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水月出声道：“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我转身，抬脚，毫无留恋踏出了这间我生活了半月之久的厢房。
“那杨氏和严氏都是她杀害的吗？”
我摇了摇头，幽幽道：“杨氏确是因为严氏而死。至于那严氏，却是陈氏杀的。”
“奴婢不明白。”
“还记得皇贵妃因严氏举报有功，特赐其夜明珠一事吗？严氏本就生得瑰姿艳逸，加上皇贵妃又对其心生了印象，料想，陈氏必定是妒羡严氏，故出手将她推下了井。”
“可这些只是小姐您的猜想啊。”
“水月，你小姐我自是不会妄作推测，严氏溺毙的井旁，那双比翼双飞缎面鞋便是指控陈氏乃凶手的最好力证。”
水月沉思了半响，依旧一脸茫然：“请小姐明示。”
“我们秀女入宫后，无论是衣着还是配饰，皆是由内务府统一置办，其颜色款式，几无毫差。但其他人也许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尽管我们衣着鞋帽俱是一样，然内务府在置办的时候，生怕混淆了尺寸，故会在每件衣物的内底，绣鞋内里作上标志，以示区分。而我留意了那日井旁严氏的绣鞋内里的标志，其左右两只分明非属一对，尽管，两只绣鞋的大小一般。前些日，我不经意发现，陈氏脚下所着的绣鞋竟然也非一对，而后我恍然大悟。”
水月看向我的眼中，敬意非常：“小姐英明。”
我不禁莞尔：“那陈氏原本是想掩盖严氏溺毙的真相，布置成意外的假象，谁知匆忙中竟搞混了自己与严氏的鞋履，留下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我忍不住叹惋，为那些逝去的芳华生命。
翌日，卯时三刻，龙吟殿派了坐辇，候在了储秀宫外。
我着上崭新的宫装，在水月的伺候下，薄施了粉黛，点染了樱唇，头绾堕马髻，耳中明月珠，身姿翩虹如轻云出轴。
我步履生风，在嬷嬷和宫人们的屈膝请安间，踱上了步辇，朝龙吟殿而去。
今日，我将正式以史珞薇的身份，面对大嵇臣民。
约半个时辰后，我等一行抵达龙吟殿天阶前。
我下了坐辇，柔夷轻捋裙裳，举步，踏上天阶。
只闻传令太监朝殿内大声唤道：“秀女史珞薇晋见圣颜。”
然后，我便在众臣的瞩目下，明眸善睐，华容婀娜，款步姗姗走进大殿。
我盈盈一礼，吐气如兰：“小女史珞薇参见皇上。”
我听见周遭抽气声此起彼伏：“她不是……圣文皇后？”
我的嘴角，笑意风华。
“众卿家，这便是今年秀女大选，朕与皇贵妃，祈妃选出的头魁佳丽。史氏珞薇，她乃是我朝冯石凯的嫡亲外孙女，藩国郝奚的三公主。”轩辕无忌一袭明黄，高坐上殿，雄睨傲然。
“小女史珞薇给各位大人请安。”我朝着大殿两厢优雅行礼。
“秀女有礼。”尚处怔忡中的大臣回神，连忙回礼。
我怡然而立，螓首蛾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巧笑倩兮。
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我了然一笑，看向上首的他，媚如褒姒。
“宣朕旨意。”轩辕无忌沉声道。
太监总管拿出一卷明黄圣旨，然后高声念道：“史氏珞薇听旨。”
我上前三步，逶迤而跪：“小女接旨。”
两厢众臣皆齐齐下跪。
“奉天承运，大嵇皇帝诏曰。今有秀女史氏珞薇，出身高贵，殊丽出尘，温文敏慧，淑德含章，六艺斐然无双，风仪高华绝伦，品行端孝纯娴，堪为后宫典范。今仰其天命，恃朕皇杖，特册封其为我大嵇皇后，赐住凤鸾宫主位，以母仪天下，钦此。”
大殿一片喧哗。
我却在众臣震惊的目光下，谢恩，领旨。
有臣子按耐不住，持起笏板，便欲上前谏言。
“如对朕册后一旨有异议者，力斩无赦。”上首的他，含笑扫视殿下泫然的众臣，深邃的眸中聚起危险的风暴。
明明他是在笑，然那笑却遮不住眼底透出的寒意。
大臣骤然止步。
“礼部听旨，擢其择吉日，上呈祖祠庙宇，纳采喜，举行封后大典。”
“是。”
轩辕无忌锦绣一挥，从上首大步走向，然后朝我伸出大手，眼中柔意痴绵。
我回他一笑，伸出柔夷，放入他的手中。
然后，他牵引着我，迈步走向上首，并身睨视全臣。
“众卿，一同来参拜我大嵇新后吧。”轩辕无忌朗声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在偌大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臣等恭贺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齐齐下跪叩拜，声音气势如宏，穿透了高高的宫瓦，响彻云霄。
我们十指交握的手，紧紧相扣。
我住进了凤鸾宫——中宫皇后的宫殿。
礼部择了良日，定于下月初五举行帝后大婚，届时，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水月随我一同入凤鸾宫伺候，成了我的贴身大宫女。
封后大典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轩辕无忌说，曾两次册我为后，皆未顺利举行大婚，这一次，他必定会给我一个百年来最盛大而隆重的封后大典。
我莞尔，朝他道：“好。”
我亲眼目睹他力排众议，枉顾臣谏，毅然坚持要立我为后，他此番决心让我有些动容。
恍惚中，我总觉得他似乎比昔日变得果断而风行雷厉。
蓦地，我想起慈云宫中那个威慑凛然的皇太后，心下一阵迷惑。轩辕无忌一意孤行欲册一个甫入宫闱的秀女为后，身为皇太后的她却未出面阻止，这不像她一贯的作风，着实有些怪异。
于是，我向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嘴角好看地上勾，伸手将我地拉进他的怀中，道：“薇儿尽可宽心，母后已于数月前凤驾行往五台山修养避居，她不会再插手朝前朝后任何之事。”
我微怔，如此说来，往后，这偌大的后宫便以我独大？
入夜，我在水月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欲上床安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