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有这样一个传说,天上的神仙都不是成了神就一劳永逸的,每隔三百年他们会投身轮回历一世劫。一世缘解一世劫,其中情之一劫最为难度。修道之人天天念着不惹红尘,讲究着断绝俗念,一入道门,从此春秋两不沾,风月不相关。故而时常有年轻男女密会之时,男方笑着说一句:“若汝为我劫,我愿为汝,万劫不复。”话也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他们永远想象不到,万劫不复的下场到底有多凄凉。
姜子褚半趴在王府书房的软榻上,嘴里叼着新制的点心,右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刚喝完药就开始忙碌公文的姜子栩。那药单闻味道就让姜子褚苦得皱眉,姜子栩却眼都不眨地一口灌了下去,仿佛那不是一碗苦涩的汤药,而是一碗温蜜水。
“哥,你真不想当皇帝?”姜子褚皱着眉,“你这次出事儿,那老东西可是半句慰问都没有,还斥责大哥你办差不利,罚你禁足不说还要扣半年俸禄,我看那老东西就是没安好心,指不定这次的事儿还有他掺和一脚。”
“老东西什么老东西,”姜子栩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那是咱亲爹,得叫父皇。你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改天被那帮御史大夫揪着小辫子参你一本,可别怪我不管你。”
姜子褚撇撇嘴:“那帮长舌头的东西,一天到晚盯着小爷的错处不放,逛个青楼听个曲儿都能被他们连着参奏七天,我看这帮老骨头就是闲的没事儿干。要不大哥你当个皇帝,把这帮嘴碎的都撤职,也让我过几天舒服日子嘛。”姜子褚语气慵懒,一只手还掏着耳朵,颇有种无赖的气质。
姜子栩笑骂了一句“胡闹”,眼神中却带着丝丝苍凉,他想着几月前往江南的经历,似乎的的确确有着皇室中人参与的蛛丝马迹。他掩下心中丝丝落寞,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天天就知道胡闹,那烟柳之地还是少去为妙,省得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姜子褚挠了挠头,讪讪的笑了笑:“我去那种地方向来只是听听曲儿,从来不干旁的事儿来着,我可是一个相当洁身自好的人。”
“我懂我懂,”姜子栩哈哈大笑,“谁人不知我们四公子自恋成狂,旁的庸脂俗粉向来难入你眼,不过,”姜子栩很快敛了笑意,“子褚你今年已经十七了,也差不多是时候考虑考虑婚事了吧。”
姜子褚撇了撇嘴,脸上带着满满的不服气:“哥你都二十四了还没成亲,我着啥急。等你给我找个嫂子再让她张罗我的婚事吧。”
姜子栩苦笑了一声,摇头叹道:“你啊,还真是...”
姜子褚得意地挑眉,看着他的神情中带着狡黠的笑意,深邃的黑眸下隐藏着旁人看不到的情绪,那是一种狂热的独占的欲望,带着偏执的执着,似要将人溺毙。
三日后,姜子褚坐在予香阁三楼的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沓资料,脸上带着阴冷而又残酷的笑意。鸢尾手里握着的香匙抖了一下,她皱了眉,有些恼然地把桌上有一撮紫褐色药粉的羊皮纸团成团儿扔进了桌子旁边一盆颜色奇怪的水里。水面上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紫色的气泡,带起丝丝难闻的气味,却很快被房间中燃着的熏香把味道盖了过去。
当晚,三皇子府上燃起了冲天大火,诡异的是从火起到巡夜的更夫发现了火光,喊了人来灭火为止,整个三皇子府一丝动静也没有。火被扑灭之后,整个三皇子府只剩主院还残存着几处房间,赶来查探的羽林军发现整个三皇子府空空荡荡,半个人都没有,只有主院寝室的床上有一小片巴掌大的血迹,在一片灰烬中仿佛赤裸裸的嘲讽。
城外十里处,姜子褚摸着打了个哈欠趴下的全身雪白的狼王,脸上的笑意薄凉而肆意。
城门上的塔楼顶上,坐着一个拎着串佛珠假模假样的绿眉绿发的男人,从地下有第一丝动静他就在那里,直到最后大火扑灭。他盯着夜空中显眼的火光,挑眉笑了起来:“呦,还行,还在可控范围。”转身的瞬间消失不见,守城门的士兵感觉仿佛有一阵风刮过,打了个喷嚏,还暗中想着哪来这么一股榕树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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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域中有白龙甩尾,化龙池的水掀起阵阵白色的浪花,绿眉绿发的男人躺在化龙池旁边垂下的手正好够到水面,他伸手在水中画着圈,手指指尖处露着几根棕褐色的须子,在水中悠悠然地飘荡着。
“喂,白渊,”男人懒洋洋地声音响起,“那帮人怎么会想起找你来做监管者,就你这脾性居然还真管这破事儿,怎的,转性啦?”
一只白色的巨大的龙头缓缓从水底浮上来,一阵低沉的龙吟声响起,域中的石壁随着龙吟声微微抖动,片刻后便恢复了沉静。一阵光芒闪过,白龙消失不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化龙池岸边的亭子里。
“这次转生历劫的是十方杀神,”绿色长发的男人声音懒怠,神色中带着丝丝感兴趣,“他这一世应劫,心魔锁源头居然是个男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白渊淡淡地说,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眯着眼看着飘飘荡荡向上飞去的水汽,“你当他得道之前喜欢女人?想什么呢,这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东西,从来就只好男风这一口儿。你真以为他是时间到了必须得转世?他转生可不是平常小仙的三百年一次,这人可是有九百年的时间可劲儿造呢,要不是因为偷偷睡了太上老君那个俊秀的童子,老君至于脸红脖子粗地跑去找天帝讨说法硬是让他转生嘛。”
“啧,这可真是...长见识了,”绿发男人笑出了声,“看来这天上,也不是什么清净地方。罢了罢了,我还是好好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儿,我那小徒弟还挺有意思的,改天带他来玩儿,你记着备份见面礼,少了我可不答应...”声音渐渐飘荡在空气中,一阵清风飘过,原处早已没了绿衣男人的身影,只有那懒洋洋的笑声还回荡在域中,渐渐减弱至再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