高桥津子情不自禁地将话译出去了。“哼,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这个黄毛小子?”松山内造听了,露出更加的轻蔑之笑。
他长袖一挥,那和服被舞得虎虎生气,有如武士刀劈:“你知不知道要练就香道,达到令人信服的境界,要花多少年?!你就吹牛B去吧。我等你10年,或者20年,然后你用香道战败我,那么我就代表岛国为侵华而道歉、认错。如何?哈哈!简直是贻笑天下!”
说完,松山内造昂然而起,大力地拍了香桌,就拂袖离开。突然,“咣”的一声,原来那个和服少女梅花不小心将手捧的香匙、银叶一下丢在地上。也许是因为松山内造的暴怒举动太过激烈,以致吓得她不小心失手了。
顿时,松山内造以家元之尊狠瞪她一眼,怪她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坠香道直内派的威严。梅花少女只得躬身认错,慌忙将东西捡起。松山内造余怒未消,又指了指那件熏香已好的和服,示意和服少女将它带走,不留一刻。
此一系列举动,直看得高桥津子目瞪口呆。她也自然没敢将话传给吴得志听,生怕那样场面更不好收拾。然后,松山内造拂袖,不顾而去。那六名和服少女也紧接收拾东西,包括那件和服,跟着家元一起离开香室。
这样,一场本是弥漫友好气息、分享香味盛宴的香道表演会,竟是闹得主客俱僵,不欢而散。高桥津子无话可说,不知所措。所幸,渡边老人在开腔,了。他缓缓地注视大家,凝思一会:“南弥阿尼陀!战争其实没有赢家,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向前看,为大家友好和平而活下去。任何的愤怒与怨念,都是一种心魔。难以弥散!”
渡边先生说完,好象也显得心情很沉重,于是他也是步履蹒跚地迈步,独自走出香室。“渡边先生!渡边先生!”高桥津子追上去。渡边先生停了下来,和她交谈些话,回望了吴得志和杜若兰一眼,然后遽然而去。
待渡边老人离开之后,高桥津子致歉地说道:“渡边先生说,对于刚才松山内造家元的鲁莽行为,他向你们道歉。同时,他希望若兰小姐你能不计前嫌,继续留在岛国,我们一定会尽地言之谊,竭诚招待你,以弥补过失!”“也许我其实不该到岛国来。”杜若兰喃喃自言。
高桥津子一下更觉愧疚,说道:“杜若兰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不应没征求你的意见,就擅作主张要将和服赠送给你。由于我的无知举动,伤害了你的感情,触动了你对家族历史伤痛的回已。不然,大家就不会闹得不愉快。实在对不起!”
高桥津子诚恐诚惶,样子又极为难过。吴得志看出她脸上的真诚内疚,她只是一时的无心之失罢。所有一切的不愉快,其实都是松山内造的狂妄自造成的。于是得志安慰她:“高桥津子小姐,你只是出于好意。今天的不愉快,与你完全无关!你不必难过!”
然后,杜若兰庄重而坚决地说道:“请替我谢谢渡边老先生的好意。但是,我已决定,我们会马上回去,离开岛国!”杜若兰的话,立刻让高桥津子大吃一惊。同时,吴得志也感到无奈,如此一来,岂不是徒劳无功?毕竟,要作为治疗的失传名香,尚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