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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熊小梅辞职

当杨书记说有好事时,侯沧海脑子里飞速转动,没有想到近期会有什么好事。

杨定和指了指房门。

侯沧海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将房门轻轻关上。

杨定和道:“李永强来到江阳以后,一直对黑河镇另眼相看,不是高看一眼,是另眼相看。最近几件事情弄得我们很憋气,你是亲历者,我就不多说了。李永强和我没有旧仇新恨,黑河镇各项工作又走到前头,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鲍大有捣鬼。鲍大有是笑面虎啊,以前我低估了他,也高估了他。”

侯沧海胸中涌起一股义愤,道:“是那件工程导致的吧?”

杨定和抬起手,道:“这事不说也罢,不得罪鲍大有,就要得罪其他人。我是五十岁的人了,按照江阳规矩,退居二线也就在这几年,无所谓了。你还年轻,得为自己前途多考虑。我靠着老面子,这几天分别和纪委段书记和组织部林部长见过面,汇报了黑河班子情况,谈明晨马上要调到监察局当副局长,空出一个镇纪委书记位置,你原本就是纪委副书记,段书记了解你,所以他原则上同意你来接老谈的位置。林部长同意把你纳入考察名单。我刚才接到组织部电话,他们在下星期来考察你,今天要发布考察预告。”

侯沧海如被一道热流击中,道:“考察我一个人?”

杨定和道:“区委统一考察,黑河镇只有一个名额。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前一阶段黑河镇进行过民主推荐,办公室主任侯沧海和财务科科长冯诺都是推荐对象,但是这一次只考察自己,也就意味冯诺失去了这一次提拔机会。侯沧海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杨定和道:“考察组在星期三或星期四到黑河,这几天你要留点神,和同志们做适当交流。另外,考察组谈话名单你要和周苗商量,做一个工作方案。”

周苗是组织干事,杨定和的嫡系之一,与侯沧海关系挺不错。

“这一次考察很关键,如果能上去,你就正式进入江阳区中层领导班子行列。我唯一担心的是鲍大有,他是副书记,有相当大的发言权。”杨定和语调低沉,道,“现在至少林部长和段书记点了头,还有一线机会,可以争取。”

杨定和是资深的党委书记,与区委领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他已经从区委书记李永强对黑河的态度预感到自己的命运,于是全力以赴将爱将侯沧海推荐给关系密切的组织部长和纪委书记。这一次推荐对侯沧海很重要,对他同样重要。

参加工作时间短短两年就有可能爬到镇纪委书记位置,侯沧海感到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当上镇纪委书记,位置提高,调动熊小梅的能力将大大提高。离开杨定和办公室时,他认真地给胖胖的老书记鞠了一个躬。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时,狠狠地朝空中挥舞了几下拳头。虽然说高中阶段由于酷爱象棋导致只考上了省内二流大学,但是在黑河镇努力工作弥补了失去的机会,他极有可能成为黑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镇领导。

干部名册里的每个名字在纸上是僵硬的,在侯沧海脑中却是生动形象的,他依次将每个人在脑中分析了一遍,制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谈话名单。名单排列完成后,他脑中又浮现出岳父那张紧绷着的冷脸,心道:“当初我和小梅交往时,他们都在反对。现在我将成为江阳最年轻的镇纪委书记,事实证明他们错了,小梅跟着我不会受苦。”

为了确保考察万无一失,杨定和有意识地安排了一次中层干部座谈会,座谈会后聚餐。在这次聚餐中,侯沧海拿出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拼命三郎精神,依次与所有参加聚会的同志喝酒,大醉。

星期三,区委组织处干部科老江带领考察小组来到市黑河,按照程序进行了个别谈话、发放民主测评表等考察工作。

考察之后,财务科科长江诺等关系较好的同志已经与侯沧海开起了玩笑,将“侯主任”变成了“侯书记”,虽然侯沧海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这种叫法,心里却是乐滋滋的,无人之时总会憧憬自己美好的前程以及即将团圆的温馨生活。

按照《山南省干部任用条例》规定,考察后还有三步工作:第一步是考察组要综合分析考察情况,同黑河主要领导交换意见;第二步是考察组根据考察情况,研究提出相关单位领导班子调整的初步方案,向区委组织部汇报,经区委组织部集体研究提出任用建议方案,向区委报告;第三步是区委常委会集体研究任命。

第一步和第二步顺利完成,各方面反馈的情况非常好。

侯沧海表面上很淡定,实则内心颇为焦虑,天天都在盼望结果尽快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2001年,区委常委会在这一个多月时间一直没有开会研究人事。

寒流呼啸着越过秦岭,横扫大江两岸。

从江州前往秦阳的崎岖山道上,一辆老旧客车在黑夜中盘山而行,车上旅客没有人睡觉,也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

挂在前面的电视机放映着去年一部很有名的影片。影片名为《花样年华》,一个漂亮女演员在剧中换了很多款式的旗袍。侯沧海在客车上多次看过这部电影,没有了兴趣。他坐在驾驶员后边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被车灯照亮的公路。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只要周末明确不加班,他总会在星期五坐上这一趟从江州前往秦阳的晚班车。无数趟下来,公路在何处转弯,何处有住房,甚至客车何时何处必然要颠簸,他都了然于胸。

“要颠了。”侯沧海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哎哟!”一位乘客被颠到半空中,头碰到客车顶部,痛得大叫起来。

司机早就习惯了旅客被撞头,沉默开车,没有减速。

在颠簸中,侯沧海眯着眼,进入打发无聊旅程的白日梦模式。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在平庸的现实生活中,英雄梦总是难以实现。

侯沧海生长在世安厂,从小听着英雄故事长大,心中有一个熊熊燃烧的英雄梦。这个梦在现实生活中曲曲折折地演化成为白日英雄梦。他经常用这个白日英雄梦,来对抗生活中的不如意。白日英雄梦的主角,有时是高喊着“中国人是骨气的”“向我开炮”的战士,更多时候固定为《三国演义》中的白袍小将常山赵子龙。只不过,这个赵子龙化名为侯沧海。

今天,侯沧海在无聊的长途旅行中又将自己幻想成了常山赵子龙,正在挺枪跃马大战长坂坡。正在做白日梦,侯沧海挂在腰间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女友熊小梅打来的电话。为了通话方便,前些日子,熊小梅也买了一部诺基亚3310,给侯沧海买这部手机时,花了一千四百多元,这次给自己买相同牌子手机,只花八百多元。很短的时间,同样款型手机直降六百元,一方面她为捡到便宜而高兴,另一方面心疼上次花了一千多元买这款手机。

照例问过平安以后,熊小梅语调异样,声音嘶哑,道:“我辞职了。”

侯沧海大吃一惊,将手机紧压在耳朵上,道:“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辞职了?是想辞职,还是已经辞了?”

“我已经拿到教育局批复,从此是自由人了。”熊小梅声音里有深深的忧伤。

侯沧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压低声音道:“你要辞职,至少要同我商量,调商院很有希望,李院答应在春节后考虑你的调动。”

“没有必要了。”

“小梅,你应该和我商量。陈文军的女朋友黄英是市委黄书记的女儿,我和她见过两次,她人不错,愿意帮忙。而且,这一次调到商院把握很大。”侯沧海对女友突然辞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忍不住啰唆两句。

电话另一端,熊小梅的怒火突然间涌上来,不可抑制,道:“我受不了两地分居,女人的青春能拖得起几年?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不等了。我每天睡在床上,就会想起康叔跳楼时的情景,总是失眠。我想出来做生意,赚钱,让生活有保障。”

“算了,不说这个问题了。你爸妈知道吗?”

“瞒是瞒不住的,我已经把批复交给了爸妈。”

侯沧海想着岳父母不冷不热的态度,只觉一块大石头堵在胸中,道:“春节要到了,你在这个时候辞职,家里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辞职下海的人多得很。教书一个月就是六七百块钱,你的工资也不高,凭工资我们永远买不起房子和车子,日子永远紧巴巴的。”说到这话时,熊小梅脑中闪出了那一套大房子,还有那辆宝马。

教育局批复已经下来,木已成舟,侯沧海只得接受这个结果。作为象棋高手,他做事喜欢谋划布局,在原计划中,等到熊小梅调入商院,下一步才依据实际情况考虑自己何去何从,如果官场顺利就当官,不顺利就出来做生意。女友的行动让所有计划全部落空。

邻座是一位正歪着头睡觉的中年人,脑袋偏在侯沧海肩上。他微微张着嘴,一丝口水拖得老长。这一段时间,侯沧海在车上遇到过无数被生活折磨得没有了活力的中年人,看到这些疲惫的中年人,他感觉自己也正在一点一点变老,脸皮发皱,肌肉松弛。

侯沧海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你爸脾气暴,你千万要克制,别和他吵架。”

“我已经被骂得狗血喷头了,除了断绝关系的话没有说出口,其他难听的话我爸都说了。如果到了家里,爸妈对你说了难听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要多多谅解。”

“你是为了我,无论他们怎么骂我,我都不会和你爸妈生气。”侯沧海被深深打动了,一个女人,抛弃工作,离开父母,几乎是一无所有地奔向了自己,其情意重如泰山。

正说到这里,电话里传来熊恒远的吼叫声。然后熊小梅道:“我爸在吼。我脱不了身,不到车站接你了。”

吼声继续。

熊小梅道:“爸,有话好好说,别骂人。”

侯沧海隐约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句:“我骂人怎么样,老子还要打人。”听到“啪”的一声以后,电话被挂断了。

通话结束后,手机表面上有了水汽。侯沧海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擦着手机表面上的水汽,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中年人将头悬在胸前,口水挂在嘴角,在空中晃晃悠悠。

客车开出了巴岳山以后,沿着一条弯曲狭窄的滨江公路行驶,岸边零散而稀疏的灯光映照在水里,在寒风下更显孤寂。

“小梅辞职,其实是单独做出的决定,瞒住了所有人,我如果实话实说,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但是这样一来,小梅将承受更大压力。我必须要将责任承担过来——辞职这件事情,就是两人一起商量的结果。”侯沧海闭着眼,头靠在车背上,将整个事情在头脑中过了一遍,认真思考应对熊恒远和杨中芳的措施,预先进行语言组织。

晚上9点,客车终于进城,停在秦阳市客车总站。旅客们鱼贯下车,从候车棚里走出几位男女,接到了自己等待的人,三三两两在寒风中离开车站,消失在大街小巷。平常这个时候,能小梅总会站在候车棚前,带上几个香喷喷的小笼包子,这是分居两地的恋人最盼望的温馨时刻,虽然艰苦,但格外温馨。今天熊家燃起了熊熊战火,“每周一接”便没有发生。

呼啸北风中,侯沧海在车站旁边的水果店里买了几斤苹果。出了小店时,他将衣领竖起,左手提着苹果,右手提着黑河镇老腊肉,快步朝着熊小梅家里走去。

水果店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下岗女工。有无数个星期五的夜晚,这位小伙子总在晚上9点左右来买水果,两人偶尔也谈几句。此时店中没有其他客人,她站在店门口,倚着门柱,默默地看着年轻人消失在黑暗里。

到了熊家时,侯沧海没有马上进门,顶着刺骨寒风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屋内声音。屋内静悄悄,很安静,不仅没有说话声,连电视声音都没有。

站在门外的侯沧海紧了紧衣服,举起手,在厚实的木门上不轻不重敲了三下。

门打开,大姐熊小琴出现在门口,指责道:“你怎么能让小梅把工作辞了?我们是工人家庭,给妹妹找个好工作真的很不容易。”

辞职是熊小梅擅自做出的决定,侯沧海也是刚刚知道不久。他不能将责任推给要强的女友,道:“大姐,熊叔很生气?”

熊小琴低声道:“我是被电话催回来的,我爸很少打电话,这一次守在小卖部给我打了三个电话,让我一定回来。等会我爸骂人,你别吭声。”

客厅明亮的日光灯眨着白光,隔几分钟就哧哧地闪动数下。熊恒远和杨中芳坐在沙发上,两人脸上如有一层寒冰。侯沧海打招呼:“熊叔,杨阿姨。”熊恒远和杨中芳都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在闪烁,放着莫名其妙的歌,明知道没有人观赏,依然卖力地表演。

熊小琴接过侯沧海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得知女友辞职以后,侯沧海便预料到家里会是这种气氛,进了屋才发现熊恒远和杨中芒的情绪比预想中的更差。他问道:“大姐,小梅呢?”

熊小琴朝里屋指了指。

侯沧海用手搓着被冻僵的脸,无话找话道:“西伯利亚寒流南下了,今天温度低,估计到零下了。”

熊恒远和杨中芳始终没有正眼瞧侯沧海,两人动作相当一致,双手抱在胸前,眼光看着白色墙壁。屋里气氛凝重得如一块凝胶,尴尬的侯沧海道:“我到卧室找小梅。”熊恒远和杨中芳依然没有答话。

卧室里,熊小梅坐在床上,两边脸颊上都有红肿,能清晰地看到手指痕迹。侯沧海在电话里听到了耳光声,此时见到女友脸上大块红肿,仍然吃了一惊。

见了男友后,熊小梅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道:“我把辞职的事情给爸妈说了,他们非常生气。后来吵了起来,我爸打了我几个耳光。”她朝门口看了看,低声问道:“他们没有和你说话?”

侯沧海道:“我打了招呼,他们没有理睬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熊小梅抹着眼泪,道:“今天晚上肯定有一场风暴,都是我不好,惹出这么大一摊子事情。”

侯沧海原本想说调动商院的事情很有希望,话到嘴边,又吞进肚里。

熊小梅把头埋在侯沧海肩上,道:“我心里苦,分居两地,家不像家,屁钱没有,再不改变,我要疯了。”

侯沧海见到女友憔悴模样,心疼万分,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得面对。条条大路通罗马,辞职就辞职,难道活人还会被尿憋死。”

熊小梅抬起头,道:“你真的不怪我?”

“你辞职是为我们做出牺牲,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没有本事,不能马上将你调到江州。但是我坚信,我们一定会成功,会生活得很好。”侯沧海用额头顶了顶女友额头,又用鼻子顶了顶女友鼻子,道,“我们到客厅去,这场风波躲不掉,总得要面对父母。我要向他们保证,一定会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这是我作为男人的承诺。”

侯沧海和熊小梅走回客厅,坐在父母对面,正欲开口。熊恒远猛然爆发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敏捷,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的声调极高:“侯沧海,你要找对象,滚回江州去找,为什么到秦阳找我家的二妹。我们一家人在秦阳生活得好好的,你个狗日的,把我们一家活生生地拆散了。”

得知女友擅自辞职后,侯沧海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没有生气,安静地道:“我和小梅是真心想在一起,怎么算是拆散家庭。我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

熊恒远指着侯沧海鼻尖骂道:“我们这种工人家庭找个好工作有多难,你家里也是工厂的,难道不知道?二妹到了秦阳二中,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说辞职就辞职,考虑过孝顺父母没有,为家里做过贡献没有?你作为男人,考虑过她的将来没有,她现在没有工作,以后生活怎么办?你不是男人,真要辞职,应该你辞职。”

侯沧海稍稍退后一步,躲过岳父伸在鼻尖的手指,道:“我和小梅将来一起创业,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熊恒远情绪激动地将桌上的水果丢在地上,用力踢了一脚,道:“你就是个田坎干部,屁本事没有,一个调动都办不下来,凭什么给小梅带来幸福。就算你以后当了官,要是把我女儿蹬了,小梅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不准再进我的家门。”

尽管有思想准备,可是熊恒远不断说出狠话,还是让侯沧海觉得很难受,他努力控制情绪,道:“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们感情很好,熊叔把没有发生的事情拿来说,这就没有意思了。”

“我们老了,让小梅留在身边,难道不应该?熊小梅丢了工作,责任全部在你!日你妈哟!”

“我也不想熊小梅辞职,正在想尽办法跑调动。”

“已经辞职了,调动个锤子。”熊恒远青筯暴起,又骂了一句脏话。

杨中芳拉住熊恒远胳膊,眼泪婆娑地道:“二妹自作自受,和侯沧海有什么关系,是我们没有把女儿教好。”

熊小梅没有想到父亲情绪如此激动,担心事情闹得太大,拉住男友的手,道:“侯沧海,我们走。”

熊恒远最喜欢自己的小女儿,小女儿能到秦阳二中教书,是他们夫妻最大最大的安慰。此时小女儿居然不与家人商量就把工作辞了,想起女儿从此就没有了工作,未来日子失去了保障,他痛苦万分。此时罪魁祸首侯沧海站在面前,还要带女儿离开家,他终于情绪失控,甩开妻子的手,扬手朝侯沧海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在客厅内回荡。

这一耳光打下去,四个人都被震住了。俗话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女儿与父母是打断骨头连着筯,打几个耳光没有大问题,可是准女婿与准岳父的关系不一样,这一耳光打下去,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熊小琴最先反应过来,隔在父亲和侯沧海中间,道:“爸,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人啦。”

侯沧海自从读了初中就再也没有挨过打,被岳父扇了一耳光,血一下涌了上来。他双手紧握,怒目而视。

熊小梅自己被爸爸打了耳光,虽然委屈,还可以接受。爸爸打男友的耳光,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的火气在胸口翻滚,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家,大声地道:“侯沧海,我们走,回江州。”

侯沧海看着熊恒远和杨中芳,紧握的拳头慢慢松了下去,拉着熊小梅转身就走。

侯沧海和熊小梅走到门口之时,屋内传来杨中芳的哭骂声:“你这个老头,怎么能动手打人。你还真有本事,先打二妹,再打侯沧海,侯沧海能打吗!二妹已经辞职了,如果你再把侯沧海打跑了,这不是断了二妹的活路嘛!”

两人听到这一阵哭声,不由自主地将脚步停了下来,对望一眼。侯沧海从熊小梅眼中看到些迟疑,问道:“要回去吗?”

熊小梅紧紧挽着侯沧海的胳膊,道:“现在回去是火上浇油。我们到哪里去?”

“还能到哪里去,住宾馆。”

“我们去住粮食宾馆。”

侯沧海脸上火辣辣的,颇为疼痛。熊恒远是钳工出身,手上力道着实不小,这一巴掌让他脸上受了伤。他吐了口血水,发狠道:“住什么粮食宾馆,我们住秦阳大酒店。”

“好贵的。”

“贵就贵,今天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就住秦阳大酒店。”

走出家门,北风在天空呼啸着,如妖怪一样扑面而来,异常阴冷。

侯沧海道:“打车。”

秦阳市大酒店并不远,熊小梅原本想走路过去,抬头看着男友脸上的掌印,没有反对。平时不打车时经常可见的出租车,此时玩起了失踪,等了十来分钟,居然没有一辆空车。北风割面,两人脸颊、鼻子冻得通红,缩着脖子,望向远处。

熊小梅出门之时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是那种比较薄的短大衣,寒风视短大衣如无物,横行霸道地透衣而入。侯沧海解开羽绒服将瑟瑟发抖的女友裹在怀里,不是为了亲密,是抱团取暖。

终于等到出租车,两人飞快钻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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