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像是要死过去一样。
疼得像是全身都要被灼灭一样。
小腹处似有利刃狂起狂落，疼痛刀刀侵入五脏六腑，七魂六魄，连灵魂都一并受到重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生生被撕裂了……
最后一重高过一重，如火山爆发，直要吞了她。
几乎要承受不住，心烈烈灼痛，烧成一片一片。人的肉体怎么可以痛到这个地步，疼到这种程度？
宁烨珩看到自顾瑜安的身下分明是有大片大片的血液在流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顾瑜安怀孕了！他刚才那一脚，不把顾瑜安踢个半死不活，至少她肚子里的孽种是再也保不住了！
宁烨珩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不想却被疼得快要晕过去的顾瑜安一把抱住了脚，脚下的人还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你不可以走……不可以……”
勇气，就是在人退无可退最终爆发出的那一刻强大。
他不可以走……他走了阿恒就没办法在众人面前揭开他罪恶的面目了……她不会让罪魁祸首离开……不会让夺走她宝宝性命的人桃之夭夭……她一定要撑到阿恒来救她……
阿恒……你在哪里……快点来好不好……
阿恒……我好痛……
痛不休止。
宁烨珩见顾瑜安拖住他不让离开，急了，又踹了她一脚，“滚开！”
真是有五内俱摧的深痛。
顾瑜安痛得蜷缩在地上，像是身受重伤的兽。可偏偏顾瑜安就是拼尽性命般死不放手，只是倔强地咬牙拖着宁烨珩。
一个女子若一旦为爱勇敢，连灵魂都生出了翅膀，效果就是这般可怕。
所以你看，人类这种生灵一旦坚强起来连鬼神都要让步。
即使是这样一个单纯的没有任何特色的女孩子。
如若对一个人交心，甚至可以全然不顾性命。
她是这样一个女子。
她是顾瑜安。
可是宴会大厅那么热闹，又哪里能听得见隔得老远的后花园正在上演的一切悲剧。
等顾怿恒和一干众人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人肝胆俱裂的画面。
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哪一个女子的力量这样强大，强大到任由身边的男子对她又打又踢又骂，就是不放手，坚决不放手。
顾怿恒顿时双目变得赤红，浑身血液就往上涌，全身彻底丧失了理智，宛如发了狂的野兽一般狂奔过去，将宁烨珩狠狠踹翻在地上，“宁烨珩！我杀了你！”说完不等宁烨珩反应过来，拽起他的衣领拳头就往他脸上狂啸而去，“谁让动她的！宁烨珩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宁少爷，你冷静一点！”
“宁少爷，不要再打了……”
“宁少爷……”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顾怿恒这般疯狂的模样，于是无一不明白了，躺在那里的女子，对顾怿恒究竟有着怎样独一无二的意义。
周围的人死死地拉住顾怿恒，见顾怿恒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旁边抱着顾瑜安的沈沐峰突然吼了一声，“宁逸珩！还不过来看看你姑姑！她好像流产了！来人，快去叫救护车！”
顾怿恒呆了一下，转头僵硬地看着躺在沈沐峰怀里的顾瑜安，目光恍惚……
流产……安流产了……
是……他们的孩子吗？
他们的孩子……没了……么……
仅仅是只有几米的距离，然而满地似乎都是喷薄而出的烈焰，他无法接近，他不能够近她的身……
“阿恒……”顾瑜安颤了颤睫毛，向顾怿恒的方向缓缓地伸出了手，笑容鲜艳而凄怆，“阿恒，你不要难过……”
顾怿恒半跪在地上，双手颤栗着拥住顾瑜安柔弱的躯体，好冷，好凉，像是有无尽寒意。他低头看着顾瑜安安静如白莲的面容，柔声唤着她的名字，“安，我在……”
对不起，安，我来晚了。
他可以没有孩子，至多痛心，可是如果他没有顾瑜安，他会死的。
他不能失去……她啊……
他怎么可以失去她……
他好慌，好慌，他的安一定很痛，对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看到顾瑜安身下的白裙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色之后，终于爆裂。一滴一滴的泪水掉在顾瑜安的脸上和身上，“对不起……”
白色。
白色是人世间至纯至净的颜色，可是一旦染上了妖冶的血红，便变得面目可怖。
顾瑜安伸手为顾怿恒吃力地擦干眼泪，难过地说道，“阿恒，我们的孩子……没了……”
她突然十分悲恸惊惧，四季变换，岁月凉薄，可是一个生命说没有便没有了，消失的诡谲，真正如恒河下沙一样。
悲欢，柔情，都没有了，真正的是，泛善可陈。
顾怿恒从来没像现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失去，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软弱，没有力量，他看着她，声音哽咽，“安，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让他离开……你要是早点让他走，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
顾瑜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知道……他对你的重要性……他要是逃走了，你的计划就会乱了对不对……而且，我说过，我会为你变得勇敢起来……你看……”
顾怿恒闭了闭眼，心里痛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明白的，我知道，你是想说，因为那一次我提了分手，我说了你，让你那么难过，所以你故意这么做要让我后悔，对不对？
可是，我真的已经后悔了。
可是，你要让我，怎么还。
你对我这么好，我欠你的，我该怎么还？
你为我做这么多，我该怎么还？
我欠下你这么多的爱，怎么办？怎么还？
顾瑜安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顾怿恒，微微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笑道，“阿恒，记得吗……在你五岁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所谓家人，就是最不怕被麻烦的一种生物呢。呐，我是你姑姑，会保护你的啦……
顾怿恒紧紧握着顾瑜安的双手，轻声说道，“我没有办法还你，所以只能用这一辈子守候你。”
所以，这生命何其凉薄漫长，我只要一个你与我共度此生。
所以，我们不离不弃，与岁月长存，伴天地共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