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云门街上,几个鲜衣努马的少年骑着马说说笑笑,他们刚从城外骑马回来,虽有些疲惫,但心情都很愉悦。
若是寻常时候出去骑马玩,他们并不会这么高兴。
但他们在此之前已许久没骑过马了一一冬季寒风刺骨,他们身娇体贵,长辈们哪肯舍得让他们出去骑马。
就连他们自己坐着马车出门掀开帘子时看到那几乎天地一色,充斥着银装素裹的白色的街道,屋舍,高山,树木,都觉得扫兴的很,就更不愿出门了。
在各自府中闷了一个冬天,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好容易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们一道去郊外赛马玩,高兴酣畅之余,却也如除旧迎新般一扫去年冬日里的阴霾。
“今天可真是玩的尽兴。”长兴伯世子段子骞由衷感慨道。
顾宁侯家的五公子季炎彬脸上却带着惋惜的神色,开口说道:
“其实骑马就该配上射箭才好呢,我们今日单单骑马还算不得尽兴。也不知今年皇上决定什么时候去春猎,到时候我定要猎一头鹿回来。”
“想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去围猎还不简单,问咱们身边的定王殿下不就知道了。”段子骞笑着说道。
定王夜琰是皇帝的嫡长孙,太子的嫡长子,不仅身份尊贵,而且很是得皇帝的青睐。
三年前定王还不满十六,皇帝就封他为定王,并特意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定王府,里面亭台楼阁,雕栏画栋,珍奇异兽应有尽有,景色亦是美不胜收。
这不,皇帝就连西域贡品,极为稀有的汗血宝马都赐给了夜琰一匹。
以夜琰的受宠程度,他一定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去春猎。
“定王殿下,臣下想问问您,不知陛下可己定下了皇家春猎的时间了吗?”季炎彬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夜琰并没有回答,这让季炎彬有些忐忑不安。
季炎彬与夜琰并不太熟悉,难免摸不准夜琰的想法。
夜琰其实并没有听到季炎彬说了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微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眉间的愁云消散开来,而他那双微挑的桃花眼中渐渐浮现出一点点不确切的光亮。
“定王殿下,殿下?”季炎彬看夜琰出神,出声唤道。
“阿琰,你怎么了?”夜琰身后骑着马的文靖侯世子萧远初见夜琰神思不属,不由得关心一问。
萧远初是夜琰的至交好友,二人颇为投契,几乎无话不谈。此番骑马郊游,就是他邀请夜琰来的。
“无碍。”
夜琰只是蹙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骑着汗血宝马,竟突然调转马头方向,向着原先来的方向奔去。
“定王,您去哪啊?”昌宁伯之子赵明哲问道。
“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回府吧。”夜琰答了一声,骑着马绝尘而去,留下那几个云都的公子哥面面相觑。
夜琰方才在人群之中仿佛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虽然隔着一层帷帽上的薄纱,可那双明亮美丽如同皓月星辰的眼睛,除了她以外,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有,他绝不会认错。
虽然理智告诉他刚刚他看到的女子不可能是她,但他还是想要去看看这个和她长着相似眼睛的人是谁。
毕竟若她还活着,现在大概也长大了吧。
夜琰骑着马,回到了原先他看到帷帽女子的地方,可是女子早己不见,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仍不死心的拦住一个行人,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戴帷帽的年轻女子。
谁知行人一见到他竟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认错。
夜琰心中奇怪,他可不认为这行人一眼能看破他的身份,不由皱眉问道:“你为何见了我就跪下?”
“您这样的人,非富即贵,草民…草民不敢造次…”那行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夜琰愈发奇怪,为何这人如此惧怕于他?
但他压下了心头的疑惑,比起探究这人惧怕他的缘由,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你起来吧,我只是想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帷帽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
那行人浑身抖得很厉害,拼命摇了摇头,他说道:“草民不曾见过。”
…
夜琰又接连问了几个行人,回答皆是一样,而且见了他都如同老鼠见了猫,惧怕极了。
夜琰失望不已,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他那张宛若天人的脸上竟浮现出颓废神色。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果然,到现在他还是忘不了她。
那个人早就死了,当年下葬的时候他也在场,可为何他还总是念念不忘?
夜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知道,是萧远初寻过来了。
夜琰调转马头,看了萧远初一眼。
萧远初眼中带有几分探究,几分疑惑。
“回吧。”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去看萧远初的眼晴,夜琰骑马离开。
萧远初心知夜琰并不想告诉他其中缘故,却又因多年的情谊不想说假话欺瞒于自己,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萧远初心中一暖,也跟着骑马离开。
夜琰所不知道的是,他方才口中所言的头戴帷帽的紫衣女子一直坐在正在道路一侧的酒楼二楼看着他。
只不过,她早己摘下了帷帽,此刻那顶帷帽正静静的躺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女子正是顾惜微,此时此刻她望着街上夜琰离开的方向,眸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而她身旁的春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小姐,刚刚那个长相俊美的公子居然又回来了,还拦住了一个路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唉,他又拦了一个路人,也不知道那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
由于她们身处酒楼二楼,街上又有些吵闹,所以根本听不到夜琰在说什么。
顾惜微也不说话,由着春桃乱猜。
许是她不在意,许是她不想开口,又许是她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
“噢噢噢,奴婢知道了。”
春桃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那位公子一定是刚才经过这里的时候,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立刻回来寻找,小姐你看他刚刚的样子,多么着急啊,那件东西一定对他很重要。”
春桃的话顾惜微一直没有回答,只是当她听到“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时”,顾惜微眼底蓦地出现了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哀伤。
“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吗?”顾惜微不禁呢喃了一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以至于春桃没有听清。
“小姐,你刚刚说什么?”春桃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
顾惜微话还没说完,刚一抬眸,就撞上了对面酒楼三楼的一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讥笑的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