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点点头,听阿星继续说道:“我之前一直不解他为何要藏在这尸堆之中,即便如他所说,要躲避狼儿的追杀,难道就真的只能藏在尸堆里?一个人当真有这么大的胆量吗?依我猜测,这伙妖兽在牢中杀那看守的二人时,赵铁锤定是被砍伤了腿,他们到了山腰,杀光东郭家人后,妖兽见他行走不便,也是个累赘,便想一起杀了。这赵铁锤怕是早知同伴起了杀心,有所戒备才逃过了这一劫。此后腿伤过重,又逃不远,且一时半会下不了山,总不能饿着肚子,这才藏身在这附近,即便饿了,也有食物可充饥。”
众人一听阿星这话都吃了一惊,蒋华道:“阿星,你的意思是?”
阿星点点头道:“那赵铁锤不是人,定是食人妖兽所变。”
阿星指着地上的尸块对蒋华道:“这本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你我早已断定乃妖兽所为,那赵铁锤与他们是同伙,必定也是妖兽。一般妖兽即便是化成人形,也仍会有一两点妖兽的特征,像赵铁锤这般擅长变化,完全瞧不出端倪的妖兽本就不多,是以我等也大意了。他定是想等伤势好一些再下山去,后来见到这狼儿来此寻找东郭命的遗体,便藏了起来,待他走后再钻进那尸堆,倒是不愁吃喝。谁知竟被我们发现了,便撒了个谎,引我们去找狼儿,自己好趁机逃跑。适才检查尸块时,便有不少被啃食了一半的尸块,我才断定。”
蒋华沉思半晌道:“就凭这几块被啃食过的尸块?你便如此笃定?”
阿星道:“去寨子寻狼儿的时候,杜姐姐曾悄悄对我说,她细细瞧过那赵铁锤腿上的伤口,伤口利落,不似咬伤倒像是砍伤。”
杜晴颜点点头。
阿星又道:“若真是狼儿咬伤了他,狼儿身上必定有他的血迹,我们也是笃定这一点,才请屠公子放血引蜂,但那血引蜂见了狼儿并没有直接扑过去,而是在寨子中徘徊。请问屠公子这是为何?”
屠不知本饶有趣味的瞧着阿星,见她突然发问,便道:“那是蜂儿失了血气踪迹,不知该去哪里寻找的表现。”
老者听阿星说了这许多,突然道:“照姑娘所说,这伙妖兽本就是冲着这十几个孩童来的?却被那山贼抢了先?这才又半夜寻上山来将人劫了去?”
阿星见老者捻着长髯,若有所思,便道:“正是,不知老人家可是有什么线索?”
老者道:“倒并非是什么线索,只是若目的是孩童,老朽来寻我这孽徒的路上,倒是时有听说,最近各地都有孩童失踪,传言是妖兽劫掠了去,两者许是有何关联也说不定。”
阿星心念一动,瞧向怜世,怜世点点头,双手合十对老者道:“不瞒老人家说,小僧也是因为孩童失踪一事追到此处。”
阿星指了指青蚺道:“我与这位柳公子,初到河北地界之时,也曾遇到一户王姓人家丢了孩童。两家都有证言,说孩子丢后找到了一根黄色羽毛。”
阿星早与怜世打下招呼,让怜世在人前时称呼青蚺为柳公子,是以阿星叫青蚺柳公子,怜世也未觉怪异,他听阿星所言,赶忙自怀中摸出一根棕黄色大羽毛,递进老者手中。
老者细细瞧了瞧那根黄色羽毛,又嗅了嗅,半晌才道:“若老朽没看错,这羽毛应是那妖兽鸱鸮的背毛。”
“鸱鸮?”
老者点点头,道:“这妖兽生性狡猾残忍,又擅变化。这地上的尸首倒像是他们的杰作。只是听闻这妖兽极其自私,即便是同类之间也是多有争斗,若是合伙劫掠孩童,那怕是另有情由了。”
蒋华听老者所说,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手上青筋乍起,发出“咔啪”一声脆响。
老者道:“那妖兽掳走孩童,已两日之久,怕是难寻了。”
阿星点点头,也觉泄气。
却听那童忻道:“管他难寻不难寻,即便这些人不是这妖狼所杀,可寨子中的那些人却都是他杀的,这总没错吧?”
众人默然不语。
那童忻对童家门人急道:“愣着干什么啊,抓啊!”
他惦记着打赌的事,一听眼下抓不到那妖兽,只好先拿这妖狼顶数。
他只道杀了人便是有罪,且这杀人的还是只妖狼,他的尊主爹爹童曳最是憎恨这些阴邪的玩意儿,无罪的杀不得,但凡有点小罪过的犯在童家手里,那都是要罪加三等的。
童忻自幼耳濡目染,只道这畜生的命想拿便拿,何须这许多顾及。
他却不知,即便是妖兽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
众人之所以没有一个人动手,无非是觉得那群山贼比起这狼儿不是更该杀吗?即便是披了一张人的外皮,做的事却连畜生都不如。
童忻见竟连童家门人都傻站着不肯听自己的话。
急的一跺脚,长剑“仓啷啷”出鞘,直奔老者肩上的狼儿去了,那狼儿早已昏死过去。
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如童忻所说,这狼儿确是犯了死罪,杀了这许多人,即便情有可原,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不然传出去,玄天几家岂不成了笑话。
那老者见童忻气势汹汹走来,不躲也不闪,似是毫不关心肩上这狼儿会不会被他一剑刺死。
童忻在老者面前站定,提剑便向狼儿刺去,忽的面前闪过一个影子,一掌将他长剑打落。
一瞧面前的人竟是青蚺。
童忻怒道:“你干什么?”
青蚺指了指身后道:“我不许你杀他。”
童忻怒极反笑,道:“哈哈?你不许?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今天就要杀了他祭剑,你奈我何?”
童忻说罢捡起长剑道:“你给我让开!”
青蚺未挪动半步,眸子中幽光闪闪。
童忻气道:“你眼瞎了是不是?那死了一地的山贼,你是没看见吗?他杀了这许多人,这罪名死一百次也够了!”
青蚺道:“为何?”
“为何?妖兽杀了人就该死啊!哪有什么为何?”
“即便那人该杀,他也得死吗?”
阿星也觉得这狼儿罪不至死,走过去站在了青蚺身侧。
她从未见过青蚺如此愤怒的样子,颇有些讶异。
童忻见阿星又与他作对,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未退,颇有些忌惮,结结巴巴道:“即便……即便是那些山贼该死,那……那苑家的人也该死吗?你别忘了,苑家那几个门人可也是这畜生杀的!”
青蚺默然半晌,道:“他并非有意,不过是自保罢了,若是有罪,我替他受了。”
童忻实在不懂,怒道:“你为何要护着个畜生!你替他受了?死也替他受吗?”
青蚺不语,只是仍不肯退让一步。
童忻怒道:“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阿星见他真的挥剑刺来,正要拔剑,未料怜世却突然奔了过来,一掌将童忻的剑打歪,也站在了青蚺身边。
气的童忻大叫:“你这秃驴也护着他?这畜生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怜世双手合十,道:“阿弥托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本无意杀苑家的人,即便要赎罪,也并非一定要了他性命。那群山贼杀人越货,这狼儿杀了他们,便是免去更多无辜之人命丧山贼之手,因果循环,本就是难以辩得清的,唯心罢了。”
童忻不知怜世叽里咕噜讲了这许多是何道理,只知他也是铁了心要护着这妖狼了。
气的肺管子都要炸裂,正要发作。
却见杜晴颜,蒋华,甚至连那江映雪姐妹都站到了青蚺与阿星身边。
简直难以置信!
童忻道:“你……你们!这样还算玄天的人?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护着那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