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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秋意结婚了。

柏樱、麦云并肩立起一起,望着偎在新郎怀里含羞娇笑的秋意,眼底各有湿意。

天知道,娇小的秋秋能走到今天,用了多少体力?虽然婚姻只是另一个开始,但能够欣喜的开始,便是成功了是不是?

秋意与她们的目光碰触在一起,以口型说:“我结婚了。”

两人以口型回:“真好。”

三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是啊,真好。

大厅门口,一位姗姗来迟者现身。被麦云眼角余光扫见,当下袅袅婷婷迎过去。

是钟子瑾。

但见麦小姐在钟先生耳旁耳语几句,钟先生表情尴尬,怒色虽显却似隐忍不敢发。然后,麦小姐返回。

柏樱挑眉:“你对新娘的那位前任夫婿兼现任‘大哥’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麦云目光凶狠,“秋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如果他敢破坏,我不会放过他。”

柏樱啼笑皆非:“何必?”

“你没看他进门的样子?盯着秋秋的眼神还像看一样私有物,这种男人,欠得就是教训。”

“他已经吃到教训了。”柏樱再扫一眼钟子瑾,后者神色复杂得不可名状。

他在想什么?当初能舍得和自己捧在手心养大的秋秋离异,是因为心里的断定吧。断定秋秋除了他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所以抓住那个有可能被别的男人抢走的女人。谁能想到,就是那个他认为安全的金鸟笼,令秋秋结识了现任丈夫,怀孕、恋爱、结婚,虽然手续有点倒置,该有的程序却一样没少。听麦云讲,他曾从中作梗,也因此和现任太太关系失和,果然人性本贪,何必呢。

“秋秋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盯着新娘宽大婚妙下的那个大肚子,她问。

“还有两个月。”麦云促狭地眨眼,“新郎很着急是不是?两个月都不想等。”

两人相视一笑。

麦云恋爱了。一场阳光下的恋爱。

柏樱见过那位获好友芳心的幸运儿,软件工程师,很斯文的模样,看着麦云的眼神,无端由的,最好的诠释就是“爱情”。

两个朋友,一婚一恋,柏樱自动将自己疏离了与好友的联络,毕竟,以往的“怨妇”氛围不再适宜她们。

所以,除了工作,她更多的时间,用在和一对儿女厮磨上。

莫问、莫提的确是一对早熟的孩子,面对斯南枫的突兀消失,没有任何的过程,便接受了这个结果。

一切,似乎都将在平淡中度过。

前提是,别人允许。

首先多事的是莫家父亲。

莫父莫云初与柯慕余是同窗好友,柏樱、柯毅的相识也源于这层关系。当年,两人在结成儿女亲家之初,可是彼此庆幸欣慰了好一阵子。岂料好景不长,转眼间,两人的亲家关系又重新恢复成了同窗之谊。不过,他们都没放弃重新撮合一对儿女的复合就是了。

莫父生日。向来主张节俭的莫教授这一次也不打算铺张,除了自家人外,只邀请了几位私交甚笃的好友参加。其中,包括代父前来的柯毅。

席间,柏樱只管先喂饱双胞胎,倒没领会到父亲的用心良苦,因为柯毅在她身边就坐。

“妈妈,问问吃饱了,妈妈也吃。”

“提提也吃饱了,妈咪快吃。”

柏樱递给儿女各一页纸巾,看着他们将嘴巴拭净,才拍拍两个乖乖的头,开始祭自己的五脏庙。

“你还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跟他们分享你的注意力。”

低沉有力的男性音嗓在耳畔响起,柏樱转首一愣,“你也来了?”

他到了这边有半个小时,也欣赏了她母燕哺食了三十分钟,而当事人,竟毫无所觉。柯毅真想看看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成,竟如此懂得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

“今天菜不错,慢慢吃吧。”她略尽主人义务地谦让一番,然后埋头进食。

“阿毅,最近南柯汽车的股票升得很快哦,能不能透露点内部消息?”有人问。

柯毅举杯向发问者:“估计不可以,你不是认为我对罚款或者做牢有兴趣吧?”

发问者讪讪一笑,“南柯的内部消息不能露,听说你与钟氏总经理的私交不错,可不可以启发一下呢?”

“启发什么呢?钟氏的动作我不比你们知道得多。只是如果钟氏能把最近那桩合作案搞定的话,股市说不得会有所变化。对吗,柏樱?”

柏樱耸肩,“饭桌莫谈股市,影响消化。”

柯毅不懂自己今天为什么来?明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让他太好过,他是犯贱吗?

莫云初用手肘暗暗碰碰妻子,再示以眼色,意即希望她能为两人制造机会。

莫母摇头,趁着有人大声喧笑时,在丈夫耳旁说:“让樱自己处理呗。”

莫云初也趁乱说:“樱太固执,还是需要推动一下的。”

“正因为此,一旦让她获知你的意图,反弹更大。我们为人父母的,别多事了。”

在旁的莫柏杉看出父母间的互动,再看柯家阿毅和自家妹妹,遂执杯走过去,“阿毅,谢谢你能拔冗前来,我敬你。”

柯毅有些意外,虽说和莫亲曾结了三年的姻亲,但对这位前大舅哥,他并不是很熟稔。一则是因为莫家兄妹的关系不睦;二则他有点刻意的疏远。试想,除了这张脸上多了两三分阳刚味外,和睡在自己身边的那张面孔几乎没有二致,怎么想都觉得诡异罢。

两人对饮一杯,莫柏杉拍拍柯毅的肩,说:“加油哦,你能突破防线第一次,希望也有第二次。”

柯毅听出了言外之意,瞥一眼柏樱,后者浑然未觉,兀自和一对儿女低语浅笑。

“要知道,她的防线不是普通的强。”莫柏杉说,“如果你不想放弃,只有更努力才行。”

柯毅苦笑摇头,“还要心脏够坚强,对么?”

莫柏杉同情地叹气:“你的心脏没问题吧?”

因为距得近,这对话时不时有两三个字进到柏樱耳里,她牵起两个儿女,打算到这家花园式酒店的外面散散步,顺便清清耳朵。

不料,那位一直与柯毅攀谈股市行情的热心客人拦住她,带着几分醉意道:“柯太太,听说柯太太是位股坛高手,指点一二吧。”

柯太太?柏樱上下打量了这位不知是父亲还是母亲请来的客人,淡道:“对不起,您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客人大为不满,“我和你爸爸可是自小的交情,当年你和柯家少爷的婚礼我可是参加过的。”

“那不好意思,”柏樱将粘在女儿下巴上的一粒饭粒取下,再拿纸巾包裹好,擦拭过后才道,“很遗憾没请你参加我和柯家少爷的离婚典礼。”

客人脸色好一阵不自在,呐呐半晌,说:“别欺负叔叔我读书没你老爸多,可叔叔也知道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哪个年轻人不喜欢闹些脾气的?脾气过了也就算了,夫妻可是一辈子的缘份,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多有哲理。柏樱扫视周围,竟发现这位热心过头的客人竟获得了不少眼神鼓励,其中,包括自己的父兄。

她说:“谢谢您的开导,我会铭记的。”

再次起身欲走,不想又遭那位客人执意相拦:“柯太太,不过,按理说,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叔叔,我就叫你一声柏樱吧。你现在还年轻,也许还不在乎,等你一天你想叔叔我的年龄一般大了,就知道少年夫妻老来伴的道理……”

“对不起。”他有演讲的欲望,不代表她一定要配合,“我想出去透透气,等我有时间再来聆听‘叔叔’教诲可好?”

叔叔客人似乎不高兴说教的兴致被打断,“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我知道你们那些事,当时的报纸不也登出来了吗?不就是因为女人吗?哪个男人在年轻时没有点那种事,算什么?凭柯家少爷的人才钱财,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人要知足嘛,千年修得共枕眠,要知道惜福……”

莫云初在最初本来是指望亲友能劝合女儿“女婿”重归于好,但这位自小长大的朋友显然说多了。“杨子,来这边,我们好久没一起喝杯酒了,过来坐这边,我们好好喝一杯。”

“不行!”杨子气壮山河地一挥手,“你不嫌我书读得少,交我这个朋友。我帮你管管女儿也是应该的。”然后继续面对柏樱,“年轻人……”

柏樱笑吟吟起身,向“叔叔”优雅恭首:“对不起,这位叔叔,请容年轻人暂时告退,因为我的女儿和儿子要上厕所。”

尔后携儿女翩然离去。

莫柏杉轻推推目注她背影的柯毅,轻声道:“还不追过去?”

“柏樱。”柯毅依恃着身高腿长赶上来,“我带提提到男士洗手间。”

柏樱没有反对,因为的确需要帮忙。等她带着莫问自女用洗手间出来,柯毅和莫提已在门外等着。她伸出素白掌心,想接过儿子的小手,握着的却是柯毅的大手。她颦起眉尖,要夺回自己的五指,柯毅却握着不放。

“柯毅,我不想太难看,更不想在我的孩子面前和你吵架,放开我。”她沉声警告。

“柏樱,父母和儿女,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吗?”柯毅热切地注视着她。

“然后呢?”

柯毅的浓郁的眉毛皱成一团,性格俊脸显然有些不自然的扭曲,“问问和提提需要人和你分摊对他们的照顾,提提更需要一个男人教他如何使用男士洗手间,我知道,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客人的话让你很反感,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这位柯大少向来目高于顶,总以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任何凡人都该拜倒在他脚下才对,现在,竟然希望她“再给他一次机会”?难怪表情如此“痛苦”——说出违背本性的言语,的确不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呗?

“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你——”

“等等。”她招手唤住一位途经的饭店工作人员,招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高小姐,麻烦一下,我是松厅的客人,麻烦你把我的孩子送到厅里交给他们的外公外婆好吗?”

对方显现出职业的笑容,说:“当然可以。来吧,小帅哥,小美女。”

“妈妈……”双胞胎看看妈妈,又扫扫一脸铁青的“叔叔”,四只乌圆大眼内是满满的担心。

“乖,先去找外婆。”她柔声催促。等一对儿女拐过走廊,目光扫了一眼仍握住她的男人手掌,说:“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柯毅低咒一声,松了手。“怎么,支开他们,是想要和我好好吵一架么?”

“随便。”

他拧起浓眉,“什么叫随便?”

“吵架找茬我都奉陪。”

“该死!”他咒,“你就不能好好理解我的话?我是认真的!”

认真?她怀疑柯大少的字典里可有这两个字的存在?

“我们复婚。”他说。

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

“我说,我们复婚。”他重申一遍。

“你受了什么刺激?”

“你——”他好想仰天长吼,这女人,总是有本事将他最暴躁的一面激发出来。“你就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一点吗?喜或怒,总要有一样吧?”

她扯唇淡哂:“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他气结。的确是,他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还没有讨她当老婆时,已经知道她淡漠的性子。几年中,她甚至不曾对他大怒过,哪怕是……“我们复婚吧,我是认真的。”

总算冒出了祈使句。她仍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问:“我一直很奇怪,柯毅,婚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那不是一句单纯的请教。

“你知道在婚姻这场游戏里有一项双方都必须遵守的规则是什么?”

他瞪大黑眸,等着她的下文。

“忠诚。”她比例完美的小嘴里轻轻吐出的两个字令他一震。

“这两个字,终你一生,可能用在婚姻上?”她莞尔,“不可能,对不对?所以,你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婚姻,还是老老实实做你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吧。”忠告完毕,欲擦肩而过。

“柏樱。”他唤住她,转到她面前盯着她翦翦双瞳,“你爱过我吗?”对于一个自负的男人来讲,这一句问得并不轻易,因为答案有可能是最伤人的。

柏樱从容一笑,说:“我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但是,你阻止了我继续爱上你的可能。”

“因为别的女人?你明知道我那是在逢场作戏。”

哈,真好用的四个字。“如果你在逢场作戏后,不需要我尽作妻子的义务,也许我会考虑维持那个婚姻。毕竟,我还没有爱上你。但是,我无法忍受你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气味时碰我,尤其,你最后竟逢场作戏到那张床上来了。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你还没有爱上我?”他只注意到这几个字的冲击,“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吧?你始终无法忘记原诺梵!”

她无力地摇头,“柯毅,不管你在处理婚姻的态度上有多糟糕,我始终还认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你现在不是要告诉我,你只所以留恋花丛,是因为我心里有别人吧?”

“我没那样说!”柯毅低吼,象只喷火的龙,“我只知道,如果你爱上了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那段婚姻。”

“你错了。”她不愠不火,不疾不缓地说,“如果是我最爱的男人犯了那样的事,就更加不可饶恕。不同的时,我自尊心和心灵受伤的比例会有变化。别怀疑,原诺梵就是一个借鉴。所以,不用羡慕他,他同你一样,也已经失去了我认同的资格。”

“最爱的男人?”他果然只拣最刺耳的听,“有多爱?我怀疑,你这个女人,懂得爱人吗?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吧?”

“那又有什么不对?”柏樱掀唇一笑,“不爱自己,又怎么有能力爱人?”

“莫柏樱,我不是非你不可!多得是女人想坐上柯家少奶奶的位子!”

“我知道啊,早在我还顶着柯家少奶奶的光环时,接到的那些自荐来接我位子的电话时就知道了。希望柯少爷的桃花运越开越旺。”

他握紧双拳,要不然,真怕自己会失控掐死这个女人!

“没有指教了呗?那我要告退了。不过,行前我非常正式地知会柯少爷一声:我绝没有和你复合的可能,所以,不要在我父母身上下什么功夫了。谢谢柯少爷的抬爱,再见。”

“为什么要让哪些不重要的女人影响你,你明知道,不管我走多远,最后还是会回来你身边!”他吼出来,忘了控制音量,有几位路经的甲乙丙丁被惊动了。

“这怪了,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站在原地等你?”她似笑非笑,“在你第一次在婚姻里拥抱别的女人时,就注定我们结束了。只所以能拖上三年,是因为我不爱你。”

一记重锤绝望地击上心脏。望着她步履从容的纤细背影,他颓然放下双肩的重量,倚在身后的墙上:他可能拥有过不少女人,但妻子却只有一个。而这唯一的妻子,是他唯一爱上的那个,而她,不爱他。也许在最初是有那么点动心,但在他的桃花朵朵时,她的心游离开了,然后,再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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