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关城斗兽场。
平日里,斗兽场只在帝国盛大节日庆典时期才会开放,届时会举行精彩的赛程,供所有国民观赏。
与只有成年男性才能参加的议政会不同,这些供全民娱乐的赛事,无论男女老幼,都可参与其中。
至于斗兽场的赛事,大致可分为三个类别,最常见的是兽类之间相互残杀,最精彩且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人与兽之间的厮杀,最少见的则是人与人之间的血斗。
在斗兽场,人与人之间的血斗与正规的演武不同,斗兽场的血斗通常至死方休,而参与血斗的人大多是奴隶或者是犯下重罪的死刑犯。
而正规的演武,却是神仕之间的切磋,一般分出胜负即可,并不一定要致伤致死,且演武强调发扬贵族高标独立的精神,而非奴隶或兽类那样毫无节制的野蛮精神。
这只是平日里的境况,而在特殊情况下,特别是秩序和伦理受到破坏挑战之时,斗兽场还承担了另一个功能,那就是进行处刑表演……
拐过几个弯道,幽深之处偶有光亮从高处透下,在地面投射一圈光晕,伴夜知道那是通向高处的楼梯。
伴夜和公孙玉莲随郑幕首一直走向更深处,直到穿过一道丈余高的拱门,眼前才重又变得明亮,由于在光线黯淡的通道中走了久了,伴夜甚至觉得明亮得有些耀眼。
斗兽场周围有四处由钢板封死的大门,还有四处更加高大的、由八根大腿粗的精铁柱焊接而成的铁护栏,与郑幕首带伴夜所进的大门加在一起,总共有九处门禁。
除了伴夜途径的大门开启外,其他八道门尽被封死。
郑幕首继续前行,伴夜回头看向公孙玉莲,待她走近之后,方才神态悠然地与公孙玉莲并排缓步而行。
广场中间挤挤挨挨簇拥着一堆人。
伴夜谨慎地走近,却发现他们约莫有三十人,个个跪在地面,浑身沾满血迹。
“这些都是城内巡防军抓捕的贼人,请两位好好辨认,看是否有认识的人,或许,他们与宣德山庄有旧仇也说不定。”
“我来是为了认领失物,不是认人的,快把东西拿出来吧。”伴夜用食指摸了下额角,故意不去看跪在场中的那些人。
轻嘘了口气,伴夜抬头扫视四周,只见高处看台之上,稀稀疏疏坐了近二十人,分散在各面,似乎成心要把出路彻底封死。
就在伴夜看向高处时,一名面貌英俊的男子带着两名随从刚刚登临看台。
男子捡没人的地方坐下,两名随从则恭谨地站于其身后。
郑幕首亦是看向高处,见刚刚到来的男子朝他看过来,立即拱手对着其躬身示意。
“把东西拿出来吧。”伴夜再次催促郑幕首。
对于场中所谓的贼人,伴夜并不想有过多的牵涉,因为他隐隐觉得,场中这些满身血腥气的贼人或许是为了要置他于死地所布的一个局。
既然他不知道这个局是什么,那他就不能按郑幕首所设的套路行事,免得陷入做好的圈套之内。
郑幕首见伴夜态度倨傲,冷声道,“官家办事讲究的就是程序,你这样不顾章法,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你不顾章法放没有身份牌的人进入此处,难道也是行了造反之事。”伴夜面无表情地道。
“此章法由我等明理之人所订,是为了治尔等氓愚,我自有权便宜行事。”郑幕首理直气壮地道。
“呵呵,我看你是个老人,本以为你会明些事理,却没想到满脑子也都是陈朽糜烂的腐臭之物。”伴夜低头靠近郑幕首,在其白发遮掩的耳际轻声道,“在我看来,你早该下葬入土,化为粪肥!”
“诶,你说的不对,他这枯瘦的样子哪比得上粪肥。”公孙玉莲笑着看向伴夜,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赞许之色。
“大胆竖子!找死!”
郑幕首气得脸上老皮直跳,双唇哆嗦打颤,双拳攥如铁锤毫无章法地打向伴夜,近百年的修养一朝丧尽。
啪!
一道狂猛的气势陡然荡开,公孙玉莲被震得身形踉跄,跌倒在地,待她惊惶地回顾声音所来处时,却见伴夜已紧紧抓住郑幕首的两只手腕,而郑幕首狰狞的老脸则扭曲得极为可怕,痛恨与痛楚混杂其上。
“住手!”
高处一声厉喝声势如雷霆,威压全场。
伴夜凝目看向高处,只见那名英俊的男子已经站起身来,正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
放开手,伴夜走到公孙玉莲身旁将其扶起,坏笑道,“对不起,把你给忘了。”
“是我自己没用,不怪你。”公孙玉莲毫不在意地道。
伴夜忽然觉得他自己心胸过于狭隘,刚刚他是为了报复公孙玉莲在门外对他的侮辱,所以再丝毫未施加保护。
愧然挨近公孙玉莲,伴夜强打起精神,打算全力护其周全。
“既然你们不认识这些贼人,那我就把他们全部投喂饿兽!”郑幕首咬牙切齿地看向伴夜,忽地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开门!”
咔咔咔……咯咯……碰!
一道铁栏升起,一名黄衣男子骑着一匹高过半丈、长过一丈的白狼从铁栏后走出。
白狼全身毛色如雪,唯独尾尖有少许松软的灰毛。
眼眸冷酷,利齿翻露,喉中闷吼阵阵,白狼背着黄衣男子气势汹汹朝人群走了过来。
“噢……差点忘了!还有一个贼人没有带上来呢!”郑幕首面有恍然之色,拍了两下手掌,又大声喊道,“把贼首给我带上来!”
铿铿……
一道钢板封死的大门缓缓打开,整块钢板渐渐嵌退入一侧的墙壁之内。
铁链当啷乱响一通后,门内传来“吱吱辘辘”的车行声。
两名全副武装的甲兵扶着铁辕踏出,一辆铁打的车驾渐渐露出全貌,车上竖着两根互为犄角的铁刺,铁刺之上扎着一个人,铁刺贯腹而出,胸前的刺尖呈弯钩状分撇向两边,在车后,还有两名甲兵吃力地推进。
还未待伴夜细看,公孙玉莲口中惊呼出声,伸手死死抓住伴夜的胳膊。
感觉到公孙玉莲双手颤抖、浑身打颤,伴夜回头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公孙玉莲颤声道。
伴夜回头看向那被困于铁刺上的男子,见其凌乱的头发下,两只眼睛血肉模糊,仔细辨别,方知内里空洞洞的没有眼珠,再往下看,其嘴唇亦被割去,独留血迹斑斑的牙齿在外,腥红的血迹一直流经脖颈,淌上胸前,与腹部浓重的血迹连缀到了一起。
“这贼首十分厉害,有至尊巅峰的修为,为了防止他临死反扑,只能这样把他钉在囚车上。”郑幕首笑着捋了捋胡须,“据说他在鹰都,曾借宣德药堂的名号意图谋反,镇魔监奉命围剿,却被他逃脱,受到通缉之后,没想到他竟跑到镇关城抢劫了主人的财物,而这些人……”郑幕首指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全都是大逆之徒,本受恩于宣德山庄,却受了他的蛊惑,共同谋夺了家主的财富。”
言罢,郑幕首意味深长地看向伴夜,“公孙家尽是出些悖逆恩主的恶徒!真是家门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