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镇,小角楼,西窗独坐。
西窗窗户半开,冷冷的月光透了进来。天空漆黑,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弯月悬挂。
街道上儿,除了酒店旅馆妓院赌场,其他地方全部都关门了。
汪汪汪,楼下三声犬吠,叫得让人格外不舒服。
杨乐摇晃了一下酒坛子,怎么又没有酒了,才喝几口一坛酒就完了。
“小二,快给爷,送五坛酒上来。”杨乐扯着嗓子大喊,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空酒坛,手里提着一个空酒坛,地上还倒着一个空酒坛。
“二位爷,小店马上打烊了,你们二位明天请早吧。”店小二正收拾着柜台,招都不招呼他们,直接下逐客令。
“靠,一个喘气的没有,再不给爷上酒,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店。”咚咚,楼上传来摔砸酒坛的破碎声。
小二身子,微微一抖,吓了一个激灵,他哭丧着脸:“二位爷,你们还是快走吧,要是伤着你们可就不好了。”
“不碍事,”杨虎穿过柜台,去到旁边的酒坛,左右手各抱起一坛酒,踏着大步,直直往二楼行走。
“楼上那位,是我们的哥哥,我们就是来专门接他回去的。”杨成掏出一两银子,放到了柜台上。
“行吧,你们兄弟情深,多喝几杯也不为过。”小二朝银子上哈了一口气,又卷起衣角轻轻擦拭银子。这一桌酒菜,最多不过三百文,剩下的可以说是他今晚赚的小费了。
杨虎走到二楼,刚到西窗坐下,杨成又提着两坛酒上赖了。
“老四,快来坐。”杨成把酒儿放到杨乐脚边,便在杨乐左手下方坐下。
“老二,我看菜冷了,我让厨房,给你炒几个热的?”桌子上摆着五个菜,全部已经凉透了。杨虎大声喊道:“小二,小二,小二……”
他一连叫了三声,小二也没有应一声。
“别喊了,有酒就行。说吧,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杨乐这两兄弟,可不是喝酒的主儿。他们这么晚了,不在旅馆待着,专门来找他,一定有要事相商。
“老二,我们想离开猎虎堂。”杨虎搓着双手,艰难地说出了这话。
“好啊,要说你们自己给老大说去,别拉我下水。”杨乐心里烦躁,这几天他也寻思离开的话儿,怎么说出口。
“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可让我好找啊?”楼梯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杨慈大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老三、老四,你们不给公子守门,跑这里干什么?”杨虎与杨成一对视,微低着头,不做回答。
“老二,你这几天都喝酒到天亮,人家小角楼的掌柜,今天都来我这儿说了。”杨乐没有回答,抱着酒坛,一个劲儿猛喝。
“差不多就行了,快点回去吧!”杨慈刚起身,
咚,杨乐将酒坛按回了桌,一根筷子被震到了地上。
“老大,我要离开猎虎堂!”杨乐想长痛不如短痛,这话儿迟早要说,这事儿迟早要面对。
“你看你,尽喝醉了酒说胡说,老三老四,快把老二扶回去。”杨慈手儿一挥,让他们快点动手。
杨虎杨成哪敢动手,只好默默看着他俩。
杨乐一脸严肃,没有半点醉意,“我没有醉,我清醒着呢,这件事我都想了好几天了。”
杨虎与杨成一对视,各自暗暗吐了一口气,发觉这事儿,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是为兄哪里对不起你么?”杨慈气愤地看着杨乐,像是看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我要去追随风书!不想再在猎虎堂呆了!”此话说出,杨乐总算松了一口气,多日来的所思所想,终于大吐为快。
“胡闹,我不许!”杨乐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桌面上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风书那人恃才傲物,谎话连篇,你跟着他能有个什么好?”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杨乐一巴掌下去,把桌儿拍了一个粉碎,酒儿菜儿撒了一地。
楼下的店小二,听着楼上的响动是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
杨虎与杨成马上跳到一旁,他们可不想被殃及鱼池。
“反了啊,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大。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和你的兄弟拍桌子?”杨慈手儿一扬,丝线飞出。
“你动手吧,我绝不反手!”杨慈怒火直烧,他想动手,可是他下不了手。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杨慈实在搞不懂,杨乐居然会为了一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与自个的亲兄弟分道扬镳。
“因为我输了!”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杨慈来回踱了两步,转身对着杨乐,左手手背拍着右手手心,“江湖上谁没有输过,下次赢回来就行了!”
“不是输赢的问题,要是我继续呆在猎虎堂,我才是真正的输了,永远不再会有进步的空间。”正所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行了,你走吧!”杨慈没有想到,平日里除了喝酒就是睡觉的兄弟,有朝之日,还有这样的觉悟,让他自己自愧不如。
杨乐没有走,因为他知道,杨虎杨成也有话儿要说。
“老大,我们离开猎虎堂吧?”杨虎将右手捏成拳头,壯着胆子说道。
“什么?连你们也要走?”杨慈大笑三声,他自己听着都有点瘆人。
“不是,是我们三人一起走。”杨成害怕杨慈没有明白意思,再次重申一次。
“要走,你们自个走,我可不会离开!”杨慈俯身捡起一坛酒打开,闷闷喝了一大口。
“练丹,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杨乐看不下去了,他不想兄弟四人的关系,就这样闹僵了。
“风书,对你就不重要了?”杨慈瞬间反击,
“行,我不说了,你们慢慢聊!”杨乐顺手提起地上的一坛酒,慢悠悠地走下了楼。
“老大,卢家的人,不能再帮了。”杨虎无奈又着急,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是他们还说,回去要惩治我们呢?”杨成想反正都说开了,索性把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哪里都有药材,哪里都可以炼丹。一家人最重要的平平安安,老大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你们走吧,我明天还要早起给公子熬药呢!”杨慈缓缓地走下楼,踱到了门外,漫步冷清的街头。
清冷的月光,把他的孤影拉得好长好长。
什么兄弟情深,全都是屁。
人啊,从始至终,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