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后孟春城将照例在公司加班的郁夏桐叫到自己办公室,两个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已是万家灯火的“瑞士风情公寓”,孟春城说:“郁总监,你看看,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就是我们的成绩!”
夏桐的眼中带出满满的笑意,那笑容在窗外星光灯火的映衬下,是那样的美丽。
孟春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从背后拥住了身前的女人,放柔了声线:“夏桐,做我的女人吧,让我们一起创造无数个辉煌与奇迹。”
孟春城忽如其来的举动,使郁夏桐面颊发热、眼前发晕、耳朵里轰轰作响完全听不到孟总那句充满爱意的表白。这是除了林阳之外第一次有另一个男人拥抱她,而生平第一遭遇除了林阳之外的男人的拥抱,夏桐的感觉竟然不是愤怒,不是耻辱,而是害怕,她害怕得浑身颤抖,那感觉就像有一条蛇沿着自己的脊背爬上去,再爬上去,这感觉令她浑身冰冷、脊背僵直,手脚四肢都完全没办法按自己的意志做出反应。
夏桐身后的孟大老板完全误解了郁夏桐的意思,在他的感觉里怀中这个温软的身躯之所以会微微轻颤完全是因为激动所致,而那激动则是由于她对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和终于等到自己的表白而带来的欣喜。
看来,自己早就应该有所行动了,看来,怀中的这个女人也早就痴迷于自己的魅力,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可是在孟春城轻轻转过郁夏桐的身体,准备做定情一吻的时候,郁夏桐却猛地推开了他,握紧了双拳,大声地说:“孟总,请你自重!你不是不惹已婚女人吗?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提醒你,我是有家庭有丈夫的女人!”
话一出口夏桐就后悔了,不是后悔自己的拒绝而是后悔自己的直接。因为那一刻不对劲儿的不止是室内的空气,更是孟总阴沉的脸色。
夏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孟总的办公室的,孟春城倒没有留难她,他呆呆地看着郁夏桐拂袖而去,被一个女人拒绝而且是那样直接地拒绝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经历,因而,他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陷入一种强大的震惊带来的不知所措里,有点呆若木鸡。
接下来的三天郁夏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听到孟总来公司了,就跑到自己的办公室闭门不出,这样做的原因不仅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孟大老板,更是因为夏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孟春城不会放过她,这事绝对还有下文,果然这种预感在一周后被证实了。
那一天是阳城置业召开总经理办公会的日子,夏桐等各部门负责人坐在会议室等候了十几分钟后,孟春城出现在会议桌前。
从脸色上倒是看不出丝毫异样,可是接下来部门汇报的次序却第一次被打乱了,自从郁夏桐加入阳城置业之后,每次总经理办公会总是夏桐最先代表销售部门发言,因为她的汇报是孟春城最关注也是最欣赏的,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可这一回,孟总亲点了人事、行政、财务、工程部汇报,连那个内容最空泛,孟总以前最不耐烦听的“物业公司一周工作总结”,孟春城都耐着性子认真地听完了。
最后,才轮到销售部,夏桐依旧按照自己的汇报流程先列举了本周销售套数、合同款项与回款情况,这些以往被孟总夸讲为“最有力的数据”还没说完,就被孟春城打断了:“你不要总是报喜不报忧,销售部存在的问题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
会议室里的空气随着孟总带着怒意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白玲玲张晶晶等人感觉有异,带着好奇的神情期待着前所未有的好戏上演。
“销售部的工作失误?还请孟总明示!”夏桐完全明白孟春城怒气的由来,当然她也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欲加之罪”,因而,夏桐不卑不亢直面相对。
“各个环节都存在问题!先说销售定价,你那个是什么‘科学的定价体系’?以宏阳城这么好的项目就卖那个价?难怪老百姓像白送不要钱一样抢购呢,白送的便宜谁不占?”孟春城的语气说不出的尖刻。
“可是孟总,我的定价方案是综合了详尽的市场调研资料做出来的,公司的利润空间已经高过了开发商获利的平均水平,而且这个定价也是你同意的!”夏桐道。
“作为一个企业员工你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高过平均获利水平就行了吗?你应该为公司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我同意了?我同意了还要你这个营销总监做什么?”
完全是无理取闹!夏桐气恼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销售部门的提成,开盘当月你们售楼处提的最多的一个得了有四五万元的奖金吧,最少的也有八千多,他们坐在售楼处里风不吹雨不淋凭什么给他们定这么高的提成额度?”孟春城再度发难。
“千分之一的提成在业内算一个是比较低的水平了,他们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和付出的努力得到应得的报酬是应该的,就凭开盘第一天他们中有多少人是哑着嗓子回家的这一点,他们就应该得到回报。”
夏桐的据理力争此时无疑是火上浇油,孟春城几乎是咆哮着说:“销售火爆是靠他们的努力和能力?以宏阳城项目的自身条件,就是牵条狗来给它面前挂个大饼,它都能卖出房子去!”
孟春城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还有,从今天起,宏阳城的销售均价整体上调五百元,销售人员的业绩提成取消,只领基本工资。另外,提醒那些在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不要以为可以欺上瞒下,背地拉帮结派。”
宏阳城每平米上调五百元?虽然说房地产项目价格策略一般都是“低开高走”,在完成销售的整个过程中有两到三次的提价也属正常,但一下子提五百元的额度还真是从未有过的惊人之举。孟春城要干什么?是想多赚银子还是想把项目的销售完全堵死?销售人员没有提成,那么他们还能有工作极积性吗?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提成奖金,那又另当别论,而现在孟春城要做的却是“取消提成”,这对销售人员将会造成极大的心理打击。为了被自己拒绝至于他这样大动干戈吗?夏桐知道,孟春城今天的话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尤其这最后一条,提醒那些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看来,孟春城是晓得自己对杨玉芬等人行贿的事了。
夏桐不再说话,也不想解释。以往在公事上每与孟春城产生分歧,夏桐总是会选择与之争论,直到两人中有一人说服对方为止,孟春城也十分理解郁夏桐站在公司角度的出发点,因而也很欣赏郁总监的“直言上谏”。
可是,这一回,夏桐选择了沉默,争论是觉得对方还是可以沟通的人,可以沟通说明对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还抱有希望,而沉默则代表着发自内心的鄙夷与彻底的绝望。
走出会议室夏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了,其实夏桐早就觉阳城置业不是自己长远发展的所在,而令她留下来的原因除了不甘心放弃自己努力的成果之外,孟春城的“赏识与器重”也是令郁夏桐无法割舍的一个重要原因。用妖精的话说,“像夏桐这种性情中人,别人对她的好就像是观音菩萨在孙猴子头上套的那个箍,如果下咒的人不将它解开,她是完全没办法自己从中脱身的”。
现在,终于被解咒还得自由身了。
夏桐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就打好了一份辞职报告,然后推开杨玉芬办公室的大门将报告放在桌上。杨玉芬看了看,抬头向夏桐说:“等我去找孟总签字。”
“他签他的我走我的,我现在就要从这里走出去,他签或不签与我无关!”言毕不再给杨玉芬说话的机会,扬长而去。
坐在妖精的酒吧里,夏桐笑得开怀。
“啥子喜事,说来听听!”妖精问。
“我辞职了!”夏桐谈笑风生地讲述了辞职的缘由与过程,然后说,“我没等那个孟春城签字,在我尊重他的为人的时候,他是我的领导,在我不尊重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我甚至可以不承认他这个人的存在!”
“我们夏桐还真是有修养,说起话来这样留有余地,这话要换老娘说起来,那就是‘我瞧得起你你是个人,瞧不起你连条狗都不如’!”妖精斜倚在吧台前,双手叉腰,状如孙家二娘开黑店。
不过,也是个全世界最最可爱的“孙二娘”。夏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