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太拧了拧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国家危难,你理应要做点儿什么,但这跟要孩子有什么冲突?你去战场打你的仗,孙媳妇儿在家里做个贤妻良母,安心等你回来。有了孩子,你也能有个牵绊。这人心里有了挂念的,才能好好的活着……”话没有再说下去,估计是觉得不吉利。
秦丛洲埋首不语,他这个接受过新思想的人和秦老太太总是没有共同语言,这也正常。
江桉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子,对秦老太太行了一礼,指了指汪槿柔,用手比划道:“我和她有话说。”
江桉哑巴是从国外回来才有的,紧接着就被迫嫁给了秦丛洲,手语什么的压根儿没学过,好在还会写字儿,能跟别人交流。但是这手语比的,是自己瞎比划一通,谁能看得懂呢?
秦老太太果然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心下焦急,恨她不能说话。
秦丛洲看了江桉的手语,连理解带猜的,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说:“奶奶,江桉说想跟嫂子说说话。”
江桉猛的回头,感激的看了一眼秦丛洲,微微笑了笑。
江桉长得标致,笑起来也是顶顶好看的,这会儿秦丛洲看着她,心里也是一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老太太点了点头,“都是自家人,刚嫁进来,跟嫂嫂说说话也是理所应当的,让她教教你这府里的规矩。”
江桉点头。
汪槿柔听到江桉要和自己说说话,心里也不知做何想,脸上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给老太太行了礼,便跟江桉一前一后出去了。
带着汪槿柔到了自己那屋子,坐下来,在纸上写道:“嫂嫂,你嫁给大哥几年了?”
汪槿柔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却也是认认真真回答了的,说:“三年了。”
“可有行房?”这话问出来,汪槿柔直皱眉头,她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女性,在这大宅子里,又过得本分,人也偏腼腆些,这些个话语从来没提过,如今有人问起,乍一听,简直都羞愤得说不出话了。
江桉抿唇,看着汪槿柔的脸,也没深究,写道:“别误会,我是个医生,刚才在前厅听奶奶说你一直没怀孕,便想瞧瞧。”
听着江桉的问话,汪槿柔脸沉了下去。不提也罢,一提起她就耿耿于怀,跟秦尧章也不是没行过房,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怀孕。找过好几个大夫看过,却是美人能说出个原因来。她说:“嗯,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怀孕。”
江桉了然,伸出手抓过汪槿柔的手腕探了探,说:“嫂嫂身体也不是很虚……月事来了可是会腹痛?浑身乏力连带着腰疼?一年四季可有手冷脚冷?”
汪槿柔瞪大了眼睛,江桉说的这些她都有,“你怎么知道?”
江桉笑了笑,写“嫂嫂这是宫寒,好好调理一下,再配上几副药吃吃,相信不过三个月就能怀上了。”
“当真?”汪槿柔不敢抱有太多的期待。
“嫂嫂相信我便可,如果三个月再怀不上,该是大哥的问题了。”江桉这话刚写完就被汪槿柔摁住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府里人多眼杂,八卦什么的,传的快的很,你千万谨记,有些话不该说,就不要说。”
江桉笑,写道:“我明白的,谢谢嫂子。”
“你今日且先回去,明日我出府,去药店给你抓几副药,让下人煎上即可。”
汪槿柔摇了摇头,“弟妹,这几日你就别出府了,要抓药写下来让人跑腿就行,你这才刚嫁进来,总出府也不成样子,三日后回门,有什么要做的事到时候再做,免得落下话柄。”
江桉挑了挑眉,“不怕。”
汪槿柔没再说什么,站起身除了屋子。
江桉的举动让她有点儿羞愧,原本心里有的预防和芥蒂都在这个时候消失,今日和她聊了天,心里知晓江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能配得上秦丛洲。
汪槿柔走后,江桉找出纸笔,写了些什么东西,叠好夹在书本里,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准备出门找些吃的,刚站起身来,秦丛洲就推开门进来了。
他脸色不好,江桉捏着手心,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个表情。
秦丛洲直直的冲着她走过来,抬手,一巴掌扇在江桉脸上。
猝不及防挨了打,江桉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她不解也不可置信,秦丛洲为何突然出手,是她触犯了什么么?
他这一出手,好像新婚之夜和他聊天的那个秦丛洲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罢了。
秦丛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跟秦绾说,让她别再下贱?”
江桉了然,果然是秦绾说了什么。她没说话,也不能说话,更不想。毕竟秦绾才是他信任的人,这也不怪他。
她昨晚觉得,能和秦丛洲相敬如宾,倒也算一桩美谈,只不过今天他就这个样子,实在让她觉得讽刺,给一个人下定义,果然不能太着急的。
江桉不说话,秦丛洲也不着急着让她辩解,便静静地等待,可是终究还是他先开了口,比沉默,谁能比得过一个哑巴。
他说,“我愿意娶你,是给秦家留颜面,给你们江家面子。昨晚也说的好好的,各过各的,谁不干扰谁。今日你就出门去找秦绾,让她别下贱?江桉,我终究还是看错你了。”
江桉不语,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纸张,最上面的一张是昨日他俩聊天时候写的东西。
她不能离婚,还有江家,还有母亲。
秦丛洲的耐心被江桉消耗完了,他走过去,一把提起江桉,凑近了她的脸说:“你找秦绾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江桉,以后秦绾再跟我说什么,你一定记得,我饶不过你,到时候你们江家,下场你自己明白。”
江桉笑,掰开他的手,在纸上写道:“你大可不必。”
这五个字,秦丛洲误解了。他以为江桉的意思是不必为秦绾出头,江家他秦丛洲也没办法撼动,没必要威胁她。
没再深究,秦丛洲说:“你可以试试。”
江桉放下笔,摇了摇头。
秦丛洲不明白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也没深究,说:“再过几日,我会把秦绾带回来,到时候你再欺负她,我们就和离吧。”他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就抓住了她的软肋。
再过几日?几日呢?
江桉完全没想到,秦丛洲的再过几日就是两日。
她回门的那天,秦家大操大办,热闹非凡。
才不过三日,在美国接受了新思想的督军府的二少爷就娶了两任妻子。
前几日江桉嫁过来时,好多东西还没撤,府里已经是张灯结彩,红绫挂满了府门,如今再娶,也不必重新布置这些东西,衣服也是做好的,省去了很多麻烦的东西。
江桉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槐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她一同进府的两个丫鬟站在两旁,个个脸上神色带着叹息。来的时候满心欢喜,谁知道伺候的这个主子是个不受宠的东西。好在江桉对她们还不错,一天干的活儿也不多,不然早走了。
江桉看了好久好久,终于低下头,站起身来,走出了院门。
没有秦丛洲,她一样可以回江家,不过是多受点儿凌辱罢了。
两个丫鬟跟着她一同出了府。
刚绕过院子要去后门,就看到汪槿柔走了过来。
“弟妹可是要回门?”汪槿柔问。
江桉点头。
汪槿柔伸出手拉着她的手,说:“弟妹,你也不必太忧心,应寒这事做的的确不对,但是那秦家小姐是和他一同长大的,早早就约好了,如今娶过门做妾室,也算是应了约定,以后也是要同侍一夫的,好好相处就行。”
江桉没说话,心里却是感激她的,至少她还记得她,专门过来看看她。
“要回去就早点儿去吧,我派人收拾些礼品送过去,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汪槿柔说。
江桉点头。等汪槿柔走后,她转身对红袖和绿萝示意:“你俩回去吧,不必跟着我。”
绿萝摇头,“不行的,小姐,夫人说了,回门的时候我们俩一定要跟着。”
江桉皱眉,从包里掏出纸笔,写:“我暂时不回府,你俩要去就去吧,去了就跟他们说,等过段日子我和秦丛洲一起回去。我有些事要做,你们不必跟着我。”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她们巴不得江桉不回去,她俩也就不用回去了,到时候也不用挨夫人骂。
江桉看了两人一眼,她们心里的小九九心里清楚的很。不想再交代什么,她抬步走去后门。
出了门,江桉拦了黄包车,叫人拉她去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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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今日妾室进门,竟比三天前正室进门还要热闹不少。来祝贺的,看热闹的把整个街道都堵满了,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让秦家今天可算是真正热闹了一把。加之新郎官今日看起来也是红光满面的,上次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今日来的,也多是奔着秦丛洲过来的。
秦丛洲办了一个西式的婚礼,穿着西装,打折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英俊帅气,甚是好看。
一些繁琐的礼节过后,秦丛洲牵着秦绾的手去了葵园。
江桉今日一直没出现,按理说她应该出来接受秦绾的敬茶,也算是承认秦绾,但是她始终没有出现,也没人派人去请她。所有人都顾着高兴,没人想起秦丛洲的发妻才嫁过来三天,丈夫就大操大办,娶了一个妾室。阵容比三天前还要强大,搁谁谁不好受。
秦丛洲心里也不在意这事儿,她不来就不来,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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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桉去了西市,先去了朱承翰那儿,漫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