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以后,我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俩去买了菜,刚到家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人。王雨叫他表哥。那人整个人还算是英俊潇洒,也戴着眼睛,眉骨高高的,眼睛很深邃,说起话来总带着微笑,他见了我伸出手来问好。
你好。
王雨忙说,这是我表哥王昀,也刚从北京回来。她又转过头对他说,这是李奇,和我一块儿从北京调回来的。
你好。
我也伸出手,说完了以后,王雨让我跟她表哥先聊聊天,我们俩都挺尴尬的。后来说了两句我就去厨房帮王雨忙了。年轻人在一块儿无非是工作和私生活。王雨问起她表哥的女友时,她表哥说分手了。
为什么啊?你们可是谈了整整八年。
我听了这数字之后也感到惋惜,毕竟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凑起来的爱情时光。
他抬头的瞬间看了看我,可能觉得有些尴尬。笑了一下。
可能北京太大了,稍不留神,就丢了。
我们又尴尬相视一笑,他这话我们也都明白了。王雨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慰他,说哈尔滨的姑娘看着亲切。
王雨后来又问起我来。
李奇,我跟你工作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她一说,陈爵和王昀都看着我。
我一个人挺好的。我的回答似乎是隐晦的,但又是明确的,对我自己来说,这就是答案。
他们听了以后也许是懂了,就说得快点了,找个男朋友快结婚。我说不急。
那天晚上王雨让王昀送我回家,说是顺路,反正他有车,其实我是知道的,她是想撮合我和王昀,也许是我俩现在都单身的原因。上了车,王昀感叹到。
在外面久了,才想念这个老地方,回来了,倍感亲切。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回来的吗?
也许是吧。
其实我是嫌北京太堵了,我上班经常迟到,经常第一节课都得跟别的老师换。孩子们都叫我“王迟换”。
说着他笑了,我也笑了,其实我们就这样被生活推着走,从没有意志停下过脚步。
哈尔滨其实挺好的。
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看了我一眼,笑了。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车,车外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熟悉的身影让我心里难受。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顺路。
他笑了,然后我向前走去,我看见了丘吉转过身来的眼神,他望向了我后面的车和人,然后走过来。
本想带你去个地方,现在很晚了,早点休息。
也许是王昀看到了,他下了车走过来。
李奇,这是?
一个朋友。
我顺口答道。
哦,你好,我也是李奇的朋友。
丘吉看着我,然后转头走了。
我和王昀就这样站着,我侧过身来,往门口走。
李奇,这。
没关系。你回去吧。
然后我直径的回屋去了。
开门的时候闻到一股味儿,像是天然气,但我进来的时候看楼下停着二楼几个大学生的摩托车,下面滴了几滴汽油,我想也许是这个味道。
进了房间,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似乎心里有些愧疚,我不知道他在深秋的天等了多久。
人生的某些转折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该来的总会来。
半夜的时候随着一声巨响,家里的灯全都熄灭了,而我最怕的就是黑暗,房间还在不断的落些碎块的灰尘,我慌乱的从旁边摸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人,在哈尔滨的除了陈爵和王雨以外,只有丘吉了。当我还在纠结给谁打电话的时候,厨房里突然又是一声巨响,那股热力冲击着我的房门,我看着房门,不敢去打开它,手拨通了丘吉的电话。我哭着喊着让他快点接电话。一秒两秒三秒。
喂。
丘吉。然后我就被吓得嘴发抖,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声爆响。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我不知道,像是有东西爆炸了。
别怕,我马上过来,窗子打开了吗?
开着。我看了一眼窗子,玻璃碎了一地。
好,先去窗子边看有没有人。我马上到。我马上过来,别怕。
你不要挂电话。
我不挂。
我听到他穿衣服,关门,奔跑喘气,开车门关车门,发动车的声音。我把眼泪擦了又擦,慢慢的在黑暗里摸索,靠着一点手机的光亮,穿上拖鞋,被天然气和烟气熏的难以呼吸,我想我今天没用天然气,昨天也是关好了的,是天然气泄露吗?
等我埋头摸索到窗边,外面似乎已经很吵了,我听到了警笛的声音。看到了消防车边上站了一些人,窗边冒着热气,似乎房子已经燃起来了。
可是我住在一楼,窗子都有防护栏,我大声的叫着,也被烟气呛着。
有人看到了我,他们用工具撬开了防护栏,把我从里面救了出去,我在外面的小花园外看着二楼窗口的浓烟滚滚,他们有人吗?会不会出事?
后来消防员跑过来问我。
一楼还有人吗?
没了就我一个。
二楼有人吗?
我不知道。我着急的哭了,也许是有人的。
他跑过去和另外两个消防员商量,也许他们是在商量对策。
我害怕的双腿发软蹲下身来,不一会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奇。
我转过头去,是丘吉,他跑过来,把手里的毯子披在我身上。我抱着他,紧紧的抱住他,在他怀里大哭。
他摸着我的头。
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后来我还是被送去了医院,可能是吸入了烟雾,最后总是晕的。醒来的时候,应该快天亮了,窗外的天空上有一丝红光。丘吉趴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一动,他就醒了。
醒了。想吃饭吗?我去买早饭。
他看了看窗外,转过头看着我笑。
不用了。
我爬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天空。
对了,二楼有人吗?救出来了吗?
我转头紧张的看着他。
我还不知道,但据消防员说是没有人的。
哦,是吗。
我转过头。
房子要维修了,你暂时住我那儿吧。
我听他说完这句话时,心跳像慢了一拍,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点头同意了。
他看着我,很平静。
出了院我立刻赶回去,看着被烟尘熏黑的房子,主要是二楼,我看着下面花园里的花被踩的横七竖八的,像一幅苍凉的画,窗子上的那几盆雏菊也掉落在地上,像被人推下来的惨状,我站在围墙外面,突然不想走进这幅画般的意境中。
先进去看看吧。
丘吉拉着我的手进了房屋,到了门口,门也已经不在了,里面的那副楼梯还在,我的一些书已经被烧成灰了。
我进了卧室,里面除了床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衣服和重要的贵重物品昨晚消防员交给我了,在我哪儿。
我点了点头,去了厨房,我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厨房里一片狼藉,管道裂开了。
我看了一眼丘吉,眉头紧皱。
房东说当时这本是一栋小别墅,所以还没来得及把管道分开,二楼和三楼的管道连在一起,挨的也近,所以二楼爆炸以后,你的厨房也跟着爆炸了。
泄露吗?
嗯。
我早该发现的,当时回来的时候我闻到气味了,但我以为是汽油的味道。还好他们不在。
没事了。
丘吉抓住我的手,笑着安慰着。
走吧,我们回家。
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他拉着我的手那一瞬间的画面,我的心像是回到了第一次他亲吻我的那般温暖。
去他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象他的家是怎么样的?从一个人的家看出这个人的风格和个性,这是以前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我们先去了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其实就是我的生活必需品。
他家在21楼,我在想哈尔滨的房子也是越盖越高了,我已经很陌生了。
他开了门,让我先坐着,我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看着米白色的墙,墙上挂着很多画,多半是秋天的。我喜欢沙发背后那一面墙的书,让我很安心。房子不大也不小,很空旷,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大客厅,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
你先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
嗯。
洗了澡出来,他的饭也做好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菜,但我想他在外这几年,应该也学会了一些吧,这不稀奇。
你的衣服我整理好了,在房间的衣柜里,床单也换了,还需要什么,就告诉我一声。
嗯。
我点头坐下,看着像是买来的饭菜,我惊呆了。我没想到他还会煲汤。这半个小时也做不了这些事吧。
这汤?
这汤是我姑妈熬的,她今天中午端过来的。
哦。
我想这才合理嘛,不过那几个菜的确还不错。但我可能没有太大的食欲,所以吃了一小碗饭,就窝在沙发上看书去了。
对于丘吉的东西,李奇从来都不会客气。
醒来时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一般我都会调闹钟,可是今天睡过头了,醒来时还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
来吃早餐,你得上班了。
我爬起来冲去卫生间,用了五分钟准备完毕,坐在桌子面前吃早饭,包子和稀饭。我看着玉米稀饭大口的喝着。
殊不知那有多烫。
“啊,烫”,等我大叫一声。整个嘴都合不拢了。
快喝口水,不要急,还有时间。
他赶紧的递了一杯水给我。我大口的喝下去,缓解了一下。最后整个人一天都是不好的,他家离所里还有一段距离,我在路上催他快点开车,他看着我依然不紧不慢的。
会赶上的,你不要催,安全第一。
我听了以后只能乖乖的坐在旁边干着急,在他面前我像个孩子,他比我小一岁,但我在心理上却比他小十岁。
到了研究所门口,他说他下班来接我,我说不用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最后的确赶上了。
一整天我都在回忆这些小事,我感到了快乐,我在生活了,我们像是又回到了从前,我依赖着他,他迁就着我。
可我也没能为他做些什么,只有恨能让我不淡忘他。
所里的人为了拉近同事间的距离,就提议去唱歌,我们部门五六个人,除了我和王雨陈爵俩,还有一个女同事和两个男同事,说是还嫌人少,让把各自的男女朋友带上,我呢?
丘吉下班比我早,他把车停在研究所的门口,本来是坐在车里的,但看到我下来了就下了车,他说下午没课就早点来了,刚好他们都看见了,特别是王雨不停的问我。
李奇,你男朋友?
呃,不是。
哦。他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身便问起了丘吉。
丘吉。
你是李奇的男朋友对吧,刚好今晚我们聚会,一起来吧。
丘吉看了看我,我把眼睛挪向别处,耳朵却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
好。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说李奇,你可真是隐藏的够深的啊,有这么帅的男朋友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我们在目的地见。
他们开车走了以后,我和丘吉也上了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走吧,我陪你去。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到了目的地,我们几个人先去吃了火锅,丘吉坐在我旁边,他时不时地看着我,只有我和他,还有陈爵和王雨俩人。我觉得还好,但吃完饭到了ktv的时候,我看见很多人都在,除了几个部里的同事以外,另几个人我都不认识。一进门的时候我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满桌子的酒瓶上,什么酒都有。我不禁吓了一跳,想转身就走。
丘吉也觉得尴尬,我们进来了以后,大家都纷纷让座,也小声谈论着谁谁谁,我觉得这房间也不小,但就是很闷。
一个同事走过来,把我们拉去中间坐下,我和丘吉分开了,他在男人堆里,我在一群女同事中间,几位女同事问我丘吉是不是我男朋友,我笑而不答,她们都笑了。说一定是的,我也不去看他,只听见那几个男人喝酒,和一群女同事开玩笑,我不喜欢的,好的是有男人抽烟还有些女同事提醒,说不要在里面抽烟,不好。所以就灭了,几个男同事轮流给女同事敬酒,据我所知,他们也都是单身的,到我的时候,那个男人说是什么局什么部门的,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他可能喝醉了,不停的说,我在原地端着酒坐着,手里的白酒浸透进我的皮肤里,我的脸似乎是僵硬的,我是准备喝了这杯酒的,管他说的什么话,我都喝了这杯酒,喝了这杯酒,我就走了。但最后还是被丘吉挡下了,他说我不会喝酒,就替我喝了。我看着酒从他喉咙里流下去的时候,心里也不知道什么凉飕飕的。然后笑了笑,坐下了。旁边的女同事们纷纷赞扬说丘吉绅士,知道为女朋友挡酒,这种男人难寻之内的,说我命好。我还是不去看他。
他就这样被灌了几杯,最后我看他喝的去卫生间吐了,我就告诉陈爵我们先回去了,他说送我们,我看他也一身酒气,就辞谢了。他送我们到路边,我扶着昏沉沉的丘吉,陈爵拦了辆出租车,送我们上车后他就进去了,王雨是个喜欢交际的女孩子,可陈爵不是。我看着倒在一边的丘吉,他皱着眉,司机时不时地也从镜子里看着我们,我告诉他地址,然后把丘吉的头靠在我手上,看着他紧闭着眼。到了楼下,我把他拖出车,扛着他坐电梯上去了,电梯里的几人看了看我们,闻着一身的酒味,都避开了些。到了门口,我找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却坐在旁边哭了起来,我蹲下看着他,他像个孩子般哭了,我看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也哭了。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我最后都不能想象对面那家人打开门看见我们俩那不安的神态,那位胖阿姨啪的一声关上门,吓得手都抖了一下。我很抱歉。
最后他酒醒了,然后进了屋,什么也没说,我们俩也不再好意思说什么。他默默的去了房间,我洗了个澡出来也不见他,我轻轻的打开他房间的门,他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我给他脱了外套,盖上被子,然后关灯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以前我们年轻气盛,我记得初中毕业时全班聚会时,丘吉是滴酒不沾的,他说喝茶好,就默默拉我到外面喝着茶,陪我聊着天,我们聊了很多以后的事,我说我要环球旅行,他说他陪我。我说我要去学吉他,他说他陪我。可是后来,我没有时间去环球旅行,更没有学会吉他。只是一直有当时一时兴起买的吉他还在,弦都生锈了。我放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我走的时候是锁上了门的。
也许我该回去看看了,我都回哈尔滨快一个月了,陈宸早就告诉过我。