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这种东西,和血脉相关,又无关。
君莫违静修了足足三天才醒来,这一次的机遇,使得他真切的窥见了人四上境的那扇门,这些年因为不知何时可以破镜的惶惶终于可以结束了,门出现了,剩下的问题,是何时可以靠近那扇门,然后推开它而已。
君莫违醒来的时候,惜年还没有醒来。虽然能够窥得那扇门,他很高兴,但是刚才的险境,终归让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君莫违之所以会跟着惜年离开失落一族,是因为祭祀的卦言,一直以来,他没有觉得这个卦言有什么问题,可这次他和惜年的遇险,让他察觉到了问题。祭祀说过,惜年的身上有极重的死气,这代表了她将无数次的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君莫违自嘲一笑,他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觉得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不是一件好事呢?
“醒了?过来坐吧,小丫头还需要一点时间。”张阔说。
君莫违摇摇头:“谢谢族老,不过小辈想陪着阿年。”
张阔没有多说,他又闭上眼睛,继续冥想。
君莫违没有冥想,他坐在惜年的身边,单纯的坐着。他在看惜年,他第一次见惜年就觉得她好看,他其实很少留意姑娘的长相,族里的姑娘,因为他是族长的关系,更多的是避着他。他唯一好好看过的姑娘,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可君岚,长的很像他,所以他并不觉得君岚有多好看。
修行者的道心,是一种很坚定的存在,所以,修行者像凡人一样动心,是很难的。君莫违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生之年,会对一个姑娘暗生情愫,可此时此刻,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之前在饶村时,他因为惜年受伤动过一次杀心,其实那时他就应该知道惜年对他,全然不同了。可向来自诩聪明的他,一直到今天,才肯正视。
又过了两天,惜年从冥想中醒来,她刚一睁眼,就见君莫违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以至于她被吓了一大跳。
是个女人,被一个貌若天仙的男人含情脉脉的看着,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吧?就算惜年是个年纪不知多少的老女人,也不能免俗。
君莫违低低的笑了两声,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好长相是什么有利的事情,可如果能取悦惜年,倒也不是不好。
不过,还是让姑娘先缓缓,君莫违担心,他再看下去,姑娘的脸该烧着了。
“恭喜。”君莫违说。
“什么?”惜年被君莫违看的心慌慌,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恭喜你突破人三境,进入人四境。”
“同喜,同喜。”惜年笑着回答。
“我可没有突破境界,不值当恭喜二字。”
“哦?那不知道要怎么才算上的恭喜呢?直接突破人字境界,迈入天字境界?”张阔开口问道。
惜年不喜欢张阔。她鲜少会直觉的不喜欢一个人,上辈子,她常常被人以貌取人,败在第一印象上,所以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凭第一印象去决定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可进了张家,她见了张平江,张天,张阔,张海,就算是差点被张海杀了,她也没觉得自己不喜欢张海。张家的人,她最多不过无感,可对张阔,她很确定,自己不喜欢他。
不喜欢张阔的惜年,罕见的同人呛声:“有何不可吗?”
“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
“我不是口气不小,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做不到,不代表棠舟做不到。”听到惜年这样说的君莫违,忍不住笑了起来。
惜年暗暗捏了他一把,叫他不要拆台,君莫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呵呵,看来云雾山没怎么教过你。”张阔说。
惜年很想再顶回去,奈何张阔说的是真话,她的师傅,云雾山的山主,确实没有教过她。
“既然山主没好好教你,吾就托大代为教一教。小丫头,听好了,破镜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不是一步就可以完成的。修为越是高深,越是难以突破,从地一突破到地二,毫无难度,资质好的,不过五六年功夫,资质欠的,十一二年也能做到。可到了人字境界,一切就变了。人三到人四,资质欠佳的,有些修行一辈子也不能破镜,而人四到天字,婆娑大陆上除了老一辈修者,新生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超过百人。”
“是吗?我觉得从人三到人四,没什么难的啊。”惜年说,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就是故意反着说的。
“自以为资质好,就自命不凡了吗?”张阔问。
君莫违觉得好笑,这样的惜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倒是挺像君岚的。
“吾告诉你,吾破人三境,只花了三十五年,这样,你还觉得自己资质好吗?”张海对张阔的不满,大部分是基于张阔的资质。张阔,是现在张家资质最好的一个人。
听了张阔只花了三十五年破除人三境界,惜年倒是没有继续说话。她是惜年,不是君岚,一时胡闹说的过去,一直胡闹岂不好笑。
张阔以为惜年知错了,唯有一边听戏的君莫违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他的姑娘,已经找回了自己。
“都过来坐吧。”张阔说。
君莫违和惜年刚被逼的差点死掉,当然不会违逆张阔,而且三个族老,只留一个张阔等他们,应该是不会再动武了。
“异魂珠在你身上?”张阔问。
“那个,什么是异魂珠?”
“又装傻?”
“没有装傻,我是真的不知道异魂珠是什么。”
“小丫头,异魂珠是一颗珠子,如果吾看的不错,这颗珠子现在在你身体里。”
“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件旧事。二十几年前,我离开饶村去云雾山前,她,呃,就是我的母亲让我服下过一颗脏兮兮的珠子,可能就是你们说的异魂珠。”
“荒唐,异魂珠是颗比南海黑珍珠还有明润的珠子,怎么可能是脏兮兮的?”饶是张阔再能假装好脾气,也是绷不住了。
“族老,我可没骗人,我离开饶村前,母亲特地把我领入地窖中,她是从地窖的墙缝中抠出了一颗珠子,而珠子因为被放在地窖的墙缝里太久,已经长了霉斑。你是不知道,我母亲要我吞下的时候,我真的是很不情愿的。”
眼见着张阔露出无语的表情,惜年觉得蛮好笑的。张家的圣物,竟然被张晓塞进地窖的墙缝好多年,估计张阔的心里,一定特别的憋屈。
“既然不情愿,为什么还要吃?”
“我是不想吃的,可母亲很坚持,说是个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那我就吃了。”
“唉……”张阔叹一口气,“异魂珠是好东西,只是……算了,福祸相依,谁能说的清楚。”
怎么听张阔的意思,这异魂珠有些问题?惜年随即就问张阔:“既然异魂珠是张家的圣物,你们应该是有办法取出来的吧?只要能取出,又不伤及我的性命,我不介意还给你们。”
“呵呵……”张阔笑了起来,他哪里听不出小丫头在套她的话,不过,张阔只是遥遥头:“丫头,圣物已认你为主,张家人是取不出来的。”
“那怎么办?”
“某种程度上来说,圣物认主,对张家,是好事。”
“呃?”惜年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张家的至宝,他们费劲一族心力想要寻回的东西,现在她说愿意还,张阔却说不要了,还说异魂珠能认她为主,是张家的好事?这张家,到底准备对她做什么?
“不用戒备,张家真要对你做什么,一早就做了。”
惜年没有说话,张家对她有没有坏心,现在定论,为时尚早。
“好了,说完你想知道的,是不是该说些吾想知道的了?”张阔的这句话,是对君莫违说的。对张阔来说,饶惜年是谁,他很清楚,不管饶惜年对张家有多少戒备,她的身上流着一半张家的血,她的身体里有张家的异魂珠。可这个号称是饶惜年丈夫的人,却是一个说不清楚的存在。整片婆娑大陆的修行界形势,张家很清楚,年纪轻轻的君莫违,已经要问鼎天字境,能培养出这样能力的人,放眼整个婆娑,只可能是那么几个地方。更重要的是,他的契约灵兽,是神龙。神龙这种灵宠,在张家的典籍上,是有记载的,唯一的记载里说的很清楚,那一位神龙的契约者,是谁,出自哪里。
“张族老想知道什么呢?”君莫违笑着问。
“你从哪里来,来张家做什么?”
君莫违还不待回答,惜年先说了两句:“张家族老,棠舟只是陪我来的,他没有义务,一定要回答你什么。”
“阿年,没关系。”君莫违说。
“阿年?”惜年被这个称呼吓住了。
“族老,小辈从哪里来,族老不是猜出来了吗?至于小辈要做什么,小辈不能告诉族老,但小辈可以保证,小辈要做的事情,不会伤及张家一分一毫。”
“哦?你拿什么保证?”
“小辈一族的兴衰,如何?”
张阔没想到君莫违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回答,大气到张阔甚至有些赞赏。没想到饶惜年年纪小,看男人的眼光倒是很不错,比她母亲强多了。
“既然这样,吾没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去见张晓吧。平江,进来。”
张家师叔张平江上了塔楼,朝张阔行礼:“平江拜见二族老。”
“带他们去见见张晓吧。”
“是,二族老。”张师叔应道。
“记住,他们二人是张家的贵客,需以礼相待。”
“平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