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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杨蕾已经去上班了。看来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吃完早点,坐进书房后,我翻开作文本,把我这两天写的东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没翻看完,我就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我这部小说的结局是什么?(许多作家说过,如果不知道结局,他们就不会动笔)毛姆写《月亮与六便士》是以高更的一生为依托的,而高更在绘画上后来也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的。而我写的主人公夏江楠,自然是以我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依托。而我今年才不过三十四岁,在写作上又毫无值得一谈的成就。那么我应该给夏江楠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让他最终成名成家,爱情、事业双丰收?那样会不会太假,会不会让人看出是作者自己的白日梦、一厢情愿?那如果不以此结局,又该如何结局呢?还有,他和曹雨田的后续该如何进展?

我困惑了,想不清楚故事的最终结局,让我没了写下去的心情。我在屋子里晃了两圈,还在马桶上坐了两个会儿,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换来明晰的思路。一种焦躁、惶恐的情绪又开始在我心底蔓延。

我决定先找点别的事情做,让思绪从这个困境中走出来。我回到书房,站在书架前,准备取一本书看。这时我发现了放在书架上的南京银行的一张彩页纸,那里面附有一张南京银行的信用卡。这张信用卡是我五天前收到的,还一直没去银行开卡。我心里琢磨了一下,今天是21号了,这张卡的账单日是24号。我最好能在24号前去把卡开了,那样25号我就可以用它了。于是,我决定去银行开卡。

我用百度地图查了一下南京银行的位置。苏州市区大约有四家南京银行。分别在相城区、高新区、园区、吴中区。相城和高新区的两家南京银行离我住的地方最近(距离我大约九公里),但我决定去园区的那家。因为去高新区和相城区,分别都只有一趟公交车,去高新区是坐937路,去相城区是坐813路,这两趟公交车的座椅都很不舒服,我不喜欢坐,另外813路的发车间隔很长(要二十分钟),算上等车时间,也不比去园区快,所以我决定还是乘8路倒地铁去园区。另外,导航上显示,园区那家南京银行离老韩家很近(只有一公里)。那么我去银行开完卡,也许还可以顺便去看看老韩(不知道他的腿好点了没),和他聊聊我这部进行不下去的小说?也许他可以启发我的思路?于是我立即拨通了老韩的电话。

“我准备去园区办点事,办完事想顺便去看看你。”

“事情着急办吗?”

“不是很急,但最好是这一两天办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明天过来吧。我的腿不见好转,今天想到医院再查一下。”

“行,那就说定了,我明天中午或下午一两点钟过去。”

“好的,如果你中午过来,提前告诉我,我让小魏做点好的。”

结束通话后,我的焦虑情绪缓解了许多。但我仍然读不进去书。我觉得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我这部小说就此夭折了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应该一面慢慢地琢磨这部书的结局(一个有寓意发人深省、一个出人意料或者一个让人读了热血沸腾的结局),一面开写另一部小说。这样的话,就算这部最后真的写不下去了,我还有新的希望——只要在写着,就可以避免我的焦虑和惶恐。对,我必须开写另一部小说。

于是我试着琢磨,另写一部,我该写点什么,我还能写什么,我还有什么好点子。想了一会儿,我决定试着开辟我写作的新领域,写一部玄幻小说。这个方向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前一段时间,我还特意看了许多玄幻小说。但是一直没机会动笔(或者也可以说没什么好的灵感),我想我现在可以试着写一写了。我觉得这种小说没什么难的,故事套路千篇一律,无非是一个极平庸的人,在一次意外中跌下悬崖(或是类似剧情),此后他或是发现了什么武林秘籍,或是发现了什么可以使内功大增的灵池或是灵芝,从此就开启了他的逆袭之路,总体来说都是这样无脑的励志故事。我不妨也照这个套路写一个。于是我稍稍构思了一下,提笔写道:

这天是族里面进行武功程度测试的日子,周子昂也准备去测试一下。虽然才开始修炼了四个月,但他A武功(名称待定)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二阶。这在修炼相同时间的同辈人中,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这也是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去测试一下的原因。而他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取得突破,进入A武功第二阶,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周子昂像往常一样,在自家后面的一处空地,苦练A武功。在每天的勤学苦练之下,一个多月前,他已经将A武功第一阶熟练掌握了。可随后的一个月,任他如何努力,如何用功,可就是达不到第二阶的一点皮毛——哪怕片刻的时光。这天也一样,周子昂苦苦地修炼了两个时辰,还只是在第一阶的程度上徘徊。最后,他终于停止了修炼,一脚踢飞了脚下的一个石块。他在心里对自己有些灰心丧气了,觉得自己也许就不是学武的料。几天后的武功程度测试,看来自己也没什么参加的必要了。

停止练功后,为了排遣郁闷的心情,周子昂决定到后山玩一会儿,散散心,也许还能意外地采到些大补灵药,这对爹爹的伤势和自己的练功都是有帮助的。于是,他便朝后山走去了。

进到后山的峡谷后,走走停停之间,周子昂忽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此时正值黄昏,山洞的洞口恰好朝西,落日的霞光刚好能照进山洞。山洞内一片明亮。这让周子昂不自觉地走进了山洞。

刚一进到洞中,周子昂就看到了一个约有三平方大小的水池。落日的余晖映在水面上,池水清澈见底,约有一米深,而池子上方的洞顶则不断有泉水滴下来。周子昂因方才的山路行走和练功有点累了,且还出了一身臭汗。因此看到这清澈的池水,便立即想进去泡泡澡。他立即脱光了衣服,跳入了池中,半蹲、闭目倚靠在池壁,享受着惬意的时刻。然而,当他再睁开眼睛时,不禁大骇。他看到刚才清澈的池水表面已经洇红了一大片。他连忙直起了身,双手抱胸,查找池水洇红的原因。他的左手触摸到右臂时感到了一丝轻微的疼痛。他这才发现,刚才下山时右胳膊被树枝不小心划伤了。可他记得当时并没有出血啊,胳膊这里现在也只是有一点点的血印,而这一点点的血印竟然能将池水洇红这么一大片吗?他很惊奇。但他也不去管它了,而是继续泡在水里。重新浸泡在水里后只短短的几秒钟,他就感到浑身通体的舒服,方才练功的所有疲惫全都没了,接着他就开始浑身发热,很快就出汗了,不一会儿他就热得受不了从池里爬了出来。

此时太阳的余晖也只能照亮洞内的一半了。周子昂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他现在感到神清气爽,觉得这池水太不不可思议了,他决定改日一定要再过来试试它的功效。

走出后山,重新来到方才练功的空地时,周子昂不禁又心痒难耐地演练了一下A武功。出乎他意外的是,他竟然一下就突破到了第二阶,他大喜过望。他想,看来三天后的族内测试,他一定可以拿一个好成绩了。

现在,周子昂信心满满地前去测试了。测试的结果是,他在族内的同辈人中排名第四。排名第一的是周山,已经修炼到了A武功的第四阶。第二名是周远,A武功第三阶。第三名是周宁,A武功也是第二阶,但娴熟度强于周子昂。不管怎么说,这个成绩周子昂是满意的,因为这A武功的修炼,光是能吃苦,有天赋还不行,还需要不断服食大量的大补灵药补充身体,方能继续修炼。因为修炼A武功极为苦累,对体能的消耗也极大。每修炼一次之后,如果不能很好的恢复体能,那么修炼的间隔就会很长,修炼的进度自然会很慢。如果体能没有恢复就强行修炼,那样不但得不到进步,反倒会造成身体的损伤,得不偿失。因此,想要加快修炼进度,就需要补药来加速身体的恢复。

然而这些补药大多价格极为昂贵,不富裕的人家,是无福消受的。而周山之所以能够超越周子昂两阶,不仅因为他比周子昂早修炼了半年,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有一个掌管周氏家族财政的父亲。反观周子昂家,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他自然就没有福气用那些灵药来滋养身体,所以修炼的速度也自然极为缓慢。所以现在周子昂能在一百多名同辈人中取得第四名的成绩,他还是很满意的。也就带着满意的心情,准备打道回府了。

然而,就在周子昂刚出了测试大厅的门后,他便被周山拦住了去路。

“没想到啊,你小子竟然还能达到A武功第二阶。想必你把我们睡觉的时间都用来练功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么练可是会伤及五脏的。”

“少管闲事,我练死练活,关你什么事。”周子昂不忿地说道。

周子昂和周山是死对头。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俩的父亲彼此就交恶;另一面,周子昂在内心深处其实很嫉妒周山。周山家境好,人又风流倜傥,同龄小辈们平日都跟在周山身后,称其为大哥。而周子昂则很不合群,不愿意屈居人下,因此一向对周山不理不睬,躲得远远的。这自然让周山见了他就来气,经常会找茬教训他。但周子昂被打之后,依然如故。此时他又如此顶撞周山,周山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时迟,那时快,周子昂话音刚落,周山已经快如闪电地靠近了周子昂,先是一个BB掌(名称待定),接着又是一套CC腿(名称待定)。周子昂则根本无还手的余力,瞬间便倒地昏迷了……后来不晓得是族内的哪个好心人将周子昂拖到牛车上,送回了家。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周子昂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简陋而整洁的房间立即出现在了眼前,熟悉的一幕让他愣了愣,他随即转头,果然看到了父母正坐在桌旁。

“爹,娘……”周子昂费力地小声说道,他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感到浑身酸疼。

“儿子,你醒了?”周子昂的母亲杨柳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欣喜地说道。

“学艺不精,便与人争斗,自讨苦吃——”周子昂的父亲周啸天气愤地说道,但他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他的脸庞很苍白,显然是有伤在身。咳嗽完之后,周啸天继续说道,“杨柳,去将那株D灵药(名称待定)拿给子昂,有了D灵药他的伤能好得快一些,修炼也应该能快一些,离‘族比’只有半年时间了,若是再不抓紧修炼,去了也只会丢人。”

所谓“族比”就是族内比武大赛,一年一次。每次“族比”都是族内年轻一辈出人头地、名扬天下的最佳机会。另外,大赛还设有诸多实惠的奖励,对年轻人也是极大的诱惑。

“我不吃,那D灵药可是爹爹疗伤用的。”周子昂说道。

“是啊,不服D灵药,你的伤势恐怕不乐观。”妻子杨柳也道。

“少吃一次死不了。况且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伤好了又能怎样?先给子昂吃吧。日后我进山再多找一些灵药就行了。”

“爹不是废人,爹是林氏家族中,除了爷爷之外的最强者。”周子昂涨红了脸道。

在周子昂的内心,父亲周啸天自幼就是自己崇拜的偶像。而周啸天现在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全是因为十年前的那次全国比武大赛。

周啸天天资聪颖,自幼对武学就有着比别人更高的领悟,而且也比别人更用功。十八岁那年他便已经突破了A武功的第七阶,此后三年他又接连突破了第八阶和第九阶,成为了周氏家族内数一数二的A武功九阶高手。因此,十年前全国的比武大赛,所有人都对周啸天给予了厚望。然而大赛的结果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因为周啸天只在第一场比赛的第一个回合,就被他的对手打败了了。而且对方是一招制胜,周啸天甚至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而那个打败周啸天的人,如今已经修炼到了AAA武功的第三阶(他已经成为了武学界的一个传奇、一个神话),并且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成为了大商王朝的国师,他也是大商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师。他的名字叫周郎天。

而周啸天的悲剧还不止于输了比赛。比赛结束后,周啸天才发现,对手的那一招不光让他无力还手,而且还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这导致他的武功直接从第九阶降落地到了第七阶,而且因为伤势,他也很难再修炼进步了。

“最强者……那是过去了。”周啸天黯然地说道,“杨柳,给孩子熬药吧,我的伤没事,都这么多年了,一株D灵药能有何用。”说完,周啸天就朝房外走了出去。

望着周啸天的背影,杨柳眼睛一红。谁能想到当年整个益阳镇中最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却是这般落寞。

“娘,不要哭。我听说这次‘族比’前三名,能够得到一种名为E(名称待定)的三品灵药。据说,这种灵药对于疗伤有很好的效果,若是能得到,肯定对爹爹体内的伤有所帮助。我一定努力修炼,取得前三,得到灵药,来治爹爹的病。”

周子昂这么说的时候,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出了三前天泡在那洞中池水的情形,那种通体舒畅、浑身筋脉舒张的感觉再次涌现在了他心头,他决定一会儿就再去泡泡那池池水。

“E灵药嘛……”杨柳闻言,也是一怔,但随即便摇了摇头说,“‘哎,族比’前三可不容易进,你有这个心就好。娘先去帮你把D灵药熬了吧。”

说完,杨柳便转身向房外走去。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周子昂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小拳握紧,心道:“娘,放心吧,我一定要把E灵药拿到……”

写到这儿,我停了下来,我看了看表,竟然已经一点了,很奇怪我竟然一直都没觉得饿,仿佛我也如周子昂泡了那池池水一般而获得了能量。虽说如此,我还是起身到冰箱拿出了两个奶油菠萝包,准备一会儿饿了吃。

重新回到书房后,我翻了翻我刚才写的东西,总体来说我挺满意的,总共十页,短短三千字,我就为故事埋下了少说四个伏笔(一,读者对主人公修炼A武功进度的期待;二,对族比的期待;三,对周子昂发现的那池池水功效的期待;四,对周郎天后续故事的期待,比如周子昂后来替父报仇,和周郎天一决高下,等等)。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得为那些武功和灵药取名字。我开始试着琢磨各种词汇的组合,并且还用百度搜索了“武功名称大全”这个关键词。我试着变别人的名称为自己的(通过改变它的个别字词)。但是十几分钟过去了,我没想出(也没有变换出)一个让我稍感满意的名称。这时,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因为想这些名称而变得疼痛欲裂了,刚写完作的良好心情,已经灰飞烟灭了。我开始使劲用手砸自己的头,我发现各种武功招式和名称正在我脑子里进行武林大赛,如果我继续想下去的话,那我的脑子非被它们打爆不可。无奈之下,我只好起身穿好衣服,然后下到楼下,在小区的花园里漫步了半个多钟头,这才终于让大脑从各种武功招式和各种奇怪的字词组合中走了出来。乘电梯回家的时候,我已经隐约意识到,看来玄幻小说也不是我能胜任的。我缺乏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来那些“高大上”“趣味盎然”“令人热血沸腾”的独创武功名称或者招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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