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长明街的林府格外热闹。
一方面是因为，林镜初才女的名声在外。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庆璘学院考试在即，而林瑞初是监考之一。
莫然坐在林府对面的茶馆里，看着人一趟一趟的走进林府，又走出林府。
不一会儿，莫痕进了茶馆，“少爷，您料的真准，今天登林府门的，多半是打着邀请林镜初赏花作诗的名头，行贿赂之实的。”
有些官眷，家中只有幼子待上学堂，却也赶着此刻上林府的门，不是为了行贿又是什么？
何府的事情才被掩盖过去，这群人就急不可耐的出来活动了。
“他收了？”莫然淡淡的问道。
“没有，林瑞初倒是个清廉的，半个子都有没收。”莫痕道，“不过世子放心，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像是早就遇到到这般情景，莫然也没有太过惊讶，他站起身来，“带上人，我们也去会会这个武状元。”
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林瑞初与林镜初的脸都快笑僵了。
两人刚想休息一会，管家又来报，镇西将军世子莫然来了。
这倒是有点稀奇了，莫然一不屑于林镜初的才名，二也没有幼童需要考学，他来做什么？
管家的额前还冒着汗，“少爷，莫世子带了好多侍卫，怕是来者不善。”
林瑞初双眉紧蹙，难道是为了昨日交易之事？
“镜初，你先回避一下。”林瑞初吩咐道。
“那你小心。”林镜初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后堂。
“林大人的府邸真是热闹非凡啊，本将军真是等了好久，才能进的了这府门。”莫然踏进前厅的门槛，似笑非笑的道。
这番话是意有所指啊，林瑞初陪笑道：“莫世子说笑了，不过是些慕名舍妹《饮酒》帖之人。”
“哦，是吗？”莫然似乎不大相信，“这似乎与本将军听到的一些消息，有些不符。”
看来这位将军世子是来找麻烦的，林瑞初警惕起来，“不知世子说的是什么事？”
莫然找了个位置坐下，“本将军得到确切消息，说林将军受贿，本将军奉命彻查。”
林瑞初的脸陡然变得煞白，神情也更为严肃，“莫世子，这关系到末将的清誉，还请世子慎言。”
莫然是有备而来，岂能因为他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退缩，“是不是清白，本将军搜查一番就知道。来人，搜。”
看莫然信誓旦旦的样子，林瑞初恐有异样，便阻止道：“慢着！末将虽官阶不高，但也是当朝的武状元，庆璘学院的武执教，陛下亲封的御林军左统领，世子若是要搜府，还请世子出示搜查令。”
莫然抬眸冷眼看着林瑞初，“本将军的话，就是搜查令，给我搜。”
林瑞初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莫然的侍卫前来冰雹，在后院发现两厢银子。
莫然冷笑道：“拿贼拿赃，现在林大人还有何话说？”
林瑞初面无表情的看着莫然，难道昨天的那场交易，只是为了今天的栽赃做铺垫吗？
“世子真是好算计，世子绕这么大一圈，意欲何为？”既然莫然花了这么多功夫在他身上，那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莫然忽然一笑：“林大人很聪明，我确实有一事想要林大人帮忙。”
既然有所求，那还有的商量，林瑞初道：“世子不妨直说。”
“爽快。”莫然拍了一下桌子，“九月初一的入学考试，我要沈忝参加不了考学。”
林瑞初马上会意，“你是说，诬陷沈忝作弊？”
“至于怎么做，就看林大人自己考量了。若是配合，这五万两纹银便是大人的。若是不配合，那就休怪本将军无情。”莫然像是买白菜一样与林瑞初说着。
林瑞初的脸色煞白，做与不做，他都难保周全。
但若是做了，尚有一线生机。
暗自这样想着，林瑞初答应了莫然：“好，我答应你。但是事不过三，这种买卖，莫世子下次别来找下官。”
莫然并不正面回应林瑞初，“那就要看林大人的诚意。”
事情谈妥后，莫然起身准备回府，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林大人，此事本将军只希望你知我知，若是有旁人也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放下狠话，莫然潇洒的离去。
林瑞初跌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成拳，重重的垂在了八仙桌上。
好你个莫然，竟敢如此算计我，来日一定双倍讨回来。
“哥，怎么了？院子里的两个箱子装着什么？”林镜初去而复返，看到院子里凭空多了两个箱子，又瞧见林瑞初颓然的模样，故此一问。
院子里的两厢银子，晃的林瑞初眼睛疼，林瑞初狠恨的道：“昨天莫然与你的交易，不过是场阴谋诡计，莫然不过是想我忙，诬陷沈忝作弊。”
当年莫尔将军死于沈鹤枪下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没想到莫然竟是这样恨沈鹤。
只是，沈忝不过是个无辜的稚童罢了，若是作弊做实，那他的一生就算是毁了。
“哥，你答应了？”林镜初隐隐有些同情沈忝。
林瑞初指了指院子里的两厢银子，“若是我不答应，受贿的帽子就会扣在我头上，左右我都逃不了。”
林镜初心思活络，她思忖片刻，便道：“哥，不如将此事告知睿王吧？”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讲理，又能制住莫然，非睿王莫属。
林瑞初又何曾没想过呢，“若是我真这么做，我怕莫然不会放过我们。我倒是不打紧，哥哥不想连累你。”
林镜初摇摇头：“哥，我永远跟你共进退。”
林瑞初听从了林镜初的建议，去找了睿王。
他不是没想过后果。
倘若睿王有心护着莫然，那他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倘若睿王没有护着莫然，那莫然也不会给我他好果子吃。
但是镜初说，睿王最是明理，即便护短也不会让他受伤的。
他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安慰的话呢？
但是与其向莫然妥协，不如变被动为主动来的痛快。
当林瑞初跟睿王简略的说完事情的经过，睿王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问道：“有兴趣陪我下盘棋吗？”
林瑞初一时不知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睿王只当他是应下了。
“坐。”睿王让林瑞初坐在自己对面，让他先选棋子，“黑子还是白子？”
既然已经应下了，林瑞初便是要全力以赴的。
“黑子。”林瑞初想也没想就做出了选择。
睿王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很久没碰到主动选黑子的年轻人了。”
与他对弈的那些年轻人，要么因为敬重他而选了白子，要么因为畏惧他而选了白子，像他这样坚决要选黑子的，真是少见。
林瑞初见睿王如此感慨，便道：“末将失礼了，但末将下棋只求个赢字。”
睿王对他的这番言论，并未做过多的评价。而是作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坐下。
林瑞初也不客气，坐下后，执起黑棋就先行一步。
但这棋越下，林瑞初觉得越是艰难。反观睿王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两人的势力实在是天差地别。
“末将输了。”林瑞初虽然想赢，却不是一个输了不认账的人。
早就料到了这个情景，睿王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罐中，“曾经三皇子和本王下棋，也执意要选黑子先行，却从不曾赢过本王，你知是为何吗？”
方才已经领教过睿王的棋艺了，林瑞初知道睿王的棋艺有多高超，他答：“因为王爷棋艺精湛。”
睿王看向林瑞初，眼神中带着一丝打量，“答对了一半。有时候占得先机，也未必能笑到最后。实力是一部分，但重要的是本心。人一旦失了本心，攻守间便乱了方寸，你说是不是？”
“是，多谢王爷提点。”林瑞初应道。
睿王轻笑一声：“算不得什么提点，不过是一点心得罢了。”
若是真能点醒他，那也不枉他，费了这些口舌。
“你方才说，莫然想做什么？”睿王忽而又问道。
怪不得方才睿王如此淡定，原来是只顾着自己跟自己下棋，没听着，林瑞初如是想着。又把方才的话，同睿王又讲了一遍。
睿王听完后，却仍是出乎意料的淡然，“随他去吧。”
“什么？”林瑞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睿王倒是不奇怪他有这样的反应，笑道：“他要你做什么，你配合他做便是，出了事，本王替你兜着。”
虽不解睿王的用意，但是有睿王的这句话在，林瑞初便安心许多。
“多谢王爷。”林瑞初起身行礼，准备告辞，“叨扰王爷许久，末将这就告退。”
“纯安送客。”睿王吩咐下去，又和自己下起棋来。
就在林瑞初正要走出门口的时候，睿王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若是有机会，不妨和三皇子对弈一局。”
林瑞初顿住脚步，回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