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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度厄(上)

郭四海和刘成才起身去了李府附近。别说,来的人还真不少。这个时间了,李府已经不接待客人。这帮子江湖人士只得在李府周围的大街小巷里来回转悠,希望能够得见那妖僧的风采。

二人也晃了几条街,并没有见到苏定河兄妹俩。也不知道他俩跑哪去了。却在李府后门的小巷子里看见一个奇葩。

来这的人大多四处游走,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这个人自己带了个小马扎,就坐在那一边看着李府一边吃着点心。

“这兄弟有点意思,咱俩去看看。”刘成才说话间便拉着郭四海朝那个人走去。

“朋友,你也是来抓妖僧的?”

二人走过去后,刘成才问道。

那人转过头看看他俩,点了点头。随机又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点心递向二人:

“祥记的点心,好吃,你们尝尝。”

郭四海一看这人自来熟,也不客气,接过点心吃了起来。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长得白白净净,弯眉笑眼,嘴角也一直微微上翘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自觉的就想跟他亲近亲近。

“在下郭四海,这是我兄弟刘成才,不知小哥怎么称呼?”兄弟俩直接就在他的旁边席地而坐。

“你可以叫我李良缘,我以前就是这个名字。”他想了想说道。

“哦?那现在叫什么名字?”刘成才问道。

“嗯……现在,也叫李良缘。”他又是思索了片刻说道。

郭四海一看这李良缘这人有点意思。他回答每句话的时候都会无比真诚的看着你,而且三思而出口,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简单的两句交谈,就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以前叫李良缘,现在叫李良缘,那中间叫什么?”刘成才笑着问道。

“度厄。”

“度厄?这是什么名字?”

“这不是名字,是法号。中间时候,我法号,度厄。”

“你是和尚?!”郭四海和刘成才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又看了看他那一头披肩的秀发,和尚不都是光头吗?!

李良缘摇了摇头:

“我不是和尚。我已经还俗了。”

二人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都不自觉的站起来向后退了半步。心想:坏了!出来凑个热闹还真就歪打正着了!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

“你不会就是那个妖僧吧!?”刘成才指着他问道。

郭四海也是紧张兮兮的盯着李良缘,怕他突然发难。不觉间发现李良缘的表情已经变了,原本和煦的笑着怎么看都像是冷笑,整个神情也有些阴冷起来。

刘成才想要叫人,却被郭四海拦住了。怕他一嗓子出去,帮手还没来,他俩先交代了。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这和尚被传的神乎其神,哪怕这里面有水分,也肯定不是他俩能对付的。

“我不是啊,都说了我不是和尚。那个妖僧,我也在找呢,已经等了几天了,一点踪影没找到。本事有些大了!”

李良缘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歪着头说道。

他不是妖僧?但这还俗的和尚太少见了啊!两个还俗的?妖僧另有其人?郭四海满心疑问。这不对啊。这跟苏定河讲的经过,对不上啊!

“跟李大小姐表白的是你吗?”

“是。”

“每天送花的是你吗?”

“是。”

得~苏定河说的没问题,是这和尚脑子有问题。

要么是李良缘装糊涂,要么就是他真不知道自己就是“妖僧”,还傻乎乎的跑过来抓“妖僧”。郭四海看着他歪着脑袋,满脸无辜的模样,估计就是后者了。

郭四海给刘成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刘成才点点头,也是发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良缘啊,你可能这辈子都抓不到妖僧了……另外你不知道这妖僧做了什么吗?他为啥被称为妖僧?还有,你以前不是和尚吗?你这头发咋回事?”郭四海又重新坐到李良缘身边,开口问道。

“这妖僧本事确实有些大,我都等了几天也没看到,实在不行,我就回家请我徒孙儿来,他肯定能抓到。至于妖僧的来历,我也不清楚,我喜静不喜闹,白天都会待在县外的庙里,没听到什么传闻。前几日来送花的时候,听几个江湖人说有妖僧夜闯李府,才打算守在这看看情况。另外头发是假的,我不是和尚了,再留光头不合适,徒孙儿曾经说过,人要改变,需要从头到脚、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从脚到头。”

李良缘说着话,还真就把假发摘下来,拿给郭四海和刘成才看。二人看着他的大光头,满脸无奈。这和尚真是傻的可爱。他才多大?还徒孙儿?在这待了好几天“贼喊捉贼”……多亏让郭四海和刘成才碰到了,不然这笑话还不一定闹到什么时候呢。

郭四海叹了口气,拍了拍李良缘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哎,良缘啊,这事跟你想的……有点不一样……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接着二人就把从苏定河那听来的事情经过跟李良缘复述了一遍。其中一些具体的事因,又问了问当事人李良缘。总算是把这一切弄明白了。

说到底啊,这事儿得怪李良缘那倒霉爹!

小和尚徒孙儿法号“度真”,房州“来去寺”的老和尚。在李良缘四、五岁的时候寻到他的家里说算到了一份师徒缘,跟李良缘他爹说:要带良缘出家。老李家九代单传,李良缘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是老李家独子。他爹当时没把度真打死,算是有佛祖保佑了。度真见到李良缘本人之后震惊不已,下巴都合不上了,说他是什么百年难见的“厄难苦体”,传说是人间得道的高僧为了成佛,轮回九世,做九世的苦行僧,这“厄难苦体”便是最后一世。但是老李头管你什么佛不佛、僧不僧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让他出家就得弄死我再说!度真见到是“厄难苦体”,也是铁了心了,骂不闻、打不问,甭管你怎么撵,拽着门框就是不走!后来干脆就住在这了,一住就是大半年,天天跟老李头软磨硬泡,几十岁的老和尚脸都不要了。

老李头终归是个农户,说不过老和尚,最终与老和尚约法三章,算是松了口了。

第一,跟你学行,不能跟你走,就在我家学,对老和尚包吃包住。

第二,你教你的,我教我的,不能给孩子洗脑,让他不听我的。

第三,不管什么时候,他有中意的姑娘了,你得让他还俗,给老李家留根,生了孙子再出家也行。

老和尚流着泪、跺着脚、咬着牙同意了。

就这样李良缘出家了。法号“度厄”。按规矩说,李良缘“厄难苦体”,度真叫他声师祖不为过!但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啊!几十岁的人了,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有号,上赶子去人家家里认亲戚,赖人家里半年不走,最后给自己找了个祖宗!这要是传出去……不如现在就两腿儿一蹬算了!但是自己也不能收他当徒弟,折寿啊,今天收个徒弟,明天给自己方死了,这大半年白忙活!思来想去,代师收徒!反正师父死了几十年了,也不怕背上这一桩糟糠事儿。

可是拜师仪式那天,这香就是点不着!扔火坑里也不着!实在没有办法,这活祖宗我认了!老李头嘴都笑歪了,直接从“李老弟”升级为“师祖爹”。看老和尚度真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满满的慈祥啊~度真修了几十年的定力功夫,也压不下嗓子眼儿那口老血……

李良缘白天跟着度真学佛念禅,晚上跟着老爹花天酒地。老李也不容易,生怕这儿子信了度真的鬼话,以后不娶妻生子了,那他可就对不起祖宗了!

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李良缘十八岁一过。度真就让李良缘行走天下,该教的都教了,不真正出去看看,有些道理永远不懂。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李也同意度真的想法,十几年来他俩头一次意见一致!不过老李心里想的可跟度真是南辕北辙,看着儿子越来越有能耐,老李心气儿也高了,村里的姑娘看不上了,盼着儿子能在外面找一个各方面条件更好的,再生一个帅气聪颖的大孙子,想着想着都乐出来了。

临行前,老李送给李良缘一顶假发,没办法,这小子拜了佛以后就没长过头发!并且嘱咐儿子,遇到心仪的姑娘就把假发带上,骗到手了再告诉她你以前是和尚……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和尚白眼都斜到天上去了,嘴里嘀咕着:“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李良缘行走天下已经一年多了,走到这九塘县,听说有诗会,便前去看看。一眼就相中李思琪了!老李这些年的教育颇具成效!李良缘激动地够呛,假发都忘了带了,直愣愣地就表白去了。没想到李思琪被气跑了……

老李天天告诉他要结婚生子,但没教过他怎么追女孩啊!可怜的娃儿从小没娘,天天跟着两个老光棍儿,就没怎么跟女的说过话,更不懂什么女孩心思了!隐约记得他爹跟他说过,女人生气的时候最好别见面,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听到这郭四海和刘成才都笑喷了!几十年的老光棍儿还在儿子面前装情种!几个菜啊,喝这样!

李良缘还记得他爹说,结婚以前总给他娘送花,还带他娘去看月亮。

就这两招儿,这傻小子都用上了!结果就是,天天去李府,但是不露面;每天深夜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悄悄放朵花……满心欢喜的等着李思琪投怀送抱。哪成想李思琪都报警了……

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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