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星河扭转了方向盘,借着刚刚被轰炸清除出来的那一条道路,开出了车队。他头也不回地把车开回了家里。
再度回到家中,他的心中十分复杂。风灵赶紧把手中已经玩了一天的游戏机充上了电。
“风灵,在最后检查一遍有什么忘记带的没有。这是我们在家里睡的最后一夜了。”
风星河把行李放在门口,对风灵说。“明天我骑摩托带你抄近路,咱们不和这群人挤了。”
少女咬了咬嘴唇,赞同地点了点头。今天她也是被那一轮轰炸吓坏了,说什么她也不想再走那条公路了。
炮火的轰鸣刺激着耳膜,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死。那样的环境中,生命显得那样脆弱。
然而少女不知道,危机四伏的荒漠同样充满了危险。
荒漠上没有城市,缺乏补给,弗多国军队很难兼顾这五百里的沙漠。因此,尼斯南图帝国的小股部队可以肆意在里面驰骋骚扰。
所以,单骑从荒漠上穿行,就要面临和尼斯南图帝国小股部队撞上的危险。而风星河之所以选择摩托,正是看中了摩托车的越野能力和机动性。
但是,由于摩托的载货量远不及轿车,风星河不得不抛弃了大部分辎重。最喜欢的书,游戏dvd,手提电脑,以及一台小型的电饼铛。
他告诉风灵:出门的时候不需要准备任何的食物和水。摩托车的四周必须挂四桶油——这是他们穿越荒漠的资本。任何一千克多余的负重都有可能导致燃料过量消耗,从而他们无法走出荒漠。
风灵难受地咬着嘴唇,从行李箱里刨出了自己塞进去的五六套最喜欢的小裙子。不仅如此,她心疼地看了一眼掌上游戏机,把它装进了盒子收纳好,十分认真地放到了床底下。
“等到哪一天战争打赢了,希望回来的时候它还在。”
似是寻求心理安慰一样,她这样对自己说。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风星河从车库里推出家里唯一一辆摩托,装满四桶机油挂在车两侧,然后招呼风灵出发了。
路过楼下那家他工作的百货超市时,他停了车。
老板早就和逃荒的人一起跑路了,店里的货物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摆在架子上,无人看管。
他招呼风灵:“把压缩饼干全卷走,水只拿十二瓶,两人份三天的量。”
风灵依言把背包装满了,少女小小的身躯扛着那硕大的背包,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风星河从货架上拿起两个头盔以及一副风镜。
“准备停当,我们出发了。”他说。
风灵坐在车后座,抱紧了驾驶位上的风星河。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家,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突!突!突突突!”
风星河蹬上油门,摩托低沉地哼哼着,缓缓起步了。
“别了,家乡。别了,我平静的生活!”
……
…………
路过昨天拥堵无比的高速公路的检查站,这里依旧是拥堵不已。风星河望着那地面上又增添几次的腐蚀液痕迹,忍不住叹了口气。
吕文杰这时候应该已经跟着车队出发了,如果他没有被炸死的话。
事实上,经历了前面几次轰炸之后,他真的难以想象城里的居民到底伤亡了多少。能否有一半人活着踏上逃难的路。
怀着复杂的心情,风星河驾驶着摩托车驶下了公路,向荒漠深处移动。
路上,他看见了好几拨密集的车队,慢腾腾地沿着公路爬,军队的装甲车在两侧沿途护卫。他从它们旁边超过去了。
行驶了足足八个小时的时间,他才改变了路线,逐渐偏离了公路。
公路是从大荒漠中间穿过去的。公路的西边是弗多山脉。由于弗多山脉中的岩石质地比较脆,不适合修建高台路基,所以公路从公鸡山脉东侧绕行过去了。
但是,有一条小路从弗多山脉中穿过,途经一处名叫宝坪峡的山谷。从宝平峡走可以节约两天左右的时间。
车队是绝对不会从这里走的,因为目标太大,动向容易被敌人得知。一旦敌人预先在山谷附近设伏,到时候必定死伤惨重。
但风星河就一个人,所以他很放心地从峡谷经过,然后穿出,来到了弗多山脉另一侧的荒原上。
沿途有一家废弃的加油站,夜已经深了,于是风星河决定在这里过夜。他特地留了个心眼,把车子推进了屋里,以免被人看见,知道这里有人。
风星河观察四周,确定安全以后,反锁上门,把百叶窗全部关上。他摸着黑从机车上卸下已经用空的油桶,重新在加油站装填满,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仔细小心,还是下意识的举动,他用布把摩托车盖了起来。
这样,即便是有人从百叶窗的缝隙偷窥,也不会看到有一辆机车停在这里。
做完这些,他瞥了一眼四周。
这是一家经典的公路旅馆式加油站,有前台,有十几个位置固定的金属桌椅。
风星河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来到了风灵的身边。
在他忙活的时候,风灵早已靠在吧台上,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艰难地啃了起来。
黑暗之中,她和风星河谁都不敢说话。他们不敢生火,也不敢发出大的声音。
在危机四伏的荒漠上,有比尼斯南图帝国军队更危险的东西,那就是狼。风星河之所以不敢日夜兼程,就是害怕这种动物。
在荒漠上,狼的追击距离是很远的,万一被群狼盯上,他和风灵恐怕都会变成盘中餐。同样,夜晚尼斯南图帝国的军队也是不出动的,因为有狼。某种程度上,夜幕反而为两人提供了保护。
啃完干粮,风星河靠在窗户下面小憩半刻,转眼间月亮到了头顶,荒野开始传来狼嚎。
风灵缓缓地爬到了他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渗人的叫声让少女心神不宁,无法安然入睡。
风星河附在她耳边,用仅仅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安心睡一觉,有我呢。”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溜进来的月光,映照在少女的脸上,那一双惊恐的眸子稍稍安定了些。风灵轻轻地“嗯”了一声,靠在风星河肩膀上浅浅睡去。
风星河也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然而没过十几分钟,兄妹二人就被荒漠远处传来的叫声乱醒了。
是人的惨叫,夹杂着一串叽里咕噜听不懂的喊声。
风星河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辨别出这一串叽里咕噜的叫声是尼斯南图语。
叫声愈发凄厉,夹杂着呜呜的狼嚎。紧接着是一串散乱的脚步声。
他吃了一惊,急忙晃醒睡着的风灵。
风灵轻轻地“嘤”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就被风星河拉扯着,拖到了柜台后面。
紧接着,二人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咒骂声。
风星河听不懂尼斯南图帝国的语言,但联系方才外面的狼叫声,他大抵推断出,外面是一队未来得及归营的尼斯南图军队遭遇了狼群。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可能赶过来藏到这一座加油站里,同时把狼引过来!
果不其然,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已经到了门口。风星河听见外面传来撬门的声音。
他快速探身,瞥了一眼四周,确认他和风灵留下的所有明显痕迹都已经被掩盖掉了。
就在他刚刚缩回柜台后面的那一瞬间,门栓被撬撞断了,一高一矮两名尼斯南图帝国士兵快速闪身进门,然后高个子士兵快速地用枪托卡在了门栓位置。
“咚!咚!”
外面的饿狼嚎叫着撞击在门上,然而门已经被枪托卡死,无论它有多大的劲,都无法把门撞开。
而就在这时,矮个子士兵在窗口架枪,打死了两只狼,使得群狼受到了惊吓,顿时纷纷后退。
但是他们也不甘心这样离去,所有的狼都躲在猎枪打不到的地方,窥视着这里。加油站里有很多废旧的汽车,此时成了狼群绝佳的掩体。
荒原上的猎人,把这群狼训练的太过于优秀,以至于它们应对枪的熟练远超旁狼。矮个子军人惊讶地发现,虽然他能够清楚所有狼的位置,甚至能够看到它们时不时露出掩体的毛发,但他却没把握打中任何一头狼。
风星河偷偷地探出头,透过那一面被矮个士兵打开的窗户,他看到了外面的狼群,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座小小的加油站,少说也被二十多只狼包围了啊!
两名士兵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甚至连呼吸都是不敢用力。而在柜台的后面,风星河更是不敢动弹,握紧了妹妹风灵的手。
面对这样的困境,他竟无计可施!因为手头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
内要提防尼斯南图帝国军人,外要提防群狼。作为最弱势的一方,风星河与风灵在这一场生死博弈之中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他们仍潜藏在暗处,未被发现。
外面的狼群的吠叫声,令风星河胆战心惊。
狼群是很有耐心的生物。除非饿得受不了——否则他们能够在外面直到等到天亮。而且,他们很聪明狡猾。
不知道多久以后,一头狼贼头贼脑地从掩体后面走了出来,晃头晃脑地,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迎接他的立刻是矮个士兵的一发子弹,但因为它不断地摇摆着,子弹错过了它的要害,擦着皮毛打在了它身后的地上。
那头狼赶紧回到掩体后面。但是矮个子士兵和高个子士兵心里一凉。他们对狼群的狡猾,这才有了初步的认识——它们竟然懂得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