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心里曾真真切切的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日日都想看到他微微一笑,哪怕他从来不是对你微笑?
你有没有,日日倚靠门窗,心心念念企盼他的凯旋归来?
你有没有,有朝一日,能为他,哭尽泪水,数尽疯魔?
你有没有,一句埋在内心的话语,却从未对他说出口?
倘若在这世间,如若没有完成的夙愿,流传于世间挚宝,成为一段执念,你是否愿意,进入那尘封历史的执念,再次品味当时人物的心酸苦楚?
一支蝴蝶素花木钗,一抹剪不断的深深执念,在历史长河中静静流淌。
一滴相思血泪,道不清前尘往事,诉不明恩怨纠葛,只因你而落泪。
如果可以,只愿下次相遇之时,曾经疯魔的你,能够擦干眼泪,倾诉心语,不再徒留满腔悲伤。
*****
春秋之时,五霸相争。诸侯争霸,大国兼并。大夫专政,夷夏斗争。
自东周开始,周朝由强转弱,王室日益衰微,大权旁落,诸侯国之间互相征伐,战争频繁。小诸侯国纷纷被吞并,强大的诸侯国在局部地区实现了统一。
然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华夏土地几百年战乱不断,炮火未歇。春秋时代,长江流域,吴、楚、越三国之间多次爆发霸权之争。
也正是这三国霸权之争,致使四海之内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那滴相思血泪,也正是由此而来。
——“呜呜…”
半人高的草丛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正躲在草丛中哭泣,满脸灰尘,蓬头垢面。容颜甚是憔悴,十分瘦骨嶙峋。
天空烟雨空蒙,微雨红尘,给百里荒芜萦绕一层薄雾朦胧。
女孩躲在草丛中低咽,那哭泣之声低沉而悲戚,泣涕涟涟,泫然欲滴。瘦弱的脊背猛烈的抽搐起来,晶莹的泪水顺着指甲的缝隙顺势流下,滴落泥土,转而消失不见。
那个女孩,叫做沐楠。前两日刚刚流浪于此,至今没有东西可吃。
“喂,你在哭什么呢?”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有一丝好奇的意味。
沐楠顿时一脸惊措的回头,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去,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哭泣的沐楠。
“你…是谁?”
沐楠收住哽咽,显然对眼前出现的男孩有些惊讶。
男孩蹲在沐楠面前,扬起天真的笑容:“我叫顾真,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一个人哭泣啊?”
“我…我的娘亲不见了…我没有东西吃了…”
想到这里,沐楠便不由得悲伤起来,转而号啕大哭起来,心里止不住难过与悲伤。
因为战乱之争,天下百姓流离失所。眼看战争将至,母亲便带着她逃亡,谁知半路饥民无数,相互争夺剩余的粮食,母亲与她半路走散,如今只剩她一人颠沛流离,辗转于这世间,无依无靠。
“喂,那你跟我回家吧。”
“……”
那个笑容,热情而洋溢。
纵使府邸总管千般反对顾真收留一个流浪的丫头,可是在顾真母亲的同意下,沐楠终究最终还是跟着顾真回去。因为年纪相仿,沐楠成为了顾真的贴身丫鬟,照顾顾真日常起居生活。
顾真的母亲没有女儿,便对她格外好些。教她女红,刺绣,渐渐的,沐楠也就忘记了那些痛苦,一直跟在顾真身边,服侍顾真。
后来沐楠发现,顾真的家族世代是一个将门之后,所以顾真每日都需要舞剑,从不间断。
有时候顾真偷懒,不愿意舞剑,赖在床上不肯起床之时。这时候顾真高大而魁梧的父亲就会拿来九节鞭,掀开顾真的被子,将正在熟睡的顾真痛打一顿。
“你可知你是将门之后,日日贪睡,可还怎样上场杀敌,保家卫国!”
一语毕,则鞭落。
即使是顾真母亲,也拦不住顾真父亲,只能坐在一旁默默流泪,心疼其儿。
“沐楠,帮我准备衣物,我明日还要舞剑。”
坚定的眼神,双眸之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坚强。
“可是公子,外面冰天雪地,实在不适合练剑,公子还是等过几日积雪融化再继续练剑吧。”
此时已是入冬时节,外面唯有红梅簇簇,景然盛开于冰天雪地之中。积雪三尺,大雪仍在纷飞不断。
沐楠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只怕是他一时意气用事。
“不…”
“吾辈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定要保家卫国,击退匈奴。”
苍苔露冷,花径风寒。
那个白衣少年,自至至终都很坚强。不论是狂风暴雨,亦或是骤雪突降,他都会在那里舞剑,从不间断。
只因他的父亲曾对他说道:“吾辈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定要保家卫国,击退匈奴!”
他挨打的时候,其实她也心痛。
为他流泪的,不止他的母亲,还有,她。
从少年时期,她便陪着他一路成长。她看着他,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长成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年少之时,顾真总是喜欢爬树,大约是因为孩童天性使然,她每每都要为他捏一把汗。
“公子,你快点下来,不然该被人看见了。”
“不急,沐儿你帮我把守,我去摘一个果子下来。”
“公子…你还是快点下来吧。”
“我才不呢,难道父亲还能看见不成。”
下一秒,他便被问声而来的父亲给呵斥,他颤颤兢兢,只能乖乖下来,随后便被父亲用九节鞭硬是抽了一顿。
那一夜,他鬼哭狼嚎,她满脸泪水。
“公子…你没事吧。”她强忍住泪水,小心翼翼的问趴在床上的顾真。
顾真笑嘻嘻的说道:“其实还好了,这一次父亲手下留情了,母亲又给我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很快就能痊愈了。”
顾真很顽皮,所以免不了挨揍。可是她也很心疼,却毫无办法。
后来,她看到他,情窦初开。
她却,只能在他身边看着,却毫无办法。
十二岁的年纪,顾真与寇家长女寇静芙结下婚约。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相传那寇静芙生的极为美丽,又是寇家嫡长女,自然是受尽宠爱。
沐楠不以为然,便觉得,天下之人哪有什么好看之分,不过是衣物首饰的区别罢了,配以穿着打扮,有着门第分别而已,不过讹传。
顾真从始至终都觉得只是玩笑,仍旧调皮捣蛋,不过依旧坚持每日练剑。
直到那一日,寇静芙随父亲来到顾府府邸,他们才见到寇静芙真容。
三千青丝挽成芙蓉,两边各有几只华贵金钗。一个金色步摇隐于发间。动则清铃,静则滴翠,实在价值不菲。
微蹙的额间,有一抹轻点的鹅梨淡妆。一缕衣间的丝绸缎带围绕纤腰细处,与裙裾相衬。层层裙摆形成褶皱,衬托出她的修长玉体。裙裾末端,是浅紫色流苏裙尾,微风轻拂,便在风中轻漾。
轻轻走动,每一步都仿若灵尘飞舞,沁人心脾。
如此超凡脱俗,不似凡间。
寇静芙轻摇手中臻首,衣袖缎绸末端,是纤细白嫩的玉手,右手皓腕位置,则有一个碧青色羊脂雕纹手镯,质地温润。
走近而看,少女美貌姝丽,婉妙无比。
她路过之时,却是微微灵眸展颜,轻轻一笑。这一笑,可谓惊心动魄,倾国倾城。
沐楠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便觉得是天仙下凡,就是九天星河也为之动容。
那时调皮捣蛋的顾真,突然放下手中的佩剑,跑到寇静芙面前,拉着她的小手,把寇静芙抱在怀里说道:“你是我的妻子。”
寇静当即丢掉手中臻首,一下子大哭起来,顾真顿时也不明所以,只能不断的说道:“诶你别哭啊,父母告诉我寇家小姐是我以后的妻子呢,不过你长的真是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顾真“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黝黑的皮肤,加上顾真傻傻的模样,顿时让寇静芙破涕为笑。
顾真见她不再生气,便把地上的臻首捡起,轻轻送给了寇静芙。
后来,沐楠发现,顾真的眼中满是寇静芙。
他总是好奇的问道:“芙儿什么时候能到我们家来?我想见到她。”
母亲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嗔怪道:“等你以后成婚了,你就能日日都见到芙儿了。”
那时顾真的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连连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成婚?”
顾真的话语,引来一番哄堂大笑。母亲强忍住笑意说道:“还早着呢,要等很久很久之后呢。”
“奥…”顾真眼底有着少许失望,不过几时便又恢复过来,整日里调皮捣蛋,舞刀弄枪,却实在讨厌读书。
若是寇静芙到来,那一日顾真便会很乖很乖,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赠予寇静芙。
因为寇静芙,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谁也不能夺走。
后来寇静芙没有常来,沐楠便看着顾真,整日里画着寇静芙的画像,对寇静芙相思成疾,茶饭不思。
顾真,他喜欢上了寇静芙,而且很深,很深…
沐楠只能默默不语,陪着他一路长大。
她很喜欢,对顾真微微一笑,只不过顾真从未注意。
彼时的孩童,终于长成了少年少女。顾真刚过加冠之年,便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准备上场杀敌。
这一次,他要与自己的父亲一同出征御敌,赶退匈奴,实现自己多年来的夙愿:保家卫国,击退匈奴!
顾真与寇静芙有约,等到顾真归来,顾真与寇静芙便结为夫妻,白头到老。
那时候寇静芙仍旧手拿臻首,跟着父亲来到了顾府。即将征战沙场的顾真看见她的到来,付之一笑,眼底流露出一股喜悦之情。
他手挽一缕青丝,对于眼前的钟灵敏秀之人十分温柔道:“等我胜仗归来,即日便是你我良辰之时,可是准备好了?”
“嗯。”少女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手中臻首缓缓轻摇,害羞道:“以后和真哥哥成亲了,芙儿私下里还能叫你真哥哥吗?”
“当然了。”
那个淡色着装的男子,此时眼中甚是欢喜。二人涵眸相对,一眼则万年。
沐楠发髻的那支蝴蝶素花木钗,却在此时仿佛愈发沉重。
沐楠只得借口说道:“公子,奴婢去看看膳房的午膳备好了没有,免得小姐还要等上良久,实在不妥。”
她规矩的行了一个礼,他随口道:“去吧,着实不能让芙儿等的太久。”
她借口退下,转身之时,神色悲怆,留下的落寞背影却如此萧条。嘴角微微抽动,留下一丝苦笑。两人倒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她一个丫鬟,能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已是万幸,又何必强求那么多。只要能够日日看见公子,日日看见他微微一笑。哪怕…不是对她笑,她也心满意足。
她日日翘首企盼他的归来,希望他能够一战取胜。但同样,那时候,他就要娶寇静芙为妻了。
几度欢喜,几度忧愁。
可是沐楠仍旧希望他凯旋归来,至少她可以再次看见,他的笑颜。
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顾真真的征战归来,却是失了一只右眼,而顾真父亲则是命丧黄泉。
顾家家道中落,顾真母亲顿时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朝堂之势顿时全部指向顾家,共同排挤。不过十余日时间,便已然是天翻地覆之景。
曾经人声鼎沸的顾家,一朝空无一人。所有奴隶开始逃跑,卷尽顾家财产而逃。
失去右眼的顾真,整日里将自己锁在房门之中,闭门不见。却是日日在屋内摔打东西,从不间断。
朝堂之上,寇家当众宣布寇静芙与顾真的婚约解除。
寇静芙,寇家…竟然选择和公子解除婚约了吗…
公子最喜欢的人啊,却因为朝堂之势,一句话便解除婚约,以免遭受牵连,如今她应该怎么跟公子解释?
她忍住泪水,却一个人躲在暗处默默哭泣。最终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房门。
屋内许多古董早已成了一堆碎片,顾真看见是她推门而入,便不由得发起脾气:“你为什么还不离去?顾家遭人暗害,惨遭灭门,我已无权无势,如今你为何还要呆在我身边?”
“我会一直陪在公子身边。”
这是她,一直都在做的。
“你图什么,如今顾家满门沦陷,朝堂之上唯傅骥王一人独大,拉拢朝堂文武百官,共同上书谏言,致使顾家失势,傅族得势。现在朝堂之上人人自保,皆是避讳顾家。只要傅骥王一天不倒,顾家就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所以我更需要陪在公子身边,哪怕公子驱赶我。少年之时公子将我救下,没有公子,则没有沐楠。公子之恩,如同再造。”
那语气铿锵有力,透露出丝丝坚强,致使顾真微微抬起头。
眼前之人,样貌十分普通。略微黝黑的肤色,一袭淡青烟色长裙拖地,袖口上的花纹交叉错杂,外披一件水绿色薄雾纱衣,一绾青丝用一支朴素的蝴蝶素花木钗固定,额前齐齐的刘海,双眸之中透露出丝丝忧伤。
顾真右手抚住受伤的右眼,顿时有些心烦意乱,随即将眼前之人一把推开,本想让眼前之人离开,却不想力道过大,眼前之人一下跌倒在地。
固定发髻的木钗一下子惊震,跌倒在地上。三千青丝一下子散落,尽数垂在脑后。
顾真眼帘低垂,眉毛微微一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沐楠倒也不气不恼,只是静静从地上爬起,捡起了地上的那支木钗。起身走出门外,推开了那扇房门,却在关上房门之时对着里屋的顾真说道:
“公子还是好生歇息吧。”
没有人回答,里屋里面很是安静。
沐楠叹了口气,还是轻轻关上了房门,而她手里,紧紧握着的,便是刚刚摔裂的蝴蝶素花木钗。
那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木簪,如今却被弄碎,她也不知,是该伤心这木簪,还是顾真的右眼。
一想到顾真的右眼,沐楠不由得伤感起来,站在墙角边的绿荫之下,悲悲戚戚的哽咽起来。那哭声细微悠长,绵延不绝。即使是附近柳枝上的栖鸦闻此哭声,也尽数飞起,盘桓于低空,发出凄切鸣叫,似是不忍再听。
傅骥王,其实与顾真年纪相仿,且他们家族相仿,皆是将门之子。
一山不容二虎,朝堂之中,武将诸多将领之中,唯他们两个家族独大。因此傅家与顾家,自**往深厚。正如将门顾家与书香门第寇家相互联姻,一个原因便是两个家族交往深厚,朝堂之中共同扶持。
但傅家野心,终究对顾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