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过荒燎的暗杀,荒琛十岁之时被他的近侍们送出了皇城。
他最亲近的四名近侍分别献上自己的女儿来服侍保护他——皇族近侍位高权重,妻妾成群,子女众多,从中挑出几个聪明伶俐,心思敏捷的适龄女孩儿自然是不在话下。那之后她们便失去了自己的本名,分别改叫做风、花、雪、月。他们的父亲又将她们剃光了头发,于头顶分别纹上风、花、雪、月四字。
派人是为了服侍他的日常起居,纹身则是以防他成年后样貌大变,以至于无法认出他的身份。
于是那夜暗中离开皇城的,除荒琛外,还有四个模样俊俏,肤如凝脂的光头小姑娘。
尽管她们的父亲百般叮嘱她们要好好服侍荒琛,不得行事鲁莽,不得出言冒犯。可她们毕竟只是四个刚十岁的稚嫩小姑娘,在自家府中又一直被娇惯着,全然不懂得如何做家务,更何况是服侍别人。她们甚至将长发被剃之仇全加在了荒琛身上。
荒琛在宫中之时一直被荒燎针对,身为先帝之子,许多事情却也需要亲力亲为,甚至有时还会被人欺辱。所以她们的怨恨,对他来说如隔靴搔痒。
在和她们相处的最初一段时间里,荒琛完全没把她们当仆人对待。而是权当自己多了几个娇生惯养的妹妹,为她们端茶送水,洗衣做饭。
风是四女中行为言语上最冷漠的,却也是心地最善良的。她同荒琛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慢慢学会了照顾自己,后来又开始帮着荒琛照顾其它三女。
花、雪、月三人后知后觉,过了段时日也终于是脱去了于府中养成的习气,学会了照顾自己。
在这互相照顾,相依为命的岁月里,他们五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复杂的关系,这种关系并不能用语言简单描述。非要说的话,那是种由主仆、兄妹、朋友、恋人四种涂料绘制而成的奇怪图画。
说不得坏,也算不上好,只能称之为奇怪。
在这种复杂关系的影响下,他们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隐瞒,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他们遵循本能的驱使寻求彼此的怀抱,借彼此消磨内心的欲望,填补思想的空虚。
然而不知是看书看多了,还是本性如此,风并不愿与他们为伍。她总觉得爱这种东西是存在的,并且只有一见钟情的爱才可靠。所以她保留了自己的处子之身,期望某天能找到她的真命之子。
到荒琛十六岁那年,近侍联合许多敬仰荒帝之人把荒琛迎回皇宫。
为了验明身份,风、花、雪、月四女又一次剃光了头发,露出头顶的纹身。
当他们坐着车辇进入皇城时,许多百姓夹道观望。
荒琛见此景不由得想起六年前,自己领着她们仓皇出逃时的场景。
“我会为帝!”荒琛的嗓音慵懒而沙哑,然而语气中却带着无比的坚决,“我再不会让你们随我从这城里狼狈逃离!”
“切~”花娇嗔道,“就算你成不了帝,我也不愿再随你逃了,我宁愿死在皇城里。”
“好啊好啊。”雪迎合道,“那我便同姐姐一起死在皇城里。”
“额……”月纠结了一会儿,“可以拉上几个帅哥垫背吗?我刚刚就看见好多个呢!”
荒琛闻言哭笑不得,然后又定定看向沉默不语的风。
“若是我不能称帝,我也不逃了,就死在这城中。”他沉默片刻,随后向风问道,“你呢?”
“嗯?”风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那得看我等没等到那个人。”
此后半年,随着头发渐渐长出,她们的样貌也变得愈加诱人。然而四人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风情。
风是寒冬冽风。
言语、神态、举止都冷冰冰的使人不敢近前。可她毕竟太过清美了,清冷孤傲的性格又实在是令皇城中的贵族和官员子弟难以抗拒。所以即便她对谁都是冷眼相待,还是有很多人追求她。她便剪短了头发,于人前常以男子装扮,谁知这样一来,又招惹来了许多女子。
花是带刺玫瑰。
她的长相在四女中最为妩媚,身材也最为火辣。不过她言语行径颇为伤人,那些追求她的人,轻则被出言讥讽,重则受拳打脚踢。
“不被刺扎几下就想要摘到花吗?”她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倒像是挨打者的过错。
雪是温凉细雪。
她在四女中算是最平常的一个,然而这种平常并非平凡,并非泯然众人,而是隐藏的,未可知的神秘。与她相处便如于雪中观雪,无论再怎么努力也看不见全景。她常爱说,对啊,好的,可以之类言语,行事上也总是顺应他人心意,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任人摆布——追求她的人,常常在她顺从的言语中,自己把自己耍了。
月是饱满银月。
她用巧妙的方式,把自己的年纪停留在了十四岁,不仅是样貌上,连内心也是。她的言语和行为,都稚嫩中透着成熟,仿佛一个未熟的新鲜橘子,散着涩涩的甜味。她似乎就将永远这么将熟未熟下去,也不知是否是在等人采摘。她还是四女中最热情的,整日混迹在男生堆里,俨然一幅大姐大的模样。风、花、雪三人怕别人占她便宜,隔三差五就要警告一下那堆男生。尤其是花,常常随便找个理由就要把他们打一顿,而这更加巩固了月大姐大的地位。
就这么过了两年,荒琛突然就给勾羿替代了。然而她们并没看穿勾羿,还当是荒琛夺得权位后本心易改,这才突然变得嗜杀。
她们不愿帮荒琛捉人,大多数时候都待在皇城里,只偶尔想起他时才到黑府中找他,住一段时日后就又返回皇城。
直到这番勾羿被林超杀了,真正的荒琛出现给她们讲明了经过,她们才知道这三年荒琛竟然一直给囚禁着。
对于自己经受的苦难,荒琛避而不谈。可她们一见他形削骨瘦的模样,便知道他受尽折磨。除风在一旁垂首哀叹外,其余三女皆抱着荒琛痛哭不已。
由黑岛回皇城时,林超四人与他们五人一路同行。
荒琛得知林思卿是要去皇城法术学院上学,许诺必定会处处照料她。
荒燎如今近乎残废,荒琛名义上是荒国太子,实际上已经成了荒国帝皇。整个荒国都是他的,法术学院又哪在话下?
“我此刻正在用人之际,不知道林超大哥可否愿意在皇宫领个职位?当然,不是做我的手下,只是领个职位,帮我壮壮声势即可。”荒琛知林超厉害,又见武义和文墨气质非凡,自然想要拉拢他。
“诶?算了吧……我还得保护丫头,没时间。”
“林思卿可由我另外派人护卫。”
“诶……我只信的过我自己,丫头也只信的过我。”林超答道。
“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荒琛听此只好放弃。
可他走后又派来花、雪、月三女来劝林超,想要用美人计拉拢他。
“林超大哥~”花拽着他的衣袖说,“我家太子对手下可好了,你就答应了呗。”
“对呀对呀,就帮帮忙而已嘛。”
“林超哥哥最~好了。”
林超怕林思卿吃醋,不敢回话也不敢看她们,只好四处躲闪。
最后荒琛看出美人计不起作用,又见林思卿眼中噙泪,急忙叫回三女,这事才算终了。
三女离开林超后,转眼间又缠上了文墨。
文墨于诗词歌赋之类上很有才华,可面对女子的挑逗时却是呆呆傻傻的,不知如何是好。
“请你们不要挑逗我了!”文墨领悟幸福之理后变得更加温柔阳光,和善可亲,即便是生气时语气中也无一丝恼意,更何况他并没生气。
“你这人怎么瞎说!我们哪有挑逗你!”
“对啊!我们只是在和你说话,交谈,辩论。”
“哇!你生气也好可爱啊!”
“诶呀!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去找林武吧!”文墨哀求道。
“我也想啊!可是风姐姐在撩他呀!”
“对啊,风姐姐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就让给她独享吧!”
“啊?真的要给风姐姐独享吗?林武那么帅啊!我舍不得!”
风是真的爱上了武义,从看见他那一刻起便无可挽回了。
在她给林超的包裹中,藏着一封信和一把匕首。她之前没写过信,不知该写些什么,便只告诉他要来皇城皇宫找自己。
如果他也对我一见钟情,她心想,那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可若是他不来呢?不!他一定会来的。
那个匕首是她贴身用的一对匕首中的其中一个,她觉得应该有个定情信物,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个匕首。
然而信和匕首都被林超留住了,武义见都没见到。
风悄悄坐到武义身边。
“你干什么?”武义正要冥想,突然被她贴近身侧。
风往他身边一坐便觉得脸火辣辣的,被他这鲁莽一问顿时更加害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慢慢从腰间拿出匕首,放在他面前。
“什么意思?要决斗吗!”武义见她形容异常,心中愈加警惕。
“诶……你个二傻子!”林超忍无可忍,从旁边窜出来,把风之前交由他传递的匕首塞到武义手里。
“什么狗屁钱财权位,忠孝情义!”
林超仰天长啸。
“都比不了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