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65
好兵帅克保持着写日记的良好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当年的事让这个小学生写得明白，尔今讲得清楚，功德无量，其实无线队有线队的报务员们那时每天都要写日记，这是必俢课，这本日记叫电台日记，只是不属于那位报务员私有，当然也没人会取得保存权，但阿呆知道里面的故事真的很多，很真实，如实记载着莫尔斯电码、电传信号的踪迹，由它们构成了昔日南京军区师以上建制部队的神经系统。阿呆清晰地记得，每次交接班，接班报务员都会在上面写上一段***语录（大慨在七二年前后取消），然后开始通信联络电报收发，并一一在日记里记录。用文字书写最高指示（那时就这么称呼），难免会有錯、漏，况乎一批半大小伙小丫，弄不好就会扯上政治，君记否？阿呆不多扯，扯出当年事，便有恩仇，还是让恩仇象浮萍随着时光飘到找不到的地方好。几个人共同写的日记完全没阴私可记，可依旧能看得出谁的字体好，至于谁的爱心多，只要看看留给下一班削好的铅笔多寡便能判断。那年头抄报用的是中华牌101HB铅笔，挺奢侈的，在没有圈笔刀的那些年，用小刀削鉛笔绝对有玩艺术的成份，看着削得一比吊糟的铅笔，这报务员数、字码写的基本脱不了乌七八遭的，甭管人五人六骚包得很，阿呆是不鸟他的。
日记的好处是把发生的事记录下来，至于真实度值得斟酌，如实记录很重要，但不可避免地羴杂自己的观念，而观看日记尤其是别人的日记恐惧在于你永远??知道会看到什么，有人说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的日记，是小草微小而洪亮的声音？是蚂蚁卑微而坚强的微笑？或者是心里飞出的小鸟？或者画着玫瑰想着的百合？好兵帅克的三八线会不会记载？小常宝送没送过鲜花……？俺的思想俺作主！可惜当年的白衬衣没有丁点时尚原素，硬帆布的绿军装和后来的三合一领导潮流，当然女兵们最美的珠宝是微笑。军旅生涯是码头，离开越远，思念越多，就像年久的水笼头，拧紧依旧会滴水，这滴水就是当年的点点滴滴军营琐事……，都说人具有第六感，其实日记才是第六感，年代相隔越久，灵验度越大，一个人为别人保持着从前的模样，别人总是为一个人维持着残存的记忆，我们无法把凋零的花瓣送回花蕊，无法把花蕊送回给种子，但我们可以把记忆留存，人生总有一段熟悉的心路，有熟悉的人和事，这是生命的一部分，就象紫金山麓里雨后朽木会长出木耳、草地会冒出磨菇，起源也许就是日记里的蝇头小字，知道不，绿头苍蝇和红头苍蝇的变种
是结缘。
闲话66
有线队食堂前有一片颇大的板栗林，林中整理得平净整洁，完全不似几排宿舍坡下闲花野草逢春闹地喧嚣，板栗林长势很好，大慨和有线队砀山兵会打理梨树有关，有时远处的梧桐花絮飘飞过来聚集在树下，倾听栗花对遥远的梨花说：别来无恙！嘿嘿，其实是砀山兵的心声，打理板栗树，只因故乡在心里。这让无线队的小兵们很没面子，于是和食堂斜对面的山坡较劲，客串工兵开山挖土，要整个蓝球埸平衡心态，凭借十字鎬、铁铲、箩筐这些原始工具，这个工程量对男娃女娃有点大，阿呆进连队时有半个球场模样，历时十年才平整浇筑成水泥球场，当然到最终还是用炸药爆破了几块大石头才得以完成，十年前回老连队，巳经改造成塑胶球场，兵弟兵妹们也不算太懒。都说人衰老的过程就是慢慢忘记，阿呆相信有线队的老兵忘不了那片板栗林，无綫队老兵记得起这个球场，这个回合算平局，老兵不老，自然也有些老兵他乡作故乡，留在了南京，象燕子在鼓楼的屋檐下躲雨，鼓楼算是不肯撑开的伞，阿呆不知道他们在多大程度上能融入那个城市。对于阿呆来说，这个熟悉的城市是莲藕的空洞，军营是游离在它边缘的野花，生活质量来源于改变，没有谁注定是绿叶的命运，只是改单边带时电传机晃花了眼睛，阿呆是个实才的近视眼，不是只戴镜框的弄潮儿，所以乖乖地回原藉。
小罗莉一样的兵妹调皮可爱（譬如有线的心静），怪蜀黍仿佛的兵哥搞笑喂呀（还记得汪士忠么），紧张严肃之余的有、无线队，兵哥抽烟吐圈圈，兵妹吃棒棒糖吐泡泡，少了很多道貌岸然，田麻子、韩胖子……无线队八八九九有绰号，有线队怕也如此，不过阿呆不知道罢了，多年以后相见开口即来是绰号，叫得热泪盈眶，绰号变得湿漉漉沉重，战友们尔今还记得多少？至少电报大楼每层的台阶有多少，很少有人还记得，那些年三楼的报房阿呆可是数着台阶上下的，明年回去得再数数，尔今有些老年痴呆的迹象，三楼左边是无线报房，右边是有线报房，就象人的左右心房，愽动着把电子流输向南京军区的每一支部队，电报大楼前草坪边那些年种着许多迎春花，每年早春，它在丛中笑，曾经在楼中战备执勤的女娃男娃则像蒲公英的种子，随着每年复员转业的信风远远地离开了视线，在别的地方成家立业，隔着几年、几十年的时间，可依旧怀念那些飘飞的源头，今天老头老太不停地翻看回忆，只是终究找不到那时的自己，甭看号称千里眼顺风耳，却连一丁点腹语术都不沾边，错过了多少真情告白，曾经明月当空，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山脚下小溪潺潺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一条架两岸，弱水曾见小帆船，度尽当年恶与善……
闲话67
不多几次回无綫队，看到青春活力四射的兵弟兵妹，阿呆的心也跟着年轻了好多，没有在军营呆过的人，不知道军旅生涯的好，近乎无脑的热血、激情释放出的是对祖国的忠诚，绝不是现在的电视剧能把老兵们雷得外焦里嫩的那般，都说一个罗卜一个坑，现在的军营早巳不是阿呆那时的坑，找回自己的坑就成，甭管它是兵哥兵姐挖还是自己给兵弟兵妹们挖，酸甜苦辣都是歌。在群里看如今的老兵一个个都患多动症，满世界的疯，不过比购物综合症强，不晒奢侈晒风景，可见当年山沟里的弊曲有多深，至少有王近山将军当年窝在农场里养鸡种菜的无奈。如今的娃都说穷文富武，记不住老袓宗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遗训了，不过报务员是武么？无线电台不过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设备，电阻电容晶体管既不能伤人筋骨，亦不会坏人内脏，起无影落无踪，人民通信兵，感情不懂啊，此兵不算武，不仅不算，还不尚武。譬如军姿，踢正步，一歩75厘米，偶的天，好兵帅克不到一米五，一步半个身高，那跟飞差不多了，阿呆也好不到那去……，想想站军姿耳边吹过的风都会有神经质感，至今孙女还撇着嘴说爷爷外八字走路丑死了。丑归丑，正连军官，班排连一级未拉，只是正排报务员连个兵都没有，倒是当初实验小学六（三）班长，有四十来号人手呢，可不敢跟孙女睁着眼睛说瞎话，排长比班长大，军姿免了罢。
无线队的报务员与野战军坦克大炮是平行的不同世界，虽然通信总站也挂着野战军的招牌，可貌似母猪胜貂蝉对身处的世界不管用，只有非语言的电磁脉冲才是正经的侦测，认码不认庙。这野战部队系列，牛逼吹出去，牛在天上飞，落下来居然连枪都不会开，可并不妨碍电子战越打越凶，好奇心可以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于是终于有了东部战区通信第三旅的正规野战番号，轮到报务员调侃飞机大炮了，这是常人可以接受但不肯认可的事，不信可以问魏大校，感情当年的橄榄枝递得是早有预谋，间接地成了阿呆的兵哥，厉害呀，不正常了才能正常，通三旅挺好，只是心中的某种忆旧情结碎了一地拾掇不起来了，让人会下意识地迷眼睛，唉，昔日军旅，瞅一眼，足以亮瞎世人钛合金狗眼。一片竹林一块青石一壶酒一杯茶，听着笛声悠扬，敲打锣鼓叮铛，年年送老迎新，总归兔滚鹰翻，饿死鬼托生，否则咋就男娃女娃一律45斤标准，兵吗，吃饭总是件大事，一要速度二要量，鲜有厌食症者，却不妨害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混在军营，便宜了一帮长身子骨的小子，狗扒式节奏，所以没能养成吃西餐的优雅，倒是速成了西餐喝洋河大曲的陋习，此是后话，当时军营树上的洋辣子，这鲜艳的虫儿毛是毒針，蛰人挺生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