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大的男子便是熊三轻。
阿星依稀记得,熊三轻一路抱着滚烫的自己赶回了鹤鸣山,衣不解带的守在身边。
不知过了几日,意识才逐渐清醒。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略显憔悴的睡脸。
高大的他盘坐在床边,一只大手支在腮下,另一只手,攥着阿星的手,攥的很紧……攥的她的手生疼……
想到熊三轻,阿星不禁心头一酸。
这许多年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她问过熊三轻,那夜逼死她娘的是些什么人。
熊三轻只告诉她,那是童家的人,是她这辈子都要躲避的人。
她问童家的人为什么要逼死她娘,熊三轻却不肯说。
许是太小,许是大病一场烧坏了脑子,阿星记不起她娘的脸。
心中只模模糊糊有个影子。
她问熊三轻,娘长什么样子,可每每问起她娘的事,他便不出声了。
只咕咚咕咚的喝酒,然后大醉一场,醉酒的时候还好,醒来后看起来却更加的难过。
阿星便再也不敢问了,娘这个字在她心里压了许久,久到已快忘了如何发声。
如今熊三轻生死未卜,这心底的许多疑问便再也压制不住。
她心里知道。熊三轻被抓,必与她娘的死有关,还累了黑风酒坊十几条人命。
这些年,酒坊的人待她如家人一般,她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是感激的。
她必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娘,阿蛮婶婶,吉雅阿妈,朵儿他们非要死不可?
她要召回娘的魂魄,把自己的困惑问个清楚。
阿星把裹着草席的中年女子尸首,从小红马身上扛下来放好,解开阮星剑柄上的玉珏,放在了女子尸身边。
阿星见过熊三轻唤灵。
欲招回亡者魂魄,需在此人逝去的地点,摆放可容纳魂魄的容器,即是准备一具肉身。
还需此人生前戴过或用过的物件。
准备就绪,阿星抬起左手,提起阮星,剑尖往中指指尖上一点。
一滴殷红的血滴凝结成珠,阿星将手指移向湖中,待指尖七滴血引落入湖水后念道:“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生,死,轮回……湛湛青天紫云,朱李二仙送归,三魂,七魄,听召速回!”
念罢,湖中忽的泛起一轮紫光,紫光起处,阴风飒飒,无皱的湖面突起波澜。
湖水周围的芦苇被吹得左右乱摆,突如其来的异变惊了胡杨上熟睡的鸟儿,呼啦啦飞起一片。
湖水开始发出“呜呜”的低响,过了片刻,竟如烧得滚烫的开水般烈烈翻滚起来,逐渐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携着湖心冲出的一股巨浪兜头向阿星扑来……
“归来…归来…”
“何人唤我?”湖底一只巨大的老蚌中传出一声幽幽的诘问。
老蚌硕大的贝壳抖了抖,周围一圈尘沙浮起,清澈的湖底立刻变得泥泞浑浊。
他体内一团琥珀色的亮光忽明忽暗,看起来躁动难安。
“归来…”
亮光听得又一声唤,便焦急的在老蚌的体内,上下左右乱撞起来。
老蚌被他撞得实在难受,拼命搅动着湖中的水,两只硕大的贝壳不停开阖,将一大股水流吸入腮中又猛地喷出。
琥珀色的亮光随着水流一起被喷出了湖面,嗖的钻进了中年女尸的嘴里。
那女尸猛地坐起,晃了几晃,站起身来。
问道:“何人唤我?”
左顾右盼,只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