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日升日落,迎来诸多客人的县城再临夜幕。无数个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黑夜另一面,正发生无人知晓却惊心动魄的故事。那是比昔日人尽皆知的“闹鬼”事件,还要恐怖的梦魇。那些在生死边缘逛了一圈的亲历者,事后回想也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
解离日前约130年,2042年
当地时间晚9:30分,野猪峰外围地带
今天的月光黯淡不少,看起来老天有些疲惫,夜风拂过这崎岖山带的每个角落,传出呼呼的哀嚎,卷走一时的冷寂,那些潜藏于深处的卑微虫鸣在把风送走后,开始喧嚣起来。
依旧是艾迪当时经过的哨站,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此时灯火正亮,白天的空地上多出几个用帐篷搭建的临时指挥部,外面形形色色的士兵打扮的人,有的忙碌不停,有的负责警戒。
其中一个最大的帐篷里,内部是类似作战指挥室的格局布置,老徐和一干神秘人物,皆穿戴好灰白相间的作战服,围簇在一张几米长的会议桌前,他们的制服臂膀位置都徽着同一个标志——那个名叫纲木的警察曾经提起的安全联盟。
“刚刚得到最新指示,我方部队准备对实验基地发起全面进攻。本次行动,我被任命为总指挥,这些话也就不多说了,大家也应该清楚自己的分工了。”
老徐的装扮,加上庄重的神情,颇有久经沙场的将军风范。此刻他正把着一根黑色的长棍,在野猪峰区域的全息地形图上指点:
“目前,第二小队已经到达目标区域,准备配合第一小队行动,第三、第四小队还在行进路上,暂时还没搜寻到实验基地的具体位置。”
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确认这片区域内暗藏着棱镜的秘密实验基地,代号“肺”,但基地的具体位置却仍是个谜。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基地大致在以野猪峰为中心,半径约四十米的圆形区域内。也就是——”
长棍点在了那龇牙咧嘴的野猪头上方,接着是绕其画了个不太好看的圆。
“也就是这片存在磁场干扰的区域。”
众人看向了老徐所指。
“一座峡谷?”有人发出声,接着是个别人的窃窃私语。
“我们的人还在那里面,但我们同他失去了联系。”老徐有些伤感,但还是面带镇定,“如果不是他,我们也没法这么快就确定这座基地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他要死了的话,我们可能早就去见上帝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刺进了老徐的耳朵里,所幸有同步翻译器的存在,那带着口音的英语老徐得以听懂,顺着声音来源投去尖锐的目光。那是自己的同级异国同事,美国人菲利普·贝诺——这次的行动,他为副指挥。
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他一死,势必会让棱镜清楚基地的存在暴露这一事实,自然也会提前做好防范,而不是让他们有机会坐在这里随心畅言。
“外围的封锁工作完成没有?”老徐向这项工作的总负责人——一个在日本长大的青年询问情况,名字他记不清了,虽然在他们这里也算年轻一辈,不过听说他在役期间的成绩还挺不错。也难怪上面会安排他这一重要工作,这是对他的肯定。
今天晚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绝不能让外界知晓半点。
青年坐在角落,听到老徐的话整个人从位置上弹了起来。他行完军礼,开口道:“已经拉好封锁线,支援部队随时听从安排!”
“好。”老徐摆摆手让他坐下,那人言行里雷厉风行的态度惹他怜爱。
“那么,简单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吧。”老徐把那根棍子丢在了桌上,侃侃而谈:“野猪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的人正在深入敌方腹地,支援部队已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但实验基地那边,我们暂时没发觉任何动作。”
“徐长官。”日本青年举手示意,得到老徐同意后他又站起身来,“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做出进一步的大动作,那样怕会打草惊蛇。”
老徐点点头,又让他坐下,“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给其他队伍的命令,是找到合适的位置静观其变,等到我们找到棱镜实验基地的具体位置,再配合先锋部队行动。”
现在,他们在明敌在暗,虽说他们控制了这片区域,看似掌握主动权,实则棱镜那边的做的任何举动他们都不知情,处在一个极其被动的位置上。有神秘的磁场干扰在前,侦测卫星无法对野猪峰进行整体扫描透析。即使现在风平浪静,但也难保他们的行动未被对方觉察到。
正因如此,才需要一支先锋打头阵,去探探对方虚实。
这也是老徐交代给第二号和雨儿的任务。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约四十来岁的美国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老徐也是不客气的回瞪一眼,切齿道:“只管等!”
这次作战会议,哪怕参会人员都是在这次突击行动身居要职的人,他也不怕会得罪谁:他平生最厌恶那种故作姿态的人。
美国人被他眼中的寒意逼得全身一激灵,也不再多说,闷哼一声再无动静。
见没人提出异议,老徐抖着脑袋,似乎很满意,最后补充道:“各位,管好你们的队伍,不要轻举妄动。今天晚上,会有大家大显身手的机会。”
“明白了!”众人齐呼,大部分人都热情高昂。
“我有问题,长官。”有人突然举手请示,在得到老徐的同意后立定站好,“难道您就不怕那是棱镜在引我们上钩吗?”
“这是上级的命令,你还有其他选择吗?”老徐平静的留下一句后离席远去。剩下一群人在原地怔愣。
会议就此结束。似乎也没用上多少时间。
······
此刻,野猪峰左对侧山上的一处山坡上,地势平缓,依稀能见影影绰绰。
朦胧的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照在第二号涂好油彩的脸上,他正端着狙击枪通过拟光瞄准镜观察着不远处的野猪峰。从开始到现在,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迹象出现。
夜风从他的头上擦拭而过,有些灌进了自己的耳道,呼呼作响。
与身后蹲伏在树丛后面的那些“钢铁人”不同,他觉得穿上那套装甲会很笨重,只是换上一身轻便的作战服,遇上光线类武器毫无防护作用。
不过至少,这样不会累着自己的臂膀,长时间瞄准狙击会很舒服。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雨儿的声音在耳边的通讯器里响起,与先前的冷酷无情不同,平静的声音里多出一点久违的温情。他在想她是不是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彻底想开了。
他由衷希望雨儿不要一直被已逝之物所牵绊,浪费掉剩余的宝贵年华。尽管他自己都不相信斯人已逝一说。
“暂时没有。”第二号放下了手中的狙击枪,蚊子扇动翅膀在旁边吵闹,惹得他有些心烦。不过他很快沉静下来,内心浮躁是狙击手的大忌。
在这里蹲了有几个小时,他们两支队伍始终没能发现实验基地的入口,并且作为侦查小队远离大部队,一旦棱镜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发动突然袭击,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平心而论,他是对这次行动持否定态度的。他不太关心上面为何会选择调配大量资源,去攻打这座基地,但首先他们对这座神秘基地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贸然行动恐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诡秘的夜幕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心里都没数。或许是幸运眷顾他们,亦或是地府派阴差来勾魂——
要么生,要么死。但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相信雨儿也是。
他坚毅的眼光投向了野猪峰后侧的山,雨儿他们正躲在那里。
“想办法靠近一点。”雨儿果断道,或许只有去到野猪峰上面,才能有更多的线索。
这一提议自然遭到第二号的强烈反对:“你疯了吗?万一上面有棱镜的陷阱,你也好,我也罢,今天谁都可能走不出这山谷!”
雨儿立马驳论一句:“难道你就这么干耗着,等着棱镜反应过来自己被盯上?或者说,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组织有力的反抗,等待救援?”
第二号理解雨儿的想法,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但他也不能看着自家队友冒失行动,中了对方圈套白白葬送性命。
他气的差点大叫起来,不过还是控制住了音量:“难道你就这么想过去送死?听着,身为你的同志,我必须郑重提醒你,立刻停止你的白给行为!”
那边没再说话。也许是在思考,也许是表达不满,但不管怎样,只要她不去作死,什么都好。
本以为这段小插曲就这么不愉快的翻篇了,怎料未过几分钟,他的通讯器传出一个男人的惊呼:
“这里是第二侦查小队,萧队长私自前往野猪峰,我们——”
第二号心里猛的一颤,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枪,后面那人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
该死!他眼中的怒火正在翻腾,撞击着自己的胸口,气血一阵涌动。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把萧熙雨这个不听命令的家伙找回来!”第二号立马点兵,踏上了前往野猪峰的路。
必须赶在她的前面才行。
······
与此同时,野猪峰外围封锁线
“怎么突然多了一群人拉起了封锁线?”
唯一一条进山的路,此刻被一群不明身份,打扮的跟士兵一样的人盘踞,躲在路口处的艾迪·卡兰基见状自然有些不悦。
“那些是什么人?”托比·昂斯本能的摸向自己的枪。
“看不清楚。”纵使艾迪有了BLEX强化,但他们的位置光线太暗,加上距离偏远,看清对面的情况倒也不是件易事,“是棱镜吗?”
当看到他们手里都有枪,艾迪的思绪运作起来。这些人隶属棱镜的可能性不大,这么招摇的阵势,不符他们一贯的作风,对他们的警惕也放下了半分。
“话说,把莎曼一个人丢在旅馆真的没问题吗?”托比看着探身回来的艾迪问道。又多了一批身份不明的人,现在的情况似乎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艾迪白了他一眼,“你要把她带上,今天晚上我们谁都出不来。”
这次他们是瞒着莎曼私自跑出来的。如果真要像他刚才所说,他都能预见莎曼泼妇附体,动武把他们扣押在旅馆的画面了。虽然那的确是为他们好。
“······今天晚上,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的。当然,我不建议你们借这个机会交朋友······”
“······顺便,我准备给你个惊喜······”
脑海里A的话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也许那些人就是自己的一大助力?这也正是他选择今晚行动的一个重要因素。
这也是你的安排?还是你料事如神?
还有那个神秘的“惊喜”。连他都忍不住要吐槽一下:都说出来了还算“惊”吗?倒是剩下的“喜”惹人深省。
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这个神秘帮手了。给力,却又很怪。
“也许那些人是来帮我们的也说不准。”艾迪笑道,也是给托比一粒定心丸。
“那接下来怎么办?”托比问道。
他本人是抵触艾迪计划的,一无更多线索,二是他们孤立无援。但他也不能看着自己兄弟去送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贼船。今天晚上要不干出点成绩,估计会被莎曼骂个狗血淋头——
前提是他们能活着出去。谁都清楚,此去甚是凶险,他们可能有去无回。
“进去再说。”
艾迪说完拔腿就跑,托比紧随其后。殊不知,躲在他们后面巷子里的一个黑影,在两人即将从自己的视线消失时,迈出步伐快速跟上,空气中莫名多出窸窣的声音,也渐随它远去。
——
带着托比,艾迪一边躲着那些巡逻士兵的眼睛,一边绕着铁丝网一路走,总算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突破口。
那是一处陡峭的沙石坡,应该是出于地形考虑并没有安排人手警戒,并且这里与最近的巡逻队少说也有百来米的距离,只要不搞出什么大动作不会引起他们注意。
“上去。”艾迪指了指坡顶上的铁丝网,主动当起了排头兵。
易碎的岩石,加上松散的沙土,导致没有过多可用的落脚点,艾迪不得不四肢并用,集中精力找准位置,才用一种狼狈的姿态爬到坡顶,然后又给下面的托比搭把手。
怪不得这里没人会来这里巡逻。本就几十米的落地差,加上山坡本身的特殊,也没几个人会选择这里潜入。
“这次行动完了,我得申请休假······”托比爬上来后,拍着衣物上的沙土,嘴里不停的抱怨。刚刚他差点一脚踩空,摔个屁股蹲。
“钳子给我。”艾迪蹲在铁丝网前,向后伸出一只手,眼睛不停的转溜。他可以凭自己的蛮横力量把围栏踢倒,但那纯属是装逼且又作死的行为,不值得提倡。
那只手上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接过托比递给自己的钳子,麻利的在铁丝网上剪出一个够他们自由穿过的洞。
把东西收拾好,两人爬了进去,放轻脚步,直奔一片树丛,寻找一条新路前往野猪峰。
在穿过一片荆棘后,他们来到了一片草地的上面。他们的脚下,借着朦胧月光,隐约可以看到两排整齐停放好的装甲防爆车,没有打开车灯。旁边是估摸有百多名穿戴好装甲的持械士兵,此刻正站成标准的方队,面对野猪峰方向。
是日本政府的人吗?艾迪在心里发出疑问,标准规格的军用武器,严明的纪律,颇有正规军的作风。
“你在看什么呢?”托比提着一把开山刀朝他走来,刚刚他在前面开路,见艾迪没跟上又折返回来。
“没什么。”艾迪抬起愁眉,头顶的群星被乌云遮挡。“我们走吧。”
······
眼睛不能用,可耳朵还能听。
水流动的声音、发动机运作的声音、旁人私语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条地下暗河,身下的汽艇似乎驶不到尽头。
村上野明终于等来靠岸的时候。被蒙住双眼的他,不知自己通过来到一处灯光微亮的小堤坝旁,两个棱镜士兵架着他走。
他现在只能用剩下的可用感官来感受一切:他上了楼梯、大门打开的声音、如履平地的感觉、转过一道弯······
他被带到了一个房间,按在张办公椅上。自己扯下眼罩,看到的是一间整洁的办公室,以及桌后科奇的微笑。
“欢迎你的莅临,村上野明先生。”科奇从椅背上起身,如是笑道。
“是你?”听到自己熟悉不过的声音,村上野明怒不可遏,汗毛倒立。面前这个绑架了自己儿子的人还在得意洋洋。
“我是很有诚意的,村上先生。”科奇笑容不改的说道:“你看,我专门为你配备了直升机······”
“我儿子在哪里?”村上野明打断了科奇的话,冷颜相待,怒火开始翻腾。为了儿子,他已经付出了许多代价,今天哪怕豁出这条老命,也得找到自己儿子把他平安带出去。
得在他没有骗自己的前提下。
“别这么着急,我在给你安排。”科奇气定神闲的甩甩手,“算是你对棱镜的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表彰,在那之后,我们就两清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欠。”
村上野明冷笑两声。除了白痴,谁会相信杀人不眨眼的棱镜人会大发慈悲?
科奇托着下巴,看着村上野明冷峻的脸,“不过在这之前······”
“你得先休息一会。”
村上野明的眼瞳骤然一缩,冰冷的表情变脸般换成惊愕,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