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挣了不少吧?”同区王老六和他的一帮杂碎小弟将星桥层层包围。
其实就为了点保护费。
星桥一点不怕他们,这种人只认钱,不伤身,可她不情愿。“我又没个营生,哪来的收入?你们快走开,我乃有夫之妇,你们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哼,吃你一块干豆腐,爷还怕硌着牙。痛快点,把身上的钱统统交出来。”
星桥皱着眉头说:“棚老霸可是立过规矩的,土狼帮不抢女人,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脸面?也不怕传到他耳里去!”
“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管到我们头上?少废话!交是不交?不交的话……”王老六双眼一眯,目光开始犯狠。
她竟然没多反抗,就拿出了剩下的五十钱,歪了一下嘴:“拿去。”
“啧啧,穷鬼。”王老六晃了晃手头的钱票,讥笑着走开……
但只走了两步。
“肖……肖师爷!”
“好……好啊,今天……总……总算让我……逮着个现行。你等喽……喽啰,连女人都……都抢……简直败……败……败……坏帮规,有……有辱名……声!来啊,给我……给我打!”
肖师爷身后站着乌泱泱的一众,全是土狼帮的,人数上比王老六他们不知占了多少上风。
星桥则暗戳戳地绕到隔壁小道上。
小道上,肖师爷的儿子肖小子在等她。
“来,俺……俺爹……说……说你举报有……有功,这……这……这是……犒赏。”肖小子自打出生便犯口吃,后来肖师爷为了矫正他儿子的口吃,自己也成了口吃。
一百钱。
星桥笑咪咪地接过钱票,搁鼻下扇了扇,另外言道:“多谢,替我转告师爷一句,其实我这么做并非为了钱财,我是看不惯他们平日横行霸道,妇弱皆欺。对了,你们不会揭穿我吧?”
肖小子摆摆手,口张得老大,“绝……绝……不会!”
星桥满意地点点头,“再会。”
(区北的老黄豆恰好经过,瞥了一眼星桥,再再摇头,口中振振有唱:“天下大乱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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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桥想也知道清露会把钱带去哪。
为了接下来的一场硬仗,她必须有所因应。
于是她住上衣里塞进两个袖子,一路直杀李寡妇家,过路时,没有人不看她的,没有人里的男人口水直流汇成渠,没有人里的女人眼中犯火如焚炉。
来到李寡妇家门前,星桥扯着嗓子就开始骂:“你个天杀的清露,成天与这寡妇勾三搭四,家里已经四五天揭不开锅了,我好不容易在路边拾捡回几个活命的钱,转眼全让你送了这糟妇!你们这对尖夫银妇,给老娘出来,否则我今日一头扎死在这里,引来官府的人,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才刚骂完,便见大门吱呀吱呀吱呀(毕竟门破)的打开,一个上身就比塞了两个袖子的星桥弱势那么一丢丢的女子步了出来,浓妆艳抹,妖腰媚眼,一步三扭。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当真,不一会儿,看是非的人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哟,是弟妹啊,好久不见。你是不是误会了,清露可不在我这儿。”
“是吗?”星桥冷冷一笑,随后两步一开,双手插腰,气沉丹田,蓄力一番后,又扯大嗓门骂开:“清露,你若再不出来,我就把那枣树霹了当柴烧。你说过你娘就爱吃枣,那还是她亲手栽的,如今你孝顺不成你娘,便来孝敬这位‘李奶奶’,你可真干得出来啊!”
联系李寡妇肿胀的上衣,再与“奶奶”二字一合,四下顿时哄然大笑。
“你!”李寡妇一张粉堆的笋脸刹也差红,气得直跺脚,“胡说八道!你可真是个泼妇!”
“泼妇怎么了?至少我不胡乱勾搭人啊,哪像你棚户区著名狐狸精,姘头连在一起都能从区北连到区南了,白天黑夜,你那屋里就没闲过吧?也亏得你身子好啊!”
“哎呦喂,我不活了,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寡妇哟,怎么就挨上你这么个泼脏水的,什么子虚乌有的混帐话都往我身上倒,我是个人哪,又不是便盆!你与你家相公有冲突,你只管寻他臊他,满大街的打他骂他,你牵扯到我头上做什么哟!大家可给我评评理哟!”这李寡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小蹄子一撂,整个人就腰身弓背的坐在门槛上,靠着那扇就快朽了的门,放声哭唱起来。
可惜与她结怨的女人多了去了,围观看热闹的就不占少数,自然不会搭她的茬,替她解围,或全程冷眼,等待好戏开锅,或朝星桥投来无以名状的难以形容的滔滔不绝的敬仰。而那些男人们,多半因为心虚更不敢帮腔,大家都懂啊,在这节骨眼上,谁帮她便是自我暴露啊!
星桥原本可是大宰之女,正儿八经被女诫和三从四德喂大的大家闺秀,她在阁中时因受母亲教诲,本也是个性情刚烈的,但也不见得就有胆子当街与这些不干不净的狐媚女子较量,可惜命运挫掉了她脸上及全身的那层嫩皮,没适应多久,她就全想明白了——要想在棚户区这种人神鬼畜杂居的地方活下去,要么比别人都强,要么死。
“哭谁不会啊,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说完,星桥两脚一撇,干瘦的屁股直接往脏地上的一怼,扯开嗓子,与李寡妇二人谁也不嫌难看的一起大哭起来。
只是两者的哭是不同的,一者是闹,没有眼泪——星桥;一者是委屈,泪如雨下,生将抹在脸上的那些劣质的铅粉胭脂齐齐冲刷而下,好家伙,阵势绝对的吓人,一把眼泪是红色的,一把鼻涕也是红色的,抹下来,手绢里一塌糊涂,也是红色的,本来如笋的脸儿瞬间就不那么对劲了。如此一比,星桥还显得嫩了点。
“我真是冤枉,这是哪门子的事哟,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哪里容得下你这些污言秽语来糟践,我倒不如死了去啊!”
“白天黑夜,起早摸黑,那可是存起来活命的两个钱啊,被你这狐媚子一勾,全都成了泡影,我的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也死了算了。”
“别死,别死!都不能死!”乍然,一个清灈高瘦的男子挤破人群,冲了出来解围。清灈是因为打小就营养不良,高瘦也是因为打小就营养不良。
“星桥,你在这儿做什么?你……”男子往星桥鼓胀的前胸一瞟,刹那间,两道热血自鼻间汩汩而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