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即,崔冉打开包袱,立马还有五片金叶子和细碎银子,这些钱对于她将来要谋的事显然是不够的。
淋湿了马立在旁边甩动脖子,溅了她一身雨水,打断了纷飞的思绪,算了,等到了汉城从长计议也不迟。
打定主意,她便翻身上马前往汉城方向。
此时正值未时,天空湛蓝如一块明镜,春风轻抚着她的脸,甚是惬意。
官道上除了她还有许多前往汉城的商队,这时,一行行的车队里突然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正望着她。
这青年正是在去建康途中认识的卢朗。
崔冉瞳孔微怔,微微一笑道:“卢兄。”
听到她的称呼,他也仿佛松了口气,露齿一笑:“怕郎君贵人多忘事,便随了一路不敢称呼。”
“郎君言重了,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儿哪里当得起贵人二字。”
无名小儿?
无名小儿能让建康的劫匪退出物资?能得卫儴半夜亲自出门迎接?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跟着她出门的自己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姓卫的莽夫最是看不起魏人,对他却是尊敬有加。
不仅如此,那日在庙宇里为她解签的和尚也不是常人,那些身份卑微的庶出或许不知他是谁,但作为清河卢氏的嫡系,一眼便认出那是那位贵人,以及那气质不凡的红衣郎君。
越想越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身份不凡,越看越觉得崔冉一身的贵气。
卢朗微微一笑,施了一礼:“敢问郎君尊姓大名?”
“我姓崔单名一个冉字。”
“崔氏?”卢朗重复道:“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
崔冉并没有回答,只是笑。
“那崔兄这是要去哪里?”
“汉城。”崔冉如实回道。
他的眼睛大亮:“我家正在汉城,不如与我们同行,相互之间也能有一个照应。”
“好。”崔冉没有推脱。
崔冉骑着马加入了他们的车队,其余的少年虽然反感她,但却是不敢反驳卢朗的,纷纷驱马到了她和卢朗的身后。
不同于那些青年排斥,女郎们都极是高兴,特别是陈嫣坐在马车里,望着崔冉清瘦的背影,脸红得都要滴血了一般。
“郎君,我乃太原汪氏的嫡系阿婉。”这是与陈嫣同车的一个女子,眉目温婉,是时下流行的婉约之美:“第一次见到郎君便觉得华光不凡,便倾心相许,阿婉不求名分,只愿能长伴郎君左右。”
她的家族并不显赫,便是嫡系一脉也算不得高贵,而崔冉此时在她心中便是公卿世家嫡系,以她的身份攀附这等显赫,便是为妾,都是光荣的。
何况是以她长相和身段,这小郎君一定不会拒绝的。
崔冉没有回答,良久,都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便是拒绝了。
坐在一旁的陈嫣脸更白了,她的身份连汪婉还不如呢,便是她都没有资格给他做妾,更何况是自己呢?
可她是真的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小郎君。
想到此,她不禁低泣了起来。
“你哭什么!”汪婉训斥道。
陈嫣连忙禁声,抬头向崔冉望去,然而她始终背脊笔直,丝毫没有要回头安慰她的意思,她更绝望了。
崔冉显然不懂她的小心思,现在满心计划着是自己的将来。
“卢兄,这里到汉城还要多久?”
“三天吧,小郎你有事?”
“恩。”崔冉扬起马鞭,寻思着他们是游玩,不能同他们白耽搁了:“事出紧急,阿冉便先行一步,汉城见。”
说罢,驾马飞驰起来。
紧赶慢赶,她终是在两天后到了汉城,巍峨新修的城池屹立在蓝天白云之下,街道宽敞,热闹非凡。
崔冉牵着马匹进了城,依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了崔氏所在的巷口,她遥望着那清修的府门,眸光中不自觉染上了一抹讥讽之意。
那些人看来过得很好啊,在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以后。
环视四周,只见这条街道宽敞清幽,商铺所卖皆是贵族享用的上等货,崔冉走进一家茶叶铺,选了上好的龙井,让店内的小厮送到了崔府上去,并且写了一封书信祝贺崔燕大婚,落款是姐姐崔冉。
见门口的守卫收了茶叶听闻是崔冉所送脸色大变之后,崔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些人还是在畏惧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总归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不过自己应当更加小心才是,知道了她回来,又在这大婚之际,怕是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她的。
此时天空蔚蓝如明镜,浮云朵朵,崔冉卖了马匹,投宿在了城门的客栈中,客栈对面是一家茶馆,有一个瘸腿老者在说书,讲得都是一些不关痛痒的民间故事,但生意依然很好。
崔冉听了几日后,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于是在回家的路上拦住了瘸腿老者,给了一份书稿和一枚金叶子:“老翁,按书稿上的讲,讲个三天,不仅这枚金叶子是你的,三天后还有第二枚。”
那老者讲了半辈子的书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立马便应承了下来,然而第一天都还没有讲完,在讲第二场便被几个壮汉带走了,从此再没踪影。
因为崔冉让他讲得是清河崔氏真正的嫡长女,她不仅没有死,还四处漂流悬壶济世,最近听说是来了汉城。
这些贵族的故事百姓最是爱听,第一场便空无虚座,吸引了无数的百姓,众人听闻后,口碑相传说,清河崔氏真正的嫡长女没有死。
清河崔氏本家自是不准这种消息四处流传,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丑闻,因为崔冉的存在,证明着他们血统的不纯。
说书的被抓走以后,换来了一个拉二胡的瞎子,拉得都是极其哀伤的旋律,有着流离失所地颠沛之伤。
不少听惯了说书的青年壮汉拿花生壳扔他,叫他滚下台,他也不为所动,曲子越来越悲凉,一个汉子终是忍不住了,砸了茶杯,冲上台就要打人。
老板和店小二连忙将他劝住,对台上的老人吼道:“瞎老头,见你可怜赏你一口饭,你莫要砸了我的牌子!”
曲声一顿,老者舔了舔有些裂缝的嘴唇:“不懂流离失所之苦,自是不懂这旋音,壮士空有一身脾气,终是只敢欺负我这等伤残老头罢了,北魏,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