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晚和陈其跑出去了,我们没去唱歌。我们默契的走上从台球厅往学校西边的那条路。
九月份的树还没凋零,天气也不热。路边摊的各色塑料桌子上围着喝酒的年轻人,烟草和炭火烤出来的烟气纠缠在一起。仰头看的话,月亮倒是比谁都干净。
陈其说话突然慢下来,比起台球厅里装出来的游刃有余的搭讪,磕巴了不少。
我说再走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他说去哪啊?西藏?
我说真恶心。
陈其开始大笑,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离我近了点,眼睛眨了眨看着我。
他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蹦上旁边的台阶,把烟屁股塞进垃圾桶里,站在路灯下看着他。远距离的,从我的视角看上去他比我矮一点。
我说冰岛。
冰岛?
我又蹦下去,挨他近了点。我说看看极光,看看北极熊。重要的是没有人。
陈其说你这么讨厌人?
我没说话,从口袋里摸索着,抬头看他,我说有烟吗?
他从口袋里拿了包三五,说了句你烟瘾好重。
我特别烦此类话语,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控制力,并且疾病缠身的坏人。我冷冰冰的扯着嘴皮短促的冷笑了一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
他也抽了根,含嘴里点着了递给我,把我手里那根接过去,叼在嘴里重新点火。
我常常倦于解释我的心理活动,我并不相信心意相通此类说法。在我看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理解另一个人。我既不愿猜测别人,也不愿让别告诉别人我的想法。这让我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总是冷淡古怪。
两口烟后我又转过去看陈其,他的眼睛和路灯下的光一并亮起,闪烁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漂亮光圈,像一潭湖水在最明亮的春日里的波光粼粼。
那里面倒映出我,被黄色的光晕包围住,闪烁出迷人的暧昧的光芒。看上去像被美颜相机深度磨皮加滤镜,我有点恶心又有点想拥抱他。
我猜测陈其。他喜欢我。
我们散步了两个小时,他问我晚上去哪?我说寝室锁门了,他说你要去我的房子里睡吗?
我说哟。
他租的房子不到三十平的loft结构,二楼放着床,一楼摆了张书桌,摆了个沙发和柜子。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东西。开门的时候他有些局促不安,先冲进去把东西胡乱的塞进各个角落里。
我坦然甚至有些悲伤的看着他的背影。
但出于礼貌,我没有逃跑,还是站在他家门口,轻轻帮他关上了门。
陈其正把他的衣服塞洗衣机里,一边羞涩的笑着一边问我,你今天听的什么歌。
我没吭声,把手机开了外放,放在鞋柜上,然后自顾自的换好了一双拖鞋。
我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蜷缩着把自己塞进沙发里,剩下一双眼睛在衣领里探出来问他,好听吗?
陈其仔细认真的听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说好听。又咧开嘴巴笑了笑。
他给我倒了一杯牛奶,拿了烟灰缸放好,然后坐在我旁边,十公分距离,端正的坐好。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一直不敢碰我,连手都不敢拉,耳朵泛红看上去很羞涩。
他说你饿吗?要不要给你下面?
我噗嗤笑出声,我说你还会做饭呢?
他含笑摇了摇头,有些紧张的交叉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搓动自己的手指。他说不好吃。
我逗他,不好吃你还要做给我吃?
他愣了一下,小声解释道,我怕你饿。
我的心脏突然被温水注满,眼神都软下来,笑而不语的盯着他,手伸过去捏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指节很长,手指不厚,皮肤温温的,很柔软。
他慢慢把手掌翻过来,轻轻抓住我,一点点扣紧。
他漂亮的眼睛垂下去,看着我们的手,他轻声说,我可喜欢你。
他又抬起眼睛来,温柔的认真盯着我,他说我可喜欢你。
那时凌晨两点,我们相拥在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