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日前约130年,2042年
地点未知
爆炸,呼喊,枪声不断······
有人站在远方深情的嘶喊、一个伟岸的身影朝她敞开怀抱、轻柔如云的慈祥笑意常挂嘴边······无数模糊的有声画面交错而过,眼花缭乱。
她想醒来,却被什么所束缚,被迫看着这些零碎,却分辨不清的熟悉记忆。在一片血红闪过,将印象里艾迪·卡兰基的笑脸映的恐怖后,她的意识颤动了一下。
重如铅铁的眼皮终于还是慢慢撑开了一条缝。维吉尼亚·莎曼在自己的床上醒来,隐隐作痛的脑袋,四肢的隐隐酸痛让她还起不了床。她只得等眼里的东西自己恢复成高清画质,转动自己的眼球观察四周。
跟去时差不多。出发执行任务前,她细心整理了一番,显得没那么杂乱。不过这个地方,暂时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打理。这间供四人居住的小宿舍,原本还有其他人共处一室,不过后来,因为局势需要,纷纷被调走,前往新世纪的几个分部了。新世纪虽然名声未扬,但规模也不容小觑,这也令棱镜颇为头痛。
“醒了?”
有人打开了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来者是艾迪·卡兰基,脸上正堆着笑容。几次惊心动魄下来,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自己的朋友苏醒过来自然是由衷的高兴。
“嗯······”
莎曼轻声应了一句。
“挺好笑的。”艾迪坐在中间堆着的几个木箱上看着她。他初来乍到时,也是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躺在同样的床上。这一次,角色互换。倒也有些戏剧化。
不过莎曼显然没理解他的话,她只是摇摇头说道:“我的头到现在都还痛。”
“好好休息吧。”艾迪拎起桌上的水壶,拿起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水。
“想喝点吗?你睡的有点久了。”
莎曼没有拒绝,艾迪拿着被子坐到她床跟前,单手扶起她的背,小心喂着水。她呡了几口,湿润了干白的嘴唇,脸上也很快起了血色。
“话说······”莎曼有了些许力气,自己靠在了墙上,与他目光相接。“我记得我被对面的迫击炮炸晕了过去,可后来发生了什么?”
艾迪放下了杯子,摇头叹惋道:“你晕过去之后,我们在棱镜的火力包围下趋于劣势。所幸最后支援我们的人及时赶到,救出了我们。”
莎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开口问道:“那U盘呢?肖恩的研究资料还好吗?”
说到这里,艾迪亲切的笑容一下子黑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事实讲给她听:“在我们撤退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U盘不见了,也许是在那次炮击时从你口袋里掉出来,落在了那里。但我们也没法回去再找了。”
是啊。谁都清楚,那个时候再回战场简直是送死。但这也意味着,新世纪又会是盲人瞎马一样,对棱镜接下来的行动一无所知,后面的行动规划显然也会大受影响。在新世纪恢复在棱镜的情报网前,他们没法更多开展工作。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白忙了一趟。
另一边。
棱镜公司总部,肖恩·伊文诺办公室
“肖恩博士。”一个棱镜士兵站在肖恩跟前,后者正忧愁的把着半杯红酒。他不喜欢以烟寄思愁,那带着尼古丁的烟味实在让自己够呛。
即使科技日益先进,有的东西还是没变。
“我希望能有好消息。”肖恩晃着酒杯。这场与新世纪的明争虽然平息了下来,但美国政府也通过这次事件,介入了双方的暗斗,还合情合理。虽然他们打扫了战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这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就现在而言,美国政府那边没有掌握足够多的证据,还没法动他们一根头发,但毕竟那份资料还在新世纪手里,他们处于劣势。
想到这里,肖恩也是气的咬起牙关,拿着酒杯的手颤抖起来,险些洒了一桌子。
不过自己的手下,还真带来了好消息。
“事实上,的确有。我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烧糊的U盘。我们认为那是从您的实验室里窃取出来的,您的研究资料。”
肖恩喜出望外,放下酒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叫道:“好极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他又一寻思,面色中尽显深沉:“保险起见,叫人立刻把U盘里的东西复原。能复原多少就多少,我得亲眼看看。只要能证明是我的资料,那就行了。”
只要事情得到了应证,那么就可以认为棱镜还是掌握着主动权的。新世纪再机灵,也不可能预先了解他们的行动计划,毕竟棱镜已经把潜伏棱镜内部的新世纪情报网给连根拔起。没法知道他们的行动部署,新世纪只能望洋兴叹,自然也构不成威胁。
“明白。”士兵点头道,“另外,我们在日本北海道发现了伊莎·莱蒂娅的踪影。”
肖恩轻松的眼神突然一转,一如一把尖刀毕露锐利。
“日本吗?啧······”肖恩琢磨起来。从棱镜一号实验基地逃跑的自家乖女儿已经失踪了一年多,期间他的搜捕队也未曾发现她的踪影,也没法预估她可能出现的地点,自然谈不上回收。这个BLEX的人体储藏罐在外乱跑可不是件好事情。可为什么,这次会被发现在日本境内?
或许,是那里有某样东西在吸引她,即使不慎暴露自己的踪迹,也得千方百计的得到。说来也怪,她当时不可能独自解开冬眠,然后逃离实验基地——
会是谁向她伸出了援手呢?这次伊莎出现在日本,会是什么人躲在幕后心怀鬼胎?值得思索。
“这样,让回收小队去回收我们的实验成果。必要情况下,我会派人协助。”肖恩大手一甩下令道。现在的重中之重,是优先回收在逃的伊莎·莱蒂娅,哪怕要调动大量的资源也绝不能吝惜。
“明白了,肖恩博士,我这就去安排!”士兵行了个礼慌忙退下,肖恩此刻的眼神让他心里直打哆嗦。仿佛在那一刻,他已经不是个和蔼的科学家,而是个杀红眼的恶魔。恐惧的化身。
看着士兵远去,肖恩冷哼一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思索片刻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个小巧的银灰色耳机,戴在了耳里。
······
“好消息。”托比·昂斯从新世纪基地的入口匆匆向艾迪等人赶来,“那些在我们头上的棱镜便衣陆续撤离了。”
自那场桥下的火并后,棱镜像是发疯了一样,在这座城市里安插了大量眼线,似乎又打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毕竟人家还以为他们手里掌握着自己的秘密,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向全球透露,否则就凭全球政府共同合作爆发出来的实力,棱镜可啥都不是。
不过,现在的情况,足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新世纪只不过是只纸老虎,故作玄虚的事实,清楚新世纪现在已威胁不了自己。
“看来他们知道了不是吗?”汤姆·卡恩罗稚气的笑脸尽显从容,这还不是更糟的情况,更何况,他清楚棱镜无论何时都不会撕破脸皮,摆明态度同政府唱反调,搞垮新世纪,再颠覆世界。所有新世纪的人都知道,棱镜现在还没那个实力。
不过一直坐视不理的话,真等到那天也没有后悔药卖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莎曼低头冥思着,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得另寻新路,开展接下来的工作了。
几个人都在苦想对策,唯有艾迪·卡兰基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淡定”二字。莎曼回过神来,看向这个新人:“难道你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艾迪耸耸肩笑着问道:“什么危机感?”
“从肖恩那里拿来的情报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说到这里,她都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没点开看两眼记下点内容。如果不是当时时间紧迫的话。“我们现在得获取点线索,好继续我们的行动。你不来帮我们想办法就打算站着傻笑吗?”
话音刚落,艾迪忍不住笑出声来,把莎曼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他止住了笑,然后解释道:“其实肖恩不已经指明了我们前进的方向吗?”
莎曼有些茫然,她还没听出来言外之意。但她略一思索,笑道:“你是说······”
她回头看向汤姆,后者瞪大了眼:“你看着我干嘛?”
“汤姆,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刻了。”莎曼抓住汤姆的双肩,晃着他看着瘦小的身子,“去帮我找一个人。”
“······谁?”汤姆摸着后脑勺问道。
“伊莎·莱蒂娅。”她看向了艾迪,他正点头微笑,似在肯定她的做法。
······
十多分钟后,汤姆自额头抹下一把汗水,聚精会神的工作一向能燃烧他的鲜血,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沸腾开来。他骇入了全球监控卫星,费力搜寻着空有名字,没有体貌特征的第一位BLEX宿主。即使现在的网速已经可以支持他在短时间处理大量数据信息,但没有足够多的线索,找起人来也是十分费劲。
里斯·马第西站在忙碌着的汤姆后面,双手插在胸口前,心里质疑起汤姆的工作效率:以往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就处理好了问题。可在汤姆眼里,仅凭一个名字就想找到目标人物是几乎不可能的。他只能以伊莎的名字为关键词,在近一年的新闻大事里搜寻她的存在,进而推测她可能的所在地。不过这种笨方法有个很大的弊端——你没法确定是不是本人。
现如今,科学技术在高速发展之余带动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各国虽然开始严格管控人口增长速率,但也在几个月前,全球人口数突破了130亿的大关。谁能保证,肖恩给自己的实验品起的名字就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实际上,马第西对这些技术问题也是一知半懂,他一向认为,汤姆既然是高手,找人这种事情应该是游刃有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慢吞吞的。
马第西开始忍不住埋怨:“怎么还没找到?不就找个人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汤姆看都没看马第西,依旧寻找着伊莎的下落。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在找打!”马第西骂了一句后撸起袖子打算揍他,他竟然敢这么无视自己。托比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斜眼一瞪喝道:“行了!冷静点。”
“还没找到吗?”莎曼问道。
“仅凭一个名字就想找到合适的人选,难如登天。就我目前知道的,全世界光重名的就有两万多个。”汤姆苦笑道。“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艾迪锁着眉头,心里隐约担心起来。这是他们现在已知的所有了,如果这条线索也断了,他们就真没主动权了。
就在这时,一个新世纪的成员跑到莎曼跟前,贴近她的耳朵轻语两句,莎曼抬抬手示意他继续去忙。
“有个消息,伙计们。”莎曼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有几支装备先进的棱镜小队刚刚去了他们家的码头,上了一艘去日本北海道的货船。”
托比有些纳闷:“这算什么好消息?”这跟他们的行动摸不着边,再者,棱镜一向喜欢给自己的货物安排人员把守以防不测。所以他想不出来,这件事情跟找人有何关系。
“我也说不准。但我的第三感告诉我,他们的这次行程并不简单。”莎曼说完,挑了挑自己的眼皮。
“算了,汤姆。继续工作。”托比拍拍汤姆的脖子说道,后者转过头继续盯起电脑屏幕。
艾迪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她看向了艾迪,打算缓解一下尴尬,开口道:“你怎么看,艾迪?”
“我的意见?”艾迪昂起下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日本一趟。”
看到有人支持自己的猜想,莎曼兴奋起来:“你又有何高见?”
“棱镜不可能无故派几支带着先进装备的队伍去日本的。即使他们用货船作为掩护,给人一种他们是船上护卫的感觉,那也不代表要用这么先进的武器装备看守货物,显得过于郑重了。”艾迪说完,又反问道:“那是运送什么的货船?”
“好像是一些热门的医疗用品。”莎曼托着下巴。“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对了。”艾迪笑道,“一些医疗用品何必在护送方面大费周章,还用得着这么先进的装备吗?有谁还看得起这些东西?黑市里面便宜好用的有的是,在海盗眼里都不值钱。”虽然他失忆了,但这些东西他清楚的很,就跟常识一样,自己也觉得奇怪——
自己以前难不成去过?
“你的意思是······”莎曼的双手插在了胸口前。
艾迪拍拍汤姆的肩膀,“别干这些没有多大希望的苦力活了,我需要你当我们的指明灯。去跟御袥说一下——”他转眼看向莎曼几个人:“我们去日本瞅瞅,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可做。”
托比有些发愣,“事实上,今天老大不在。”
艾迪闻言,尬笑两声摆摆手,“那汤姆,等御袥回来了跟他说一声,我们去准备东西吧。说不定,伊莎·莱蒂娅在那边挥手等着呢。”
最后一句是句玩笑话,找到伊莎·莱蒂娅这种事情实在渺茫,可命运偏偏造化弄人,这次日本之行,会让他们印象深刻。
······
一间装修朴实无华,此刻狼藉一片的书房,落日的暖光由凸肚窗射进房内,让此刻的萧条更加明眼。
窗边的书桌上除了一张用金边相框装点过的相片别无他物。照片里,一个肤色稻黄略淡,挤着和蔼笑容的高瘦中年男人,小心怀抱着一个不知有多大的婴儿站在某栋别墅前。婴儿肥嘟嘟的,面无表情,戴着绘着卡通小猫头像的粉色绒帽,穿着粉色的夏款睡衣,双目近乎拉成了一条缝,不细看的话还以为他睡着了。
一只戴着黑无指手套的大手抓住了相框,手的主人——一个面容沧桑如刀削,身着黑色制式作战服的男人,嘴角一咧。
“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有这情趣。”
一个头戴头盔的士兵打扮的人走到了他身后,行礼道:“报告队长,他又跑掉了!”
“真像只兔子,狡兔三窟。”男人讥嘲点评,回过头看向那个士兵:“没找到其他的线索吗?”
“还没有,暂时找到的唯一线索,就是他有一个女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因车祸死了,尸体也被火化了。”士兵卑微着低下头,回复道。
“叛徒应得的下场。”男人摩挲相框好一阵,随后甩手一扔,任由相框的玻璃龟裂,将相片的两个主角撕成大小不等的残片,中年男人的笑莫名狰狞的可怕。“至于那些问题,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逍遥那么多年。”
男人背手而立,威严满满,“不管怎么样,必须抓住这个狡猾的帝国叛徒,他对我们还有油水可榨,无论用什么办法!”
“明白!”
还没等他让士兵退下,耳朵里的耳机一阵嘈杂,引得他脸色一变。士兵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上司,心里有种求知感在翻腾吵闹。
“......我明白了,博士。”
男人很快挂断了通话,肃重的面孔看得士兵背后发凉,身体微不可见的一颤。
“抓捕克尔森的行动暂时取消,我们有新任务了。吩咐下去,红色等级。”男人挥手走出了书房,在其身影从士兵眼中消失的瞬间,悠悠飘来他冰冷色调的命令:
“把他的东西都烧掉。我们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能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